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聞言頓了一下,而後低聲道:“嗯,有時間我就回去。”
但其實我跟他都知道,我根本不會回去。
那個承載了我兒時最美好回憶的地方,如今卻也是我最不願觸碰的所在。
顧衍希沒再說什麼,他突然輕咳了幾聲,估計是受了寒,接着就轉頭看向我道:“天氣太冷,今天先回去吧。”
我也點點頭,雖然我還想跟父親多待一會兒,但也不必非得在這樣的時機下。
並肩一同走出墓園的時候,天色已經慢慢黑了下來,風雪也愈發有些猛烈了。
顧衍希黑硬的頭髮上已經飄落着一層薄雪,側面看上去更添了幾分清冷。
我看了一眼之後便收回目光,將手放在嘴邊呵了口熱氣。
不一會兒,我的面前出現一雙黑色的皮手套。
顧衍希沒看我,只是將他的手套遞在我的面前。
我見狀連忙道:“我不冷,而且很快就到車上了。”
可顧衍希向來不是哪種會因爲別人的話而改變心思的人,他也不管我接不接,就一直放着。
我頓了頓便只好接過,戴上的時候,還能感受到裡面暖暖的餘溫。
李叔老遠見我們走來便下車打開了後車門,顧衍希走在前面先上去,我隨即也跟着附身坐了進去。
路上,顧衍希沒出聲,只闔上眼睛靠在車座上,好似有些疲累,而車內的暖氣也沒讓他的氣色變得好起來。
我見此也沒什麼可說的,轉頭看向窗外的夜景。
走了大概一半的路程,車子停下等紅燈,前面的李叔突然開口道:“剛纔陳嫂打電話過來,說飯菜都準備好了,大小姐要是有時間的話,要不就回去一趟,陳嫂她們可都盼着你呢。”
李叔這麼說雖然讓我有些意外,可我的第一反應還是拒絕。
即便我也很想陳嫂,但畢竟情況早與過去不同了,我回不回去,不僅在於我的心意,還要看別人的臉色。
“不用了李叔,我得早點回家,吃飯的話有機會再說吧。”我低聲答了句。
李叔聞言則嘆了口氣,像是在喃喃自語,又像是在說給誰聽:“大小姐說的哪裡的話,顧家也是你的家啊……”
這樣的一句,讓車內的氣氛驀然變得有些傷感,我下意識地看了身邊的顧衍希一眼,後者則像是什麼都沒聽到似的,還是闔着眼睛,只是眉頭好像有些輕皺。
我讓李叔把我送回了陸氏,我的車還在那裡,而且我之前走的時候着急,所以落下了東西,想順便拿着。
在陸氏門口要下車時,我想還是跟顧衍希告個別吧。
或許今天這樣的日子讓人有些軟弱和傷感,起碼對我來說是如此,面對着這個世界上唯一一個還跟我有着血緣關係的人,我沒辦法在這時候還做到無比冷漠。
顧衍希此時也睜開眼睛,靜靜地看向我。
“嗯……我先走了,你也趕緊回家吧。還有,就算公司的事情忙,你也別忙壞了身體。嗯……走吧。”說完這些我就推開車門走下去,整個人站在寒風中。
顧衍希沒答話,還是隻看着我。
而這樣的景象,讓我想起不久之前,我被婆婆一個人丟在酒店門口,也是他突然出現。
我站在車外,他坐在車裡,就這樣相對。
對了,那日也是有着這樣的寒風,還有滿地的白雪。
我正想關上車門,卻發現顧衍希方纔給我的手套還在口袋裡,於是便拿出來遞給他,他沒接,我就放在了旁邊的車座上。
“再見。”我說了一聲就將車門關上,然後退了兩步。
等到黑色的車消失在濃重低沉的夜色中,我纔在原地跺跺腳,然後轉身進了陸氏的大樓。
晚上值班的保安見我回來還有些驚訝,我朝他笑笑,說自己拿點東西就馬上走。
其實現在辦公區內還有些人,因爲最近要交房的原因,大家都很忙。
我原本也應該是他們當中的一員,卻因爲自己的私事弄得焦頭爛額的,放在工作上的心思也少了很多。
於是我不止一次地在想,我是否還能勝任現在這樣的職位,我是否還有以前的信心做好這樣的工作。
回到辦公室拿到東西之後,我就關上燈和門準備下樓。
只是剛出電梯,還沒到停車場,我就接到了個電話。
拿出來一看,竟然是霍南澤。
自從前幾天的新聞出現之後,我曾經好幾次想直接找他問個清楚,只不過最終還是因爲心裡的顧慮作罷。
要是我主動去找他,說不定又會生出其他的什麼波瀾,事情已經這樣了,找不找他問清楚也沒什麼實質性的用處,只能讓自己以後離他越遠越好。
可現在他來找我,我便又有些猶豫了。
電話鈴響了幾聲之後就停下了,手機很快又恢復了黑幕。
我不知道是該舒一口氣還是該遺憾,正想繼續走的時候,手機的鈴聲又響了一遍。
我平復了一下心情,最終還是摁下了接聽鍵。
“是我。”他的聲音聽上去還有些上揚。
我聞言就氣不打一處來,也是從來沒對一個人這麼無奈過。
“嗯,我知道,有什麼事?”我先努力壓抑下情緒儘量平靜地問道。
“上次我讓你考慮的事情怎麼樣了?”他突然沒頭沒腦地問了句。
我則是半天搞不清楚狀況:“什麼事情?”
