兩天之後,一批戰馬經水路運抵廣州。粵桂戰爭剛剛結束不久時,廣東軍政府以一千八百支原廠毛瑟GEW.98步槍加上兩挺奧式水冷重機槍,向雲南換購了五百匹上好的滇馬。在南方最好的軍用馬匹就是滇馬,腿短、速度均勻、耐力十足,非常適合山地戰。
雖然廣東本省也有軍馬牧場,不過產量和成本相比之下都不如滇馬,而且粵馬的腿比滇馬要長,騎兵訓練難度相對也會有所增加。爲了儘快組建一支強力的騎兵部隊,吳紹霆寧願大老遠的從雲南訂購。
教導一團的騎兵營以前是廣東二十四鎮騎兵標,不過當時整個騎兵標只有不到七百的戰馬,合格的常規騎兵人數也只有五百多人。降級爲營之後,騎兵標抽調了部分騎兵分配到其他部隊擔任偵察和通訊兵。如今教導一團騎兵營的騎兵只有四百出頭,經過粵桂戰爭略有失補,不過總數依然沒有太大出入。
廣東全省目前只有廣州預備役司令部提供基礎騎兵訓練,雖然各地軍營也有騎兵的正式訓練,可騎兵畢竟是昂貴的兵種,每年順利培養出來的合格騎兵甚是稀罕。從去年至今年,廣州東郊軍營已經儲備了一批騎兵人才,五百匹滇馬運抵廣州之後,立刻就投入了編制。
吳紹霆將教導一團騎兵營抽調出來,與東郊軍營新兵騎兵整編爲革命粵軍第十一團(第十團的番號爲炮兵團),隸屬於第一師指揮。新生的騎兵團團長爲黃埔軍校教育長李文範,全團騎兵九百八十名,步兵及後勤兵合計一千四百人,可謂是革命粵軍團級編制最大的部隊。
廣東軍政府在騎兵團的投入十分巨大,預算中騎兵團每一個月的消耗是教導一團的兩倍。吳紹霆之所以要在北洋軍南下之前,倉促的整編這支騎兵部隊,是因爲他把對付北洋軍的籌碼全部押在了破襲戰的策略之上。十一團不單單裝備騎兵,還將裝備中德廠試驗性迫擊炮和重機槍等一系列反器材武器,屆時將不遺餘力的騷擾北洋軍補給線。
十月十五日,吳紹霆發佈一項重要的人事任命,第一團團長韋汝驄升任第一師師長,李濟深爲副師長。一團團長由原副團長蘇貢接任,教導一團團長由營長林廣利接任。第二團團長莫擎宇升任第三師師長,二團團長由營長許建新接任。吳紹霆解除第一師師長軍職,正式榮升革命粵軍第一軍軍長。
這次任命,標誌着革命粵軍番號重新整頓,對內是增加指揮階層的銜接,對外是壯大革命粵軍的聲勢。吳紹霆由師長升任爲軍長,而且還是響噹噹、毫不避諱的成立革命粵軍第一軍,哪怕現在只有一個軍的編制,而任何有預見的軍事評論家都能從中看出,這一切只是一個開端,有了第一軍也將會有第二軍、第三軍。
革命粵軍第一軍成立後的第四天,衡陽發來急電,焦達峰的討袁軍失守,凌晨時從衡陽開始南撤前往郴州。廣東都督府辦公廳,何福光和兩個參謀官送來了衡陽戰事的彙總。
“什麼,只打了八個小時?”吳紹霆皺了皺眉頭,臉上一陣浮躁。
“是的,十八日下午北洋軍發動攻城,凌晨一點焦達峰的防線就被突破了。前後只有八個小時。據說焦達峰親自上火線督戰,可仍然制止不了逃兵。凌晨時焦達峰讓一枚炮彈炸傷,被親信衛隊搶救下來,目前還不清楚狀況。”何福光說道。
“那現在湖南討袁軍是誰在指揮。”吳紹霆問道。
何福光打開電報本子看了一眼,隨後說道:“參謀長李金奇和共進會會長孫武。”
吳紹霆聽完何福光的話,低頭陷入沉思,焦達峰的兵馬雖然不多,好歹也有四個營兩千多人,而且前不久還購買了廣東兵工廠的軍火,怎麼說敗就敗?二次革命剛開始的那幾天,焦達峰還意氣風範的主動進攻過長沙,衡陽一戰打的實在是太失水準了。按照這個戰鬥力來看,郴州只怕也是一天的事,戰火很快就會燒到廣東。
“發電報到郴州,讓湖南討袁軍退入我廣東境內。派第三師第七團到宜章去接應。”
何福光聽了這個命令,臉色一下子驟變,他知道吳都督是要把湖南討袁軍保存下來,可是這對廣東來說是一個極大的負擔。他立刻說道:“都督,讓湖南討袁軍到廣東來,我們怎麼安置?或者說,我們拿什麼安置他們?跟桂軍交手之後,咱們廣東財力不濟,根本負擔不起這支軍隊的供養啊!”
