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因爲前面突然通過的一輛車而停住了腳步,也因此,一直不緊不慢跟在我身後的男人終於也追了上來。
“走得這麼快,我都要跟不上了。”陸行洲說話的時候確實在微微喘着氣,看樣子不像是說謊。
我也恍然想起,他坐在輪椅上那麼長時間,就算腿本身沒什麼問題,但是肌肉萎縮什麼的症狀還是會有。
前陣子他去英國不就是復建治療去了,那過程必定不簡單,也肯定不是一蹴而就的。
不過我雖然有點擔心他的腿,可是心裡也還在嘟囔着,他要是追不上可以不追嘛,幹嘛這麼勉強自己。
“你讓司機送你回去吧,我自己打車走。”我微皺着眉說了句,“今天的事說實話我很生氣,但我也不想聽你的解釋,以後別再發生類似的事情就行。”
陸行洲聽完神色也斂了斂,恢復了往日的清淡:“上次你不是跟我提到了行熠,我以爲你見到他會很高興。”
“我見他幹嘛要高興……”腦子裡突然閃過一個念頭之後,我換了下話鋒,“你該不會以爲我對他有什麼想法吧?拜託,他是你弟弟,我怎麼可能、怎麼可能……”剩下的幾個字我實在說不出來,因爲想到就覺得荒唐。
誰知道聽完我的話他卻像是挺高興一樣,連眉目也跟着溫和了許多:“現在知道了。”
我真是被他的反覆無常弄得有些哭笑不得,以前怎麼沒發現他是這個樣子呢?
暗暗咬了咬牙之後,我一字一句地說:“其實你本來就不用擔心的。我現在有男朋友,怎麼還會‘肖想’別的男人。”
他聽完卻是輕描淡寫地應了聲:“還想說是霍南澤。”
我知道陸行洲之前可能不太相信我跟霍南澤真的在一起,更何況這種事真的裝也裝不來,隨便一留意就知道了。但是時過境遷,到了現在,我也可以理直氣壯地跟他說一句:“是啊,本來就是他。”
陸行洲的神色微微有些無奈,也許還以爲我在撒謊和嘴硬,我則看向他繼續認真道:“我跟他以前確實是沒在一起,但是前幾天過年的時候,他來陪我,我感動之下就答應了。是,我決定的是有點草率,對他現在的感情是不怎麼深,但是我已經決心去努力了。你也知道的,我只要下定決心去做一件事,就肯定會做的很好。日久生情這種事本來就很常見,而且霍南澤對我又好,我們會好好生活在一起的。”
說到這的時候,我看到對面男人的臉色已經沉了下來,比我任何時候看到的都要陰冷。
我從以前就知道自己嫁的男人不是個良善的人,能在商場上打拼多年,還取得如此身家,本身就伴着深不見底的城府和手段,
不過我對此並沒有任何的芥蒂,因爲知道他針對的人永遠不會是我。
可在此時見到他的神情之後,我卻又有點不確定了。
我的話,真的讓他很生氣嗎?
生氣到,像是有要活活把我吞下去的衝動嗎?
只是話已至此,我也沒什麼退避的餘地,想了想之後,我最後說了句:“你跟林語微也挺好的吧。行洲,我們走到現在這個地步,最好的選擇其實是不要見對方。一面都不要見。那樣的話,存在在彼此腦海中的記憶就會慢慢模糊,某一天就算是想起了,也不會有那樣清晰的痛感。現在我們身邊都有了另外的人陪伴,不管未來會如何,當下的所有都是我們自己選擇的。我不會後悔,你也是。”
……
打車回家之後,我沒由來地覺得全身疲憊。
也許是今晚遇到的事情太多,讓我腦袋裡想的事也太多,因此才覺得有些招架不住。
只是我說的那些都是真心話,起碼在現階段,我做的都是我所想的。
晚上入睡之前,霍南澤給我打了個電話,問我有沒有睡覺。
我聞言忍不住有些想笑:“就算是睡着也被你給吵醒了。”
他也悶悶地跟着笑了聲,順帶着傳來翻動文件的響動。
“怎麼,還在工作?”我聽到了就問了一句。
“嗯,這兩天是有點忙。”他又翻了一頁。
唉,如果要做一個稱職的女朋友,這個時候應該在他身邊,給他倒杯茶或者錘錘肩什麼的。
我很有做“賢妻良母”的潛力和經驗,把這個想法說給霍南澤聽之後,他居然哈哈笑了出來:“真有自信。”
我說:“當然,哪天讓你見識一下,會讓你嚇一大跳的。”
“嗯,那我等着。”他帶着笑意又回了句。
