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着他突然站在我面前,我一時還是有些不太適應,反應了會兒才怔怔問道:“怎麼了?”
行洲沒有回答我,只是沉着臉轉身走進了臥室的隔間。
而這個時候,我甚至還能天馬行空地想,還有半個月就是聖誕節了。
行洲跟林語微的五年之約,他們會準時回到英國嗎?
幾分鐘之後,行洲重新走了回來,手上還拿着一份類似文件的東西。
還沒等我看清楚,他就已經先放在我的面前。
“打開看看。”他的聲音依舊很沉。
我看着乾淨的封面,頓了一下,還是依言打開。
其實裡面沒什麼特別的,不過是一個人的生平資料而已。
要說真有點不同,只因爲圖片文字的主人公是霍南澤。
我慢慢翻過一遍,然後把文件重新放回到桌子上。
“爲什麼給我看這個?”我平靜地問他。
行洲重新坐回去,可能因爲腿腳還是有些不太靈敏,所以支撐不住太長時間,臉色稍稍有些發白。
“你很聰明,我想說什麼你都知道。”他沒細說,只給了我這樣一個答案。
而我聽完也不知道應該是怎樣的心情。
他說的對,我知道他想跟我說什麼,從看到的第一眼開始。
霍南澤是十幾年前霍家唯一遺留下來的繼承人,而霍家跟林家有說不清的恩怨糾葛,他接近我,當初也不過是想透過我接觸到林語微。
如果今天是我第一次看到,我說不定還會覺得不可置信,可對於早早明瞭一切的我來說,方纔的見到的那些不過是無關痛癢。
“嗯,我都知道。可這又怎樣,一個女人喜歡一個男人,往往是因爲這個男人本身,跟他的身家過往有什麼關係。”我輕笑了一聲道。
行洲聞言顯然有些意外,他應該想不到,我會對霍南澤“情深”至此。
只是他忘了嗎,當初他出車禍之前,我雖然喜愛他,卻始終因爲顧慮和不自信躲避着不見他。待他後來出了事故,我才拋下所有的猶豫,只靠着本能的勇氣和愛不顧一切地來到他的身邊。
行洲沒再說什麼,也撇開目光不再看我,依舊看着窗外。
而我還有事情要跟他說,所以也沉默地等待着,等他願意再跟我交談的時候我再開口。
良久,行洲才終於說道:“如果這是你最後的決定,我尊重你的選擇。”
我聽完覺得喉嚨像是被堵了一下,有些哽痛。
只是這畢竟是我想得到的結果,所以應該高興纔對。
“謝謝,還有……對不起。”
讓我們的婚姻蒙上這樣的恥辱,對不起。
只是這是我爲了離開你,所做的孤注一擲的冒險。因爲我怕再拖下去,自己會捨不得。
我又使勁眨了眨眼睛,等到眼眶不那麼酸之後,我才努力放輕聲音道:“那我們什麼時候能去辦手續?”
“等律師來處理吧。”行洲的聲音很淡,仿若帶着幾分不甚在意的縹緲。
我點點頭,讓律師介入是最快捷有效的方式。
起身離開之前,我猶豫了一下還是開口道:“行洲,等我們分開之後,我真心地希望你能得到真正的幸福。那個時候你說我在你身邊不開心,其實不對,是你不開心纔對。你需要一個妻子,但如果不喜歡,何嘗不是一種煎熬。不過以後就不同了,等你拿回你想要的一切,也就能擁有所有想要的東西,還有人。到那個時候,你每天多笑一笑,別再皺眉頭了,有時候你睡覺的時候也喜歡皺眉頭,那樣真醜。”
說着我還笑了一下,不想把氣氛搞得太尷尬太傷感,只是效果好像有些適得其反,我說完之後,行洲轉頭看向我,目光深沉如冰。
“希涼,”他淡淡開口,聲音有些低啞,“霍南澤不是個簡單的人,就算你想找另外一段感情,也不要跟他牽扯在一起。”
最後他跟我說的,原來是這樣一句啊。
只是我不會告訴他,我是最能猜清楚他心思的人,所以他說的我都明白。
而我更不會讓他知道,我向來最聽他的話,也只聽他的話,所以這一回,我還是聽他的。
“感情的事哪能控制的了呢?有緣分就在一起,分開就是緣盡了。我對霍南澤……只要我還愛他,我就會跟他在一起,什麼都不在乎。”
……
下樓的時候,我看到陸行熠跟公公婆婆坐在一起,他連大衣都沒脫,客廳裡的氣氛也都靜默着。
聽到我的腳步聲,他們齊齊擡頭,投來的目光則各有不同。
我只掃過一眼就垂下視線,反正都到這一步了,我想躲就躲吧,沒人規定做錯的人不能心虛。
等走到他們面前時,陸行熠突然站起身,對着公公婆婆道:“爸媽,我們先走了。”
“什麼叫你們?!你想去哪兒,想帶着她去哪兒?”婆婆一聽頓時怒意立顯。
陸行熠則向來是個天不怕地不怕的主兒,就算是婆婆再生氣,他也敢直接拉着我的胳膊走了出去,走出陸家。
這回我沒反抗,我甚至有些感激他,如果不是這樣逃離,我又該用怎樣的姿態和藉口離開呢?
