強烈的氣流衝擊,以及機身翻滾時的強大慣性,使趙啓文感到一陣天旋地轉,好在降落傘順利的自動彈開了,否則的話,趙啓文能否在落地之前手動打開降落傘也是讓人擔心的,畢竟這裡的高度很低,距離地面不過兩百公尺。
降落傘彈開時又向趙啓文施加了一個向上的拉力,這使他的脖子疼了起來,他下意識的懷疑是不是在彈出座艙的時候腦袋撞上了什麼東西,說句實話,對於這種用炸藥將座艙蓋玻璃炸碎,然後再用火箭將飛行員連同座椅一同彈出座艙的跳傘方式,趙啓文確實不太適應,也不太信任,畢竟,這是他第一次使用這種彈射跳傘的方式跳出戰鬥機,而在此之前,他僅僅只看過帶密級的電影記錄片,他一直懷疑這種跳傘方式會對飛行員的身體造成傷害,現在看來,這種懷疑是有根據的。
幸好頭上戴着頭盔,不然的話,趙啓文能否保持清醒狀態也是值得懷疑的,如果飛行員在跳出高速飛行的飛機之後不能保持清醒狀態的話,那將是非常危險的,因爲根本不知道風將會把飛行員吹到什麼地方去,或許是一片農田,或許是一口池塘,如果掉進池塘裡而不能及時從降落傘的繩索之間掙脫的話,那將是非常危險的。
不跳傘是不行的,趙啓文駕駛的那架“閃電”式戰鬥機的發動機完全報廢了,而操縱一架完全失去動力的噴氣式戰鬥機迫降,那簡直是在開玩笑,趙啓文可不敢拿自己的性命開玩笑,所以,他毅然選擇了彈射跳傘。
終於,在飄蕩了片刻之後,趙啓文的雙腳就感受到了強烈的衝擊,他的雙腳已踏到了堅實的地面上,由於降落傘張開的高度只有一百多公尺,降落時的衝擊力還是比較強的,在感受到衝擊力後,趙啓文立刻彎了腿彎,以免將腿折斷,就這樣,他向側後方向倒了下去,並在降落傘的傘面完全塌下來之後解除了身上的降落傘鎖釦,然後迅速掀起降落傘,走向眼前那條公路。
趙啓文之所以選擇在這裡跳傘,就是因爲看見了這條公路,而當時,他的戰鬥機引擎已經冒煙了。
趙啓文駕駛的“閃電”並不是被敵機的炮彈擊傷的,而是被敵機的機體碎片擊中了渦噴發動機的槳葉,當時,他正在東面的戰場追擊一架德國空軍的ME262式戰鬥機,不過半路殺出個程咬金,德國空軍的另一架噴氣式戰鬥機從北邊飛了過來,擊傷了趙啓文的僚機,並且側擊趙啓文的座機,趙啓文只好調頭應戰,讓他驚訝的是,他發現那架德國空軍噴氣式戰鬥機正是在昨天的戰情通報中提到過的那種德國新式噴氣機,飛機的發動機安裝在機身正上方,造型怪異。
於是,趙啓文就與這架造型怪異的德國空軍噴氣式戰鬥機來了一場追逐戰,那架飛機的飛行速度雖然也比不上“閃電”的飛行速度,但是比ME262快一些,也正因此,趙啓文追着追着就脫離了戰場,不過到底還是追上了那架德機,一個點射,將其打了個空中開花,而當時兩架飛機的距離已非常近,不到兩百公尺,所以,德機空中爆炸產生的碎片就擊中了趙啓文的座機,一些碎片也被“閃電”的噴氣式發動機給吸進了進氣道。
那些飛進進氣道的德機碎片造成“閃電”的發動機空中停車,雖然趙啓文曾經成功的重新啓動了已損壞的發動機,但是那臺“咆哮”式渦噴發動機在勉強工作了幾分鐘之後還是徹底完蛋了,雖然只是幾分鐘的時間,不過倒也足夠趙啓文找到公路,然後在這裡跳傘。
站在公路邊上,向左右張望,遠方有一羣當地人,正好奇的向趙啓文這邊眺望,少數人則跟着一人奔向趙啓文站的位置,那領頭的人並不是當地人的打扮,穿着西裝,頭上戴着西式禮帽,看長相,是東方人。
趙啓文將手擱在了腰間掛着的手槍上,戰局複雜,還是小心爲妙。
那羣人很快奔到趙啓文跟前,領頭那人開口說話,果然是個中國人。
“你好,你是中國空軍飛行員?如果需要幫助的話,我們有一輛轎車,可以拉着你回基地。”
“太好了,謝謝你。我叫趙啓文,中國空軍第一先遣隊成員,軍銜中校,前天剛剛跟隨部隊進駐古姆機場。先生貴姓?”
趙啓文將摸着手槍的手挪了下去,並友好的與對方握手問候。
“我叫邵振青,是《申報》的主編。”邵振青笑了笑,拿出名片遞了過去。
“莫非就是那位筆名‘塞北劍客’的邵先生?”
“正是鄙人。”
“久仰久仰,早就見識過您的文章,家父曾經說過,您的文章犀利,就是憤了點。”
“憤了點?何解?令堂何以如此評價我的文章呢?”
