忘記了自己到底有沒有答應老楊,只記得分開的時候他一個勁地謝我。我感覺自己頭大如鬥,這個忙我應該幫麼?幫,那我等於是在協從犯罪;不幫,老楊的一片苦心就白費了,他不僅依舊躲不過牢獄之災,而且得不到一分錢,如果是這樣,那他押在我身上的所有賭注都會輸個精光。
這個問題困擾了我一路,本來一個小時的路程讓我足足花了兩個半小時。回到家裡,我立刻臥倒在沙發上,好像所有的事情都集中在這幾天發生,**敗露、董奶奶去世、老楊犯罪……讓我精神上疲憊不堪,身體的疲勞只要休息就好了,但精神的疲累短期內難以化解。
想到楊曉旭那張單純稚氣的臉,想到他那美好的願望,想到他們家的境遇,想到老楊偉之作出的犧牲,想到我虧欠他們家的……彷彿所有的因素都逼迫得我不得不去幫他們。
第二天,我像往常一樣最後一個來到俱樂部。隊友們有的在說笑,有的在熱身,一片祥和的氣氛。我特意往二隊那邊看去,他們還像往常一樣圍成一個圈做活動,只是,我沒有看見老楊。
我的心咯噔一下,難道他果然去自首了?他這孤注一擲的最後一擊,不知道會是什麼結果,但不管怎樣,老楊將很難再走出公安局。
大概早上十點多的時候,我們正在老丁帶領下進行射門訓練,突然聽見遠處傳來警車的聲音,我的神經立刻緊繃起來,心跳快得自己都可以聽到咚咚的聲音。會不會是老楊沒經受住嚴刑拷打,交待了實情,公安局特地來逮捕我了?
兩輛警車在所有人的注視下呼嘯着從面前疾馳而過,最後停在了辦公樓前,我鬆了口氣,如果是來找我,一定在訓練場就停下了。
大家這還是第一次看到警車闖進俱樂部,都開始竊竊私語。有人懷疑是老嚴有經濟問題,有人懷疑辦公樓上發生了殺人事件,大家都幸災樂禍地看着、笑着,只有我神情凝重地盯着警察們的一舉一動。
第二輛警車歪歪扭扭地停在了第一輛的後面,當看到從車上下來的人時,我頗感意外,竟然是夏隊和王浩,還有幾個陌生的警察。他們沒有跟着第一批警察上樓,而是點上煙站在車外等。
大概過了半個多小時,第一批警察從樓上下來,兩幫人又鑽進車子,和他們在一起的還有新上任的劉秘書。難道是劉秘書犯了什麼事兒?車子在一陣嗡嗡聲中發動,我們都以爲他們要離開了,卻見那兩輛車均速向我們開過來,隨着他們越來越逼近,我的心跳也越來越快。終於,車子在我們面前停下,我下意識地覺得,完了,一定是來抓我的。
結果兩車人下來後,夏隊對劉秘書低聲耳語了幾句,劉秘書點點頭走過來對老丁說,丁教練,讓球員們站好,一隊站在東邊,二隊站在西邊。
雖然老丁也不知道發生了什麼,但還是按照劉秘書說的讓我們站好,邱建東散漫地帶着我們列隊,夏隊不快地說,我們只是想了解點情況,請大家配合!
他的目光掠過我身上的時候,明顯有點吃驚,但馬上恢復了冷漠。王浩也看見我了,走過來對我說,我都忘了你也在這球隊了。
我苦笑着點點頭,看樣子他們並不是衝我來的。
夏隊沒有理我,對王浩說,一隊這邊你負責,我帶人過去問二隊。說罷招呼着其他警察到二隊那邊去了。
王浩尷尬地衝我笑笑,他知道我和夏隊之間的恩怨,所以把詢問一隊的任務交給其他人,然後把我拉到一邊勸道,我們夏隊這人其實平時挺不錯的。我嘆了口氣說,明白,可憐天下父母心,誰不想讓自己的孩子好過些,我從沒怪過他。
王浩點點頭,轉而問道:“哎,對了,你們這兒有個叫楊天林的教練,你和他熟麼?”
我心一沉,有點慌亂地說:“哦……還行……怎麼了?”
好在他並沒有看出我的不自然,又把我往一邊拉了拉,小聲說:“犯事兒了,今天早上去自首了。”
我儘量表現出一幅驚訝的樣子:“不……不會吧?”
