倘若不是邱建東就站在我的面前,我甚至已經遺忘了這個人的存在。雖然這個人有着這樣和那樣的缺點,但是不可否認,他有着很高的足球天賦。中國足球的悲劇就在於始終沒有把身體的鍛鍊和自身素質的修養結合起來,這才導致了很多運動員像流星一樣衰落。
邱建東的吸毒是整個中國足球的縮影,也是一部分球員最終走向悲劇的代表。
“蘇總,”他臉上的表情有幾分不屑,以前在球隊他是絕對的領袖,我只不過是一個在二隊混不出頭的球員,但現在我卻成了俱樂部總經理,他不過是一個因吸毒被開除的社會混混。
我還沒有說話,旁邊的劉副總說:“邱建東說當時俱樂部開除他的時候還有一部分違約金沒有支付。”
我說:“這個找我幹什麼?應該去會計室覈實,如果確有此事,補上就完了。”
“蘇總,”邱建東用一種挖苦的強調說,“這樣推來推去的有意思麼?會計讓我來找您簽字,您又讓我回去找會計,到頭來誰也幫不了我,您現在是大人物了,就別再和我計較這點小錢了。”
我眉頭一皺,問劉副總:“會計已經覈實過了?”
劉副總先是看了邱建東一眼,才俯身貼在我耳邊說:“以前的早就支付過了,會計那邊沒有查到任何拖欠款項。”
我瞟了一眼邱建東,他正肆無忌憚地看着我,一幅死豬不怕開水燙的樣子。
我點點頭說:“我會讓會計再仔細覈查的,如果確有拖欠,連本代利一起歸還。”
邱建東問:“再查?就是要我再等?蘇總,我們是要吃飯的。”
我站起來走到他跟前,說:“吃飯?好,我給你一個機會,如果你還想回球隊來,我們歡迎,你可以考慮一下。”
這句話明顯讓他心動了,能回到俱樂部意味着他起碼年薪幾十萬,雖然遠不及他巔峰時期的收入,但也已經算是高收入了。
“如果你同意,那麼後天之前來籤合同。”我又坐回到椅子上。
他猶猶豫豫地走到門口,突然折回來說:“蘇總,再給我一次機會,我想踢球。”他的眼神中閃爍着一種異樣的光芒,我突然打了個寒顫。
“好,”我避開他的目光,轉頭對劉副總說,“帶他去籤合同。”
邱建東跟着劉副總出去了,臨出門時他又回頭看了我一眼,我說不清那眼神裡包含的是什麼,只是覺得渾身不舒服。
最近一個月來,一切又都好像變的順利起來。西城區的舊房收購取得了重大突破,基本上所有住戶都同意了搬遷,這讓我們下一步的工作得以繼續開展。集團的事情忙得差不多了,我開始天天往俱樂部跑。
以前自己心裡一直有個解不開的疙瘩,所有有關足球的事情都不想再去觸碰,但自從回到俱樂部後,我心底那份對足球的執著,還有滿腔的熱血激情好像也跟着一起迴歸。這裡本來就是我的戰場我的家,回到這裡,一切都是那麼親切,儘管曾經的日子充滿了淚水和挫敗感,但所有的愉快和不愉快彷彿都煙消雲散,留下的是一份對俱樂部的沉甸甸的感情。
新賽季的聯賽已經開始了一個月,在已經進行的三場比賽中,我們取得了一勝一平一負的戰績,對於一支處於保級區的球隊來說,這已經算是不錯的成績,更何況這三場比賽中有兩場是客場,而且是分別對陣去年的冠亞軍。
在這一個月裡最爲春風得意的大概是胡尉琨,他每場比賽都打進一球,在射手榜上獨佔鰲頭。老楊迴歸球隊之前,胡尉琨一直得不到重用,但是他的實力有目共睹,老楊更是比誰都清楚,所以場場安排他首發,從而讓胡尉琨一發不可收拾,成爲足球場上最耀眼的新星。
看着胡尉琨進球后怒吼的畫面,看着他振臂吶喊的場景,我有些釋懷了。這世界上每個人都不容易,每個人都有犯錯的時候,尤其像老大這樣的一支掙扎在困境中的人,一旦出現機會,是決不會輕易放棄的。出賣兄弟也許不是他的本意,但是他沒有退路,我在想當時如果是我,會不會也像他這樣,或者比他更狠,因爲人的本性都是自私的。