掛斷電話之後,我躺回到牀上,真心覺得剛纔的談話真沒營養,但這也許就是戀人之間的神奇和甜蜜所在,就算是說些無聊的話,但要能聽到對方的聲音,那也比什麼都要來的幸福。
這種幸福的感覺……我現在雖然還體會的不是很真切,但是就像之前決定的那樣,我會努力地去適應,適應之後,一切就會顯得很美好了。
而現階段呢,我只需要讓霍南澤先覺得高興就好了。
我平日裡雖然偶爾有些耍嬌脾氣,不過在一段感情中卻是很擅長包容的那個。
所以啊,成爲我的男朋友好處很多的,譬如說,可以被我一定程度上好好寵着,他想要什麼,我都願意給他。
……
接下來的一段時間算得上風平浪靜。
每天我都準時去顧氏上班,在張放的幫助下處理公司的事宜。
晚上有時間的話偶爾會去看看顧衍希,要不然就是跟霍南澤一起吃飯,或者故意跟他一塊穿的跟年輕小情侶一樣去蹭電影院。
其他有空閒的時間,還有夏侯春這樣的朋友陪着我逛街解悶。
我真心覺得這樣的生活是老天對我的饋贈,偶爾想起的時候也會覺得不真實。
在不多久之前,我的人生還是一團糟。
跟心愛的男人離了婚,同哥哥鬧得很僵,身邊還有個處處看不順眼的男人死纏爛打着。
而這一切的改變,不過短短月餘時間。
時間果真是這樣神奇的存在嗎?
它可以讓一個人如同活在水深火熱,也可以讓他瞬間被美滿包圍。
我一個人獨處的時候,始終對這一點不太理解。
而在不多久之後的某一天,當現實打破幻境重現的時候,我才終於明白,不是饋贈,不是神奇,只是在給你當頭一棒之前,一個看似平靜美好的前奏。
……
顧氏出事的時候正好過了正月,陳嫂這天還一大早給我打電話,說要過二月二了,讓我抽時間回去跟她和李叔一塊吃頓飯,
我對這種傳統節日什麼的真的不怎麼敏感,但既然陳嫂都開了這個口,我也就答應下來,說晚上下班之後就趕去醫院。
之後我還跟霍南澤聯繫,說臨時有事,今晚要對他爽約了。
後者聽到沒什麼特別的反應,前陣子他已經跟我抱怨過,說我現在幾乎比他都忙,他見我還要提前預約來着。
他這話說的誇張,我只當個笑話來聽。
“別生氣啊。過幾天就是我的生日了,到時候我送你一份禮物好不好?”我拿着未來的幌子來哄他。
霍南澤大多數時候還是很理智清醒的,這個時候他就哼了聲,像是不相信道:“到那個時候再說吧。”
再然後,我真的沒實現這個許諾。
因爲從下午三點前股市收盤前的十幾分鍾開始,顧氏的股價開始出現了大規模的異常。
最先發現這個問題的人是張放,當他慌慌張張推門進來的時候,我正打算打開電腦看看現在的大盤。
“怎麼了?”我有些奇怪地看着他。
“大小姐……”張放也看着我,聲音因爲着急和恐慌變得有些微微扭曲。
……
當晚十一點,當全市的人都即將要進入沉睡時,顧氏的第一會議室內還是燈火通明。
所有的董事都連夜被叫過來召開緊急會議,不過除了一人,方其周。
會議開始之前,我一個人站在辦公室的落地窗前,看着外面漆黑的一片。
雖然屋裡的暖氣很充足,但我也覺得真冷啊,這股冷意,是從心底裡散發出來的。
不久之前張放已經聯繫到了顧衍希,跟他說明了現在的情況,後者聽完之後沉默了一會兒,在他沉默的那段時間,在電話這一頭的我跟張放都是極度的緊張。
我跟他已經沒了任何辦法,只能等着顧衍希來最終拍板。
而最後,被寄予所有希望的顧衍希只說了句一句:“該舍掉的就舍掉吧。”
大意就是,保不住的就不要去勉強了。
顧氏遭此一劫,或許是命中註定,或許是人禍加持,但到現在爲止我還是不想放棄,也不甘心放棄。
當年父親辛辛苦苦打下來的江山,作爲子女的怎麼可以這麼輕易地就丟掉。
就算是顧衍希已經對這情況判了死刑,我也不相信,還始終抱着一絲希望,或許通過我的努力,一切還有轉機,一切不會像我想象的那麼糟。
等到明天第一縷陽光顯現的時候,所有的一切都會恢復如初。
我還是那樣輕鬆和幸福,還是擁有着被小心翼翼保護起來的,來之不易的平靜安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