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銘山很不甘心,骨子裡又是那種痞子性,一下子就不服氣了起來。他緩了緩神之後,立刻說道:“王大人,韋大人,卑職先前在執法處地牢看到那裡有三個木桶,本想去探看一下那木桶究竟是什麼,結果去被吳紹霆和倪端他們轟了出來。現在吳紹霆和倪端又在樹林裡面鬼鬼祟祟,卑職還親眼看到有兩個人向林子西邊跑走了。”
不等王長齡和韋汝驄說話,吳紹霆快步走了出來,說道:“你看到的不是兩個人,是四個人。就是我和倪端還有另外兩個兵士。”
李銘山冷冷的問道:“那你們當時做什麼?”
吳紹霆沒有猶豫,直接就說了道:“我把他們拉到那邊,就是要跟他們對口供。你說的那兩個犯人,土坑裡面埋着的就是了。還有那什麼木桶,我他媽的就不知道你在說什麼。我爲什麼轟你出來,老子吃飯的時候你前面撒尿,老子沒切了你算是格外開恩了!”
周圍有人聽到這裡,都忍不住笑出聲來,原來李銘山是一個變態佬!
李銘山很是丟臉,但更多的還是詫異,他驚道:“什麼?你,你殺了他們?”
吳紹霆哼了一聲,不屑的說道:“他們兩個是死在審訊之中。”
李銘山怔了怔,負隅頑抗似的的說道:“我,我不信。”
吳紹霆點了點頭,說道:“好。如今王大人,韋大人都在,我就把人挖出來讓你看清楚。”
他說完,立刻就走回到土坑那邊,親自將地上的鐵鍬拿了起來,又招呼另外兩個士兵開始把土坑重新挖開。
王長齡和韋汝驄暫時沒說什麼,他們齊齊走了上去,就在一旁看着吳紹霆挖坑。
大約五分鐘之後,土坑被挖開了,不過吳紹霆一開始動作就很快,導致了最後的時候鐵鍬一下子就砍到了一具屍體的腦袋。這自然是他故意的行爲,不過表面卻還裝出了一副噁心的樣子。他丟掉了手裡的鐵鍬,對李銘山說道:“你過來看,要是看不清楚你自己把屍體拉出來驗明真身。”
李銘山戰戰兢兢的跑了土坑前面看了一眼,只見坑中的兩具屍體扭曲在一起,又是血跡又是泥土,看一眼都覺得噁心,更別說還要把屍體拉出來了。
吳紹霆哼了一聲,拍了拍手上的灰土,向李銘山問道:“你還有什麼話要說?李銘山,你謊報軍情弄的人心惶惶,以下犯上出言不遜在後,又誣告高級軍官。這罪名我看你怎麼向王大人和韋大人交代!”
李銘山氣的咬牙切齒,反駁了一句:“你,你以前還敢拿槍脅迫老子呢!你現在還敢說老子以下犯上?”
這時,韋汝驄一個箭步衝上來,對着李銘山的屁股就狠狠踹了一腳。
李銘山毫無防備,一個踉蹌竟然直接跌倒了那個土坑裡面,與土坑中的屍體來了一次親密接觸。他近距離看着那滿目瘡痍的死人,當場嚇得尖叫了起來,趕緊起身就要往外面爬去,可是情急之中手忙腳亂,連續踩了好幾次都沒能成功的躍出去,反倒把屍體踩得更爛了。
韋汝驄站在土坑外面,冷冷呵斥道:“李銘山,你謊報軍情還不知罪,還對上級軍官接二連三的出言不遜,你真把自己當個什麼東西了?”
李銘山苦不堪言,好不容易從土坑裡面爬了出來,卻躺在地上不敢站起身來。他知道這次自己真的是完了,除非舅舅黃士龍是兩廣總督,只可惜這是不可能的事。
韋汝驄哼了一聲,指着李銘山道:“這件事你別想就這麼算了。”說完,一招手,招呼着炮兵標的士兵們返回營地去了。
王長齡看了一眼吳紹霆,他雖然很詫異吳紹霆怎麼把犯人給審死了,不過這並不是什麼大事,完全沒必要計較,於是沒有多說什麼。他回過頭去,命令消防營的士兵全部返回,陸軍衙門的警衛立刻把李銘山扣下來。
吩咐完畢這些事之後,他嘆了一口氣,再次回過頭來對吳紹霆說道:“震之,今天這件事可鬧得不小呀。你把犯人打死了,何必要這麼急着處理屍體呢?這種事屢見不鮮,死在牢房裡的人又不是隻有他們兩個,你擔心個什麼勁兒呀!”