所以當我看到胡尉琨幾乎是熱淚盈眶地跪倒在草坪上的時候,我原諒了他。
公司和俱樂部都一切順利,楚蕭和小雨這邊則一點進展也沒有。作爲我的助手,楚蕭表現得很出色,但是到了感情上,他就突然變得癡呆起來,小雨一直不知道我們的計劃,她很是負責的扮演着日文老師的角色,對於楚蕭絲毫沒有一點學習之外的關注,甚至連朋友都算不上。
楚蕭自己不主動,小雨這邊又毫不知情,兩個人的關係就像是蝸牛爬步,讓我們乾着急。我打算我讓小雨這個週六的下午到我們家來給楚蕭補習日文,等補習結束後順便留在家裡吃飯,一起聊聊天,促進一下彼此的關係。
這兩天我只要沒什麼事情就去訓練場看大家訓練,有時候來了興致還上去玩兩下,大家都跟着起鬨,只有邱建東始終默默地不發一言。但是我能隱隱感覺到他偶然間投射過來的帶有敵意的目光。
還有一件讓我覺得奇怪的事情,週四和週五連續兩天晚上我都接到了胡尉琨的電話,但是他支支吾吾什麼也不說,讓我很是納悶。“你到底要說什麼?”每次當我問出這句話,他就立刻掛斷了電話。我猜他是因爲一直對我心存愧疚,想找機會再次向我道歉卻說不出口。
我輕輕搖搖頭,看來是該坐下來好好和他談談了。
許願爲了籌備週六晚上的晚餐早就去超市買了一堆青菜和水果,她把洗好的蘋果擺在我面前,我拿起水果刀要削給她吃時,卻不小心花上了手指,血流不止。
“怎麼這麼不小心?”丫頭急忙找紗布爲我包紮。
我皺了皺眉頭,那些從傷口中不斷滲處的鮮血讓我打了個寒顫,不知道爲什麼,我的腦海中竟然浮現出邱建東那張猙獰的面孔,再加上這幾天他看我的時候那種詭異的眼神,我隱隱有種不祥的預感。
週六中午,我接到公司電話,說是要召開緊急會議。這幾天公司有個項目一直等着有關**部門審覈,這次緊急會議很可能是審覈結果已經出來,公司讓我們去商議。接到電話後我不敢怠慢,立刻趕往公司。
會議中途,我突然又接到了胡尉琨的電話,因爲之前忘記把鈴聲調成會議模式,所以悠揚的和絃音樂打斷了江雲龍的講話,所有人都轉頭看着我。
我尷尬地說聲抱歉,掛掉電話,調成震動。
不一會兒,手機就開始劇烈震動,我思索再三還是沒有接。連續拒接了三四次,一條短信發過來,是胡尉琨的。
“如果你不接我電話,你會一輩子後悔的!”
我正在猜測他這句話的意思,手機再次震動起來。與此同時,江雲龍叫我:“蘇經理,請你談一下對這次審覈結果的看法。”
手機在振動,而各位經理都在看着我。我咬咬牙說:“對不起各位,我有點事,先離開一下。”
說完,我在衆人的目光中快步走出會議室。
“什麼事?”我接起胡尉琨的電話。
“你在哪?”他的聲音很急。
“在公司,我很忙,有事快說。”
“許願呢?許願在哪?”他仍然一個勁地問。
“許願當然在家裡,到底怎麼了?”我有些不耐煩。
“快,快點給許願打電話,讓她出來,去哪裡都可以,就是別呆在家裡。”
“爲什麼?”我已經預感到似乎有事情要發生。
“邱建東帶着一幫人,已經去你家了……”胡尉琨急道。
“他們……他們要幹什麼……”我大腦一片空白,雖然已經預感到不妙,但在心裡還是不願承認這樣的事實。
“他們都是流氓,許願現在很危險,你趕緊給她打電話。”胡尉琨聲嘶力竭地喊道。
我慌忙掛掉電話,立刻撥打許願的手機,關機!又是關機!丫頭不會無緣無故關機的,我的心一沉,彷彿跌入了萬丈深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