王浩繼續說道:“我們這次來就是想了解一下他平時的爲人。”
我故作鎮靜地想了想說:“他平時挺好的啊,雖然脾氣暴躁點,但還算是個好人,人緣也不錯,”我一邊說,一邊注意觀察王浩的表情。
他若有所思地說:“看來平時爲人好的人,也未必就是好人啊。”
我有些臉紅,故意轉過頭去。
王浩接着問道:“他這人平時有不良嗜好麼?比如說賭博嫖娼K藥。”
我連連搖頭:“絕不可能!”看他又要問,我趕緊轉了個話題,“你和周靜怎麼樣了?”
果然,一轉到這個話題上,王浩就開始靦腆起來,“哦……我……我們……”
“到底怎麼樣啊?”我又問。
他竟然還小心翼翼地往四下裡瞅了瞅,然後說:“我……我正在追她呢!”
這時,聽到夏隊在那邊喝令,收隊!王浩趕緊和我告別,“先走了啊,以後再聊!”
整整一天都在心驚膽戰中度過,這種日子真不好受,晚上一回到家就躺在沙發上不想動彈。就連許願來喊我吃飯,我都懶得起來。從昨天她就看出我有心事,但我一直沒有告訴她。今天當丫頭再次關切而又小心翼翼地問我時,我終於忍不住要對她說了。
連日來的種種事情已經讓我承受了巨大的壓力,每天我的神經都處在高度緊張中,現在的我有種隨時要崩潰的感覺。在這種情況下,我急需要找人傾訴,於是,看着許願那清澈如水的眼睛,我把老楊的事情從頭到尾講了一遍。
聽完我長達一個小時的敘述,她面色凝重地對我說:“蘇航,你這同樣是在犯罪。”
“我知道,可是如果我不幫他,那他就真的要輸得體無完膚了。”我無奈地說。
許願搖搖頭說:“你真糊塗,你們怎麼一個比一個還幼稚?他已經走錯了第一步,你這是在把他往深淵裡推,而且你自己也會被捲進去的。”
我不明就裡地問:“他肯定不會說的,只要我不說,誰會知道呢?”
許願着急地說:“楊教練想不讓他兒子知道,這可能麼?這麼嚴重的經濟犯罪,警察怎麼可能不去調查他的兒子楊曉旭?按照你說的,楊曉旭一旦知道了事情的真相,肯定不會去法國的,就算他要去,想必警察們牙不會放他走的,那你們楊教練所有的計劃不是一樣白費了嘛!”
我恍然大悟,一直都在考慮老楊,卻忽略了楊曉旭,忽略了老楊整個計劃中最關鍵的一環。
許願繼續說道:“還有,你以爲你能逃得了干係麼?楊教練剛剛出現了經濟問題,他兒子就去了法國,而且還有人負擔所有費用,更奇怪的是,這個人和楊家沒有一點血緣關係,你以爲警察不會懷疑麼?”
我啞口無言。沒想到老楊處心積慮了那麼久的計劃,竟然在許願面前破綻百出,可笑的是我還當局者迷。我想了想,下定決心說:“好,我也去自首!贓款我會如數交出,希望可以減輕老楊的量刑,至於楊曉旭去法國的費用,我再另想辦法。”
許願一臉着急但又無助地看着我,我走近她說:“層兒,謝謝你,如果不是你,說不定我早已鑄成大錯。”
她一跺腳,急道:“都這個時候了,你還說這種話!”
我嘆了口氣,“層兒,我配不上你,其實在你面前我一直很自卑,你是那麼完美,”我頓了頓繼續說“這段時間以來,你不是爲我傷心生氣,就是爲我擔驚受怕,快樂的日子屈指可數。如果這次我被抓進去了……我們……我們就分手吧,希望有時間能幫我去看看我爸媽。”
許願已是滿臉淚痕,抽泣着說:“你就會惹我哭,你……你不會有事的,就算有事兒,我也等你,多久都等你!”
我感動地將她擁在懷裡,過了良久,我拿起手機準備給王浩打電話,這時一個陌生的號碼打了進來。
“請問……你是蘇航麼?”電話裡一個男孩子的聲音。
“我是,你是誰?”我反問道。
“我是楊曉旭。”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