霍南澤聽上去沒惱怒,只是有些無奈:“看來真的是忘了,也對,不然的話你不可能這麼長時間不聯繫我。”
“霍南澤你到底什麼意思?”我沒耐心跟他閒扯些別的,心裡也越來越煩躁。
“上次我把手鍊給你的時候,不是給過你兩個選擇。第一,你離婚,來到我身邊。第二,你不離婚,我去給你當情夫。唔,看來這兩個選擇你似乎都不感興趣。”
他的話終於讓我恍然想起,上次是有這麼一出來着。
當時我聽了也是覺得有些驚世駭俗,除此之外更有些驚恐。
只不過這樣的事,之後我怎麼會忘得那樣徹底呢?
我閉了閉眼睛,接着開口道:“你說對了,我就是不感興趣。而且你也可以出去問問,誰會把這麼荒唐的話當真。”
霍南澤聽完我的話哼笑了一聲,似乎有些不以爲然。
我不知道他在國外的做派是不是也這麼開放,只是他所說的那些,別說有成真的那天,就算是讓人聽到也覺得難以接受。
我深呼吸了一口,決定還是儘早說出我接電話的正題。
“上次記者發出來的有關你的新聞,你看到了嗎?”
霍南澤那邊稍頓了一下,然後漫不經心的聲音傳來:“知道了,怎麼了?”
我又吸了口氣:“上面那個女人是誰?”
“怎麼,你吃醋了啊?”他的聲音愈發不正經。
我卻是被他氣得厲害:“我是問,你從哪裡認識那麼一個女人,她……”她跟我那麼相像,真的是巧合嗎?
還沒等我把剩下的話問出來,霍南澤已經大大方方的承認:“覺得她很像你對不對,不錯,那就是我專門找來的,爲的就是給你一個提醒。”
“你這個瘋子!”我幾乎是脫口罵了出來。
而霍南澤卻不慎在意:“你也不是第一次這麼罵我,我早就習慣了,下次要是生氣,記得找句別的話來罵。”
我恨恨地咬牙,遇到這麼無賴加胡攪蠻纏的,唯一的辦法就是我比他還無賴還胡攪蠻纏,可我自認爲功力不夠,因而此時只落得被氣得內傷的下場。
霍南澤到此還不想掛電話,依舊對前面的話題念念不忘,非得糾結一個答案。他說當初給我的期限是一個星期,現在已經過了好幾天,他不是個有耐心的人,也不排斥動用些特殊手段。
就在我思考上次的新聞事件是不是他的特殊手段時,他突然又開口了。
“要是現在還想不出來,不如你出來,我們當面談。而且我還有一份禮物給你,你見了肯定喜歡。”
“我是瘋了纔會去見你!”我語氣很衝地回了句。
“嗯,既然你不來,那我只好去找你了。你每天五點半下班對不對,我就在陸氏的樓下等着,一直等到你出來。”霍南澤的聲音聽上去還是那般悠閒,跟我的氣急敗壞簡直是兩個極端。
而且我也根本不懷疑,他說的都是真的,他真的能做出那種事情來。
我現在真是徹徹底底地後悔了一回,要是當初我不那麼自作聰明地去招惹他,如今也不會落得這樣進退兩難的境地,還是這般難堪。
可是事情已經至此,我就算是後悔,還能有辦法去補救嗎?
“霍南澤,你到底怎麼樣才能放過我。要是以前有什麼得罪你的地方,我道歉行不行。或者你要什麼補償,只要我有的,我都給你。”無奈之下,我只好如此說道。
而霍南澤這回聞言突然靜默下來,好像在思考我的話有沒有什麼可行性。
我有些惴惴地等着他的答案,在幾秒鐘之後,我聽到他緩緩低聲說道:“有樣東西我確實是想得到,而且只有你有。”
“是什麼?”
“你的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