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夜註定又是無眠,我在寬大的雙人牀上輾轉反側,看着外面漆黑的夜色,覺得自己的人生也是如此,暗無星光。
我已經開始設想,若是我跟行洲離婚了,之後的我該何去何從。
家人我沒什麼可依靠的,除了夏侯春,朋友也幾乎沒有。
偌大一個南城,繁華熱鬧的都市,對我來說竟連一個安心棲身的地方也沒有。
也正是這樣一個原因,以往我才那樣依賴陸家。哪怕受了再多的委屈,我也選擇忍下來。
可如果連這樣一個庇護也失去,我又能去哪呢?
心中充斥着無盡的憂愁和疑慮,我終究還是漸漸睡去,將自己蜷成一團,裹在軟被中。
第二天醒來的時候,時間已經不早了,我坐起身,覺得眼睛疼得幾乎睜不開。
洗漱完之後,我又補了厚厚的一層妝,這才穿戴好拿着包下樓。
這個時候公公婆婆已經吃完早飯在看新聞了。
我下樓的時候儘量低下頭,不想讓自己浮腫的眼睛和臉讓人看到。
跟公公婆婆打招呼的時候,我故意又垂了垂。
“行洲起牀了嗎?”婆婆應了一聲之後淡淡地問我。
我一滯,接着低聲答了句:“還沒呢。”
“嗯。你昨天回來的又很晚吧?”婆婆的話裡此刻聽不出是何情緒。
我又想了想,回答:“出去應酬來着。”
婆婆好像還想問我什麼,卻叫一旁的公公打斷:“一大早的這麼囉嗦幹什麼。希涼,你快去吃早飯,待會兒去上班。”
我連忙應了一聲,然後轉身快步離開這,後面婆婆還低聲說了句什麼,我沒聽清楚。
到了公司之後,我臉上的模樣自然是瞞不過其他人。
個別幾個見到了還低低竊語兩句,我也不在意,徑直向辦公室走去。
秘書小張見到我的時候自然也免不了意外,只是小姑娘不好意思亦或是不敢直接說出口,只猶豫着問我需不需要一杯咖啡。
我說不需要,接着就讓她出去了。
小張走後,我摁了摁額角,覺得實在頭疼得厲害。
翻了翻抽屜,我找出一盒止疼藥,拿出兩顆就吃了下去。
以前我偶爾也有頭疼的時候,每次吃點止疼藥就好了,只是這次不知道爲什麼,過了許久之後還是疼的很。
而陸行熠的到來則讓我這種症狀雪上加霜。
今天日理萬機的陸總也不知道是怎麼了,竟然紆尊降貴親自來到了我的辦公室,偏偏還選在我這副鬼樣子的時候出現。
他一見到我也着實跟看見鬼一樣,耿直得還不自覺退了兩步。
我見狀瞪了他一眼,覺得眼睛疼之後也就收回了視線,接着涼涼地問了句:“陸總這時候過來幹什麼?”
陸行熠這才走上前來,盯着我看了會兒,才似是受到了驚嚇般說道:“怎麼了這是?”
我纔不會跟他說出事情的來龍去脈,於是只更清冷道:“沒睡好。”
陸行熠拉開辦公桌前的椅子,大喇喇地直接坐到我對面,臉上還帶着幾分不可思議:“這得是一夜沒睡吧。是不是爲了公司的事操心來着?哎喲,這我得給你多發獎金了啊,你這爲了公事勞心勞力的,看看都憔悴成什麼樣子了?”
他這磕磣人的功力真是日益見長,偏偏還讓人說不出什麼話回擊,只能吃了這個癟。
我將桌上的文件用力一收拾,然後儘量壓抑着語氣道:“陸總來到底有什麼事,現在可以直說了嗎?”
陸行熠這才輕咳一聲,擺出一副要談正事的架勢:“昨天霍南澤來公司談的怎麼樣?”
“估計沒戲。”我幾乎是沒想就回答了句,脫口而出之後才覺得有些不妥。畢竟路行熠應該是很看重這次合作的,我就算提前知道了結果,也不能這麼直白地告訴他,別讓他懷疑什麼可好。
就在我糾結着要怎麼說話圓回來的時候,陸行熠又開口了:“談不攏就算了,本來我也沒報多大希望。”
他說這話的時候語氣滿都是無所謂,可是我卻有種錯覺,他該不會是在安慰我吧。
以爲我搞不定這場合作,怕我失落,所以在安慰我?
這個念頭在我的心裡閃過一下,很快又被我自己給否決了。
算了吧,就陸行熠這樣的性子,他能想的這麼細緻纔怪。而且他纔沒那個閒情逸致管我的情緒,我也不需要。
正事到此應該也談完了,雖然對話簡短,但勝在精煉。
我以爲陸行熠這就要走了,誰知道他摸了摸鼻子,像是還在猶豫着什麼沒說。
我擡眼看向他,有些不解道:“還有事?”