吳紹霆看了何福光一眼,嚴肅的說道:“你按照我的命令去做就是。你是參謀長,不是財政部長。財政的事我自有分寸。”
何福光臉色很不好看,心中也有幾分氣惱。他深吸了一口氣,不冷不熱的說道:“屬下遵命。”說完,轉身氣勢洶洶的就離去了。
一旁的鄧鏗望着何福光的背影,直至對方離去之後,他有些擔心的說道:“何總參謀長最近情緒好像很難控制。”
“我知道。韋汝驄當上了第一師師長之後,老何心裡總是憋屈一股勁。隨他去吧。”吳紹霆語氣不耐煩的說道。他頓了頓,又道,“士元,把教導一團從梧州調回來,只留第一團駐守梧州就好。咱們在北面要打仗了。”
“是。”鄧鏗點了點頭。
“另外,下午安排一下,我要去一趟德國領事館。”吳紹霆又說道,他的語氣隱含着一種難以察覺的嫌惡感。
下午三點,吳紹霆來到德豐大樓。
安德烈爵士剛剛午睡起來,他在自己的辦公室以正式的禮儀接見了吳紹霆。
寒暄過後,雙方在客廳裡落座。安德烈爵士依然好客的拿出了自己珍藏的啤酒,請廣東軍政府的客人飲用。他自己在大大喝了一口啤酒之後,暢快的吐了一口氣,午睡之後的恍惚感消除了不少,整個人漸漸振奮了起來。
“咦,我親愛的朋友,難道今天的啤酒不合胃口嗎?”安德烈看到吳紹霆正襟危坐,根本沒有伸手去拿面前的啤酒杯,忍不住好奇的問了道。
“安德烈爵士,”吳紹霆面無表情,幾乎用一種正式場合的外交辭令的語氣在說話,“您應該很清楚廣東省目前的處境,所以我也不想跟您多說廢話。”
“廣東省目前的處境?吳都督的大軍不是剛剛凱旋歸來嗎?在廣西打了一場漂亮的戰役,還讓廣西割地求和,真是讓人讚歎不已。”安德烈爵士習慣性的裝着糊塗,笑呵呵的說道。他自然知道北洋軍南下對廣東省的壓力,只不過不想明說出來罷了。
“真拿你們這些歐洲人沒辦法,”吳紹霆十分厭惡的嘆了一口氣,他沒有跟安德烈繼續套話,直言不諱的說道,“今天我來找您,是希望修改一下中德軍械公司的合同。我可以撤銷導氣式槍機五年之內的限制,德意志帝國可以立刻在德國本土生產導氣式槍機。”
安德烈揚了揚眉毛,表情保持着冷靜,可是心中卻暗暗竊喜,雖然這是一個形式上的合同,但如果吳紹霆能夠取消舊有的限制,對德意志帝國在道德和輿論上會有更大的發揮空間,對自己在德國政府的地位也會有所提高。他呵呵的笑道:“吳都督,您爲什麼突然會有這樣的打算?這跟廣東省目前的處境有關聯嗎?”
吳紹霆冷笑道:“顯而易見。先聽聽我的條件,取消舊有合同的限制之後,我希望得到德國政府或者民間的一筆貸款,總額一百萬美元。”
安德烈略微思索了一會兒,說道:“吳都督,難道您就打算用導氣式槍機來做貸款的依據嗎?我們德國政府已經爲導氣式槍機贈送吳都督四萬支步槍了,它現在可遠遠不值一百萬美元的價值呢。”
“既然是貸款,自然會有抵押。導氣式槍機的合同是我送給安德烈爵士您的酬勞罷了。我會用廣東聯合銀行的股權做爲抵押,希望安德烈爵士您能儘快幫上我這個忙。”吳紹霆淡定的說道,語氣不疾不徐,顯得胸有成竹。
廣東聯合銀行已經是兩廣唯一權威的銀行,廣東軍政府甚至通過廣東聯合銀行的經濟操控手段,牢牢掌控了廣東全省的工商農三界。前不久剛剛還與桂林軍政府簽訂合同,雖然外界對桂林軍政府不看好,可多多少少表現了廣東聯合銀行的能力。
吳紹霆以張盛霆公司的名義持有廣東聯合銀行的百分之五十的股權,單單這份股權的價值已經超過兩百萬美元,所來抵押貸款一百萬美元是綽綽有餘。若不是急着需要這筆貸款來緩解省內財政的壓力,他纔不會做這樣虧本的買賣。
事實上動用廣東聯合銀行的股權做抵押,吳紹霆打心裡還是有孤注一擲的念頭。如果這次擋不住北洋軍的進攻,他在廣東的勢力必定瓦解,到時候只能下野跑路。到那時候,廣東現在擁有的一切都將是下一任都督的,貸款的償還也將留給下一任都督承擔。
“哦?是嗎?”安德烈爵士摸了一下自己的鬍鬚,若有所思的說道,“我相信吳都督您很明白,我只是一個總領事,有時候也可能是一位中間人。您提出的貸款條件我個人認爲有可行之處,當然,具體說來我還得先去走動走動。”
“我很理解。”吳紹霆微微點頭說道。
“吳都督大約什麼時候需要這筆貸款呢?”安德烈試探的問道。
“越快越好,最好能在兩個月之內落實。”吳紹霆認真的說道。
安德烈呵呵笑了笑,笑容帶着諱莫如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