吳紹霆臉上露出幾分尷尬之色,他走到王長齡跟前,壓低聲音說了道:“王大人,傍晚將軍大人來地牢探查時,您也是在場的,將軍大人不希望有人被冤枉。我拷問這兩個人大半天,什麼有用的消息都沒有,甚至疑犯編了幾個名字還是假的。可見革命黨混入新軍之事是謠傳。要是將軍大人知道我因爲謠傳而枉殺了兩個犯人,這……”
王長齡微微點了點頭,他現在能明白吳紹霆的意思了。
吳紹霆又道:“王大人,這次擺明就是李銘山故意無事生非。李銘山與我早有芥蒂,這人心眼太小,處處想要與我爲難。我又能如何自處?”
王長齡恨恨的說道:“你說的對,他媽的李銘山平日在軍營裡小打小鬧習慣了,還真是越縱容越矯情。這次決不能姑息,一定要讓這個潑皮知道厲害。”
吳紹霆鬆了一口氣,笑着說道:“王大人真是明鑑。”
王長齡帶着人離去之後,吳紹霆趕緊和倪端等人把第三具屍體掩埋的地方處理妥當,絕不要露出任何馬腳,以免會節外生枝。他親自把痕跡都清理乾淨,再三確認之後,便招呼衆人返回各自的營區去了。
第二天一大早,孚琦就匆匆來到了西郊軍營。
昨天半夜王長齡派了第一個人去通知孚琦前來,後來在得知是李銘山謊報軍情之後,又火速派了第二個人去消除誤會。因此,昨晚孚琦並沒有出現,可是昨天那場鬧劇卻讓他鬧心不已,於是早晨天剛亮就起來,匆匆趕到衙門來處理這件事情。
這場鬧劇已經在西郊軍營裡傳開了,可見此次事件的重大程度。
孚琦帶着怒氣,將昨晚的當事人全部叫到了陸軍衙門的辦公室,先是一通大罵,然後纔開始讓這些人逐一交代事情原委。吳紹霆身爲整件事的起因,自然要首先交代責任,他把昨天晚上說過的內容重新複述了一遍,並且還擺出了誠懇的認錯態度。
孚琦知道這件事與吳紹霆的責任並不大,甚至吳紹霆打死了兩個犯人也不算什麼大事,但是出於個人情緒和嚴厲教訓的需要,他還是言辭激烈的痛罵了吳紹霆一頓。他將吳紹霆濫用私刑、酷刑致死、私自處理屍體的罪過反反覆覆的責斥,最後還說出“不想幹就給我滾蛋”的威脅之語。
當然,這些話都不過是虛話,孚琦給吳紹霆最後的定罪是罰俸半年、記過檢討。
至於王長齡和韋汝驄,孚琦同樣是責罵了一番,不過較之吳紹霆就要輕多了。這兩個人並沒有受到任何懲罰,甚至連記過檢討都免了。
李銘山是在四個士兵押解下來到辦公室的,他的情況就惡劣多了。
孚琦幾乎用教訓前三個人的憤怒總和,再翻了一倍之後,才降臨到李銘山身上。
在責備最嚴重的時候,他甚至還拿起了辦公文案上的一塊硯臺,直接就向李銘山砸了過去。李銘山根本不敢躲避,被這硯臺硬生生砸在了肩膀上,疼的差點沒慘叫出來。
最後,孚琦沒有給李銘山任何說話的機會,直接就下了一道命令,免除其消防營山字營管帶之職,並執行一百軍棍,陸軍衙門永不錄用。
李銘山喊冤都來不及,直接就被拉出去了。
孚琦消了消氣,讓吳紹霆、韋汝驄先出去了。
等兩人離去之後,王長齡有些憂慮的說了道:“將軍,您這樣就免除了李銘山的軍職,萬一總督府那邊不認同,那豈不是尷尬了?”
孚琦冷冷的哼了一聲,說道:“張人竣他敢!李銘山不過是一個小角色,要是張人竣爲了李銘山來和我翻臉,除非他是傻子!”
王長齡嘆了一口氣,道:“就算張總督不會過問,可是李銘山的舅舅黃士龍勢必會不肯罷休的呀!”
孚琦拍了一下桌子,說道:“他外甥闖出這麼大一個簍子,如果黃士龍自己要出來做這個冤大頭,我正好直接連他一起辦了。哼,決不能在姑息下去了!”
王長齡看着孚琦盛氣凌人的臉色,不知道該再說些什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