“嗯……今晚有場應酬,本來只有我一個人去,但是對方去的人有點多,我覺得還是多帶兩個人去爲好。”
他的話音剛落,我就明白了他的意思。
而我對他的想法也很贊同,生意場上,有時候必不可少的就是排場。
我坐在現在的這個位置,也不能一味的只享受權力和便利,該承擔的責任也一樣要扛,更別說陸行熠這次都親自出席了。
如此,我也沒了拒絕的理由,直接答道:“好啊,幾點去?”
陸行熠似乎沒想到我會這麼痛快地答應,一時之間還有些反應不過來。
我用腫着的眼睛又瞪了他一眼,意思是趕緊回話,我還得繼續工作呢。
“晚上六點,停車場見。”
……
晚上六點。
我準時下班來到了停車場。
這時候陸行熠還沒下樓,整個停車場內空蕩蕩有些冷清,我就靠在車邊等他。
其實我這次答應跟他出去應酬,除了公事層面的考量之外,其實還有另外一個原因,那就是我不想回陸家。
回去之後,我真的誰也沒辦法面對。
以往就算婆婆爲難我,公公對我幾乎不聞不問,但我還有行洲,只要有他在,我就安心地像是擁抱了整個世界。
可是現在呢……
想起跟他坐在一起寂寂無聲的場景,我就忍不住冒冷汗,再沒了以往的幸福和甜蜜,只剩下排斥。
過了大概五分鐘,陸行熠這才姍姍來遲地邁着大步瀟灑走來,穿着黑色筆挺西裝的他外面又套了一件黑色的風衣,看上去英挺無比。
可模樣好看有什麼,我一看到他那張吊兒郎當的臉,還有想到他什麼嘴裡吐不出什麼樣的話,就一陣無奈。
“喲,來的夠準時的啊!”他走到我面前,雙手插在風衣口袋裡,說話的時候嘴邊還有一團白氣。
我懶得跟他多說廢話,想直接開車就走。
只是走前又想起一件事:“不是說要帶兩個人嗎?另一個呢?”
“業務部李總家裡的女兒發燒了,臨時去不了了,只剩下我們兩個去撐場面了。”陸行熠攤攤手,表示自己也很無奈。
我對此倒是很理解,確實沒什麼比家人更重要。
而且我跟陸行熠兩個,應該也不會出什麼大問題,也算是給足了對方面子了。
到了這個時候,我甚至都忘了問一句,今晚的這個應酬,到底是個什麼局。
等到我跟着陸行熠的車來到了目的地,我才驚覺自己被陸行熠給騙了。
他是個徹頭徹尾的騙子,我則是個徹頭徹尾的傻子。
……
偌大的豪華ktv包房裡,形形色色的年輕男女大概有十幾個人,等到我跟陸行熠走進去的時候,原本吵鬧的環境立刻安靜下來,所有人像是看到了什麼奇景。
大概過了幾秒鐘,纔有個男聲高喊了聲:“喲,陸老闆來啦!”
“哈哈,陸老闆!”其他人這才嘻嘻哈哈地又叫嚷起來。
我見狀也知道這絕不是場生意場上的應酬,更像是朋友間的聚會。
轉頭去向陸行熠求證的時候,他果然心虛地輕咳了一聲,然後壓低聲音貼在我的耳邊說了句:“都是我的鐵哥們兒,我看你心情不好,就帶你一起來玩玩兒。”
我則面無表情地盯着他看了一會兒,然後什麼都沒說,轉身就要開門離開。
陸行熠突然伸出手摁住門把手,再對我說話的時候聲音又軟了幾分,甚至像是帶着幾分委屈和懇求:“今天算是給我幾分面子,起碼等一會兒再走。還有我女朋友稍後也會來,你就算是作爲家屬,也幫我瞧瞧唄。”
說到他的女朋友,我倒還真是有些遲疑了,要走的決心也開始慢慢崩裂。
那次在停車場我只是從側面略略看了他所謂的女朋友幾眼,根本沒看的太清楚,也根本不知道她是什麼背景。
不過有一點可以肯定的是,能讓陸行熠公開承認作爲伴侶的人,應該不是個簡單的人物。
因爲陸行熠平日裡雖然不正經的時候居多,但是爲人極有城府,也及其自律,如果不是他自己說,別人根本沒辦法抓取他私下生活的模樣。
如此來說,今天這個時候,就是接觸到他女朋友的絕佳機會了。
我不知道自己心裡到底是懷着怎樣的心思才決定留下來。
或許只是一種習慣,一種本能。
一種爲了陸行洲,甘願赴湯蹈火的習慣和本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