“哈哈。不過就是茶餘飯後的那麼一講,我也不清楚家父到底是什麼意思。”
趙啓文打了個哈哈,急忙轉移話題,問道:“邵先生剛纔說,你有一輛轎車,怎麼我沒有看見呢?”
邵振青向後邊望了望,說道:“那車本不是我的,是一個日本記者同行從當地的一家日本商社裡借的,現在,日本記者開着那輛轎車趕到南邊去了,因爲你的飛機就墜毀在南邊,那個日本記者對中國的噴氣式飛機不是一般的感興趣。”
由於日本《朝日新聞》記者小田此刻就站在邵振青身邊,所以他也不好直接說那個日本記者就是爲日本軍部服務的間諜。
不過趙啓文顯然明白了邵振青的意思,舉目遠眺,可以看見遠處的一縷黑煙,那顯然就是他的座機墜毀地點,於是帶着邵振青等人趕到那邊去。
二十分鐘後,趙啓文和邵振青終於趕到那架“閃電”墜毀的地點,此刻,那架飛機殘骸旁邊正圍着一羣人,都在拿沙土向飛機殘骸上灑,以撲滅飛機殘骸上的火焰,而那名日本記者也站在一邊,手裡舉着一沓鈔票,吆喝着,顯然是他在僱人滅火,而且,在他的身後,一堆已經被蒐集起來的飛機零件就擱在轎車後座上。
“餵你是不是想把我的座機的發動機也拆走啊?”
趙啓文走上前,拍了拍那名日本記者的肩膀。
那名日本記者扭回頭,看見趙啓文身穿中國空軍飛行服,臉上立刻顯出驚訝的表情,然後迅速一鞠躬,並將名片遞給趙啓文。
“初次見面,請多多關照。在下小野健次郎,向來對空軍技術非常之着迷,對於空軍勇士非常之敬佩,閣下想必就是這架戰鬥機的飛行員了吧?能在低空跳傘成功,足見閣下技藝超凡,令人敬佩之至。實不相瞞,在下也是飛行俱樂部的會員,我也會駕駛飛機,不過噴氣式飛機從來也沒駕駛過,我非常希望能親自在噴氣式飛機上體驗一下真正的高速飛行。”
見這個日本記者很會拍馬屁,趙啓文笑了笑,拿着名片看了看,然後摸了摸脖子,心裡暗自琢磨,如果不是彈射座椅的話,他恐怕也不會安全降落,只是不知這個日本人是在裝傻,還是真沒瞧見彈射座椅火箭的閃光,如果是裝傻的話,那麼他的間諜身份基本上就可以坐實了,因爲記者不會刻意不去問那奇怪的閃光是什麼,剛纔路上,邵振青、小陳、小田都對趙啓文彈出飛機座艙時那奇怪的一道閃光感到好奇,刨根問底。
看起來必須把那具彈射座椅也給找到,並帶回機場,畢竟那還是秘密技術,對此感興趣的絕對不止是日本人,納粹德國在伊朗境內也派遣了大量間諜。
“既然你也是飛行愛好者,那麼咱們不如在回城的路上好好切磋切磋。你真想在噴氣式飛機上過把癮的話,如果上級批准,我倒是不介意用教練機帶你上天轉一圈。”
趙啓文嬉皮笑臉的一抓小野健次郎的胳膊,將他拉到轎車邊,然後將那些被蒐集起來的飛機零件一股腦的扔進了轎車後備箱,並將小野健次郎推進了後排座椅。
“我還沒有采訪完畢呢,中校先生。”小野健次郎有些着急。
“這裡有什麼好採訪的?跟我回古姆機場,到那邊,我可以接受你的採訪,把今天發生在東邊的空戰詳情都告訴你們,那裡的空戰比這裡更激烈。”
趙啓文這話是對小野健次郎說的,也是對另外幾人說的,他現在確實要趕着回機場,叫人過來回收飛機殘骸,並回收那具彈射座椅,中國空軍對德國空軍的噴氣式飛機感興趣,德國空軍也同樣對中國空軍的噴氣式飛機感興趣,再加上日本、美國的覬覦,這架“閃電”的殘骸還是儘快拉回機場銷燬爲妥。
邵振青也知道趙啓文的用意,於是極力贊同儘快駕駛汽車趕回古姆機場,再加上趙啓文腰間的那把手槍,這兩個日本記者那也是不敢不從,只好上了車,跟着趙啓文中校一同趕回了古姆城,而當他們抵達機場的時候,北方的炮聲已經開始沉寂了,是戰鬥結束了?還是沒有炮彈了?記者們非常好奇,於是急忙駕駛轎車調頭趕去北方,至於採訪空戰的事情,只好推遲到下午了。
之後,古姆機場方面派出回收部隊,按照趙啓文中校的指點趕往墜機地點,回收飛機殘骸和彈射座椅,至於趙啓文中校本人,則留在機場宿舍裡,忙着準備他的那份《飛機損失情況報告》,以便儘快領到新飛機,雖然國內的飛機制造業能夠保證前線的需要,但是趙啓文仍然是希望越快領到新座機越好,這場噴氣機戰爭確實讓他興奮之極,對於一名嗜飛如命的飛行員而言,還有什麼誘惑比得上駕駛噴氣機去追逐敵方的噴氣機呢?趙啓文已完全沉浸在這種讓人熱血沸騰的飛行與戰鬥中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