陸行熠開車駛離大院時,我最後轉頭望了一眼這棟宅子。
當初剛走進這裡的時候,我滿心忐忑,卻很有底氣,因爲有行洲在我身邊,哪怕他自己經受了那樣的磨難,我也堅信他會保護我,我也會保護他。
而僅僅過了兩年,到了要真正離開時,我只覺得有些悵然。
或許當初我真該聽婆婆的話,她說這裡不屬於我,我還不相信,執意要承受一切留下來。
只不過一個追尋着沒有線的風箏的人,除了自己跌一跤,還能有怎樣的下場。
我以爲陸行熠會開車回公司,誰知道他調轉方向,徑直向北開去。
北面的盡頭是一片海,如果我猜的沒錯,陸行熠應該是要去那。
嗯,這樣也好,我現在這般哪還能回公司呢?
前段時間霍南澤跟一個疑似我的女人在一起的照片被曝光時,今天這樣局面的禍根就已經埋下。所有人都會下意識地把那張照片上的女人當做是我,我就算矢口否認,也絕不會有人相信。
二十多分鐘後,陸行熠的車停下了。
我透過車窗看向外面一望無際的海面,竟然覺得很美。
有多久沒有停下來看看周圍的風景了,我已經記不清。
以前整日忙忙碌碌爲了別人的目標活着,已經成爲我的習慣。當時間再重新屬於我自己時,我又該做些什麼呢?
我也什麼都不知道。
陸行熠把左邊的車窗搖下,外面的冷風就肆無忌憚地吹拂進來,凍得人的臉頰有些疼。
而一直沉默着不說話的他拿出一根菸點上,狠狠地吸了一口,這纔開口:“真的決定要離婚了?”
因爲煙味有些嗆人,我將自己這邊的車窗也打開,接着低聲答了句:“是啊,難道還有別的選擇嗎?”
“你什麼時候跟他……跟他在一起的?”他猶豫了一下,估計是想出一個不那麼難聽的詞。
我回想了一下剛纔跟行洲說的話,然後回答:“就是上次參加融越的慈善晚會時,他拍走了我的手鍊,又送給了我,我還挺感動的。”
我還記得那時候陸行熠跟我抱怨霍南澤不把手鍊轉賣給他,可他如何會想到,那條被高價拍走的鏈子,早就有人將其戴到了我的手腕上呢?
果然,他聽完之後臉色變得比之前還要沉寒,兩根手指將煙捏的很緊。
“從那個時候開始?”
“嗯,就是那時候。”原來謊話說的多了,竟也感覺離真的不遠了。
陸行熠又狠狠地吸了口煙,然後推開車門走了下去。
我知道他現在很生氣,甚至在恨我。
Wшw●тт kān●c ○ 因爲我欺騙了行洲的感情,又爲陸家的名聲抹了黑。
這麼想想,我也真是挺可惡的。
過了會兒,我打開車門下了車,看到陸行熠站在海岸線上,我便邁步慢慢朝他走過去。
寒風吹得他衣服下襬有些鼓,也襯得他的身形有些寂寥。
走到他身邊的時候,無孔不入的風鑽進衣服的縫隙,根本無處可逃。
“我可以問你一個問題嗎?”因爲“心虛”的緣故,我連說話都變得有些小心翼翼。
陸行熠沒回答,只哼了聲,我想應該就是同意了。
“你是怎麼知道我跟、跟霍南澤的事情的?”雖然能猜到一部分,但是對着當中的內情我並不算明晰。
陸行熠聞言瞥了我一眼,意思我是太過明知故問,自己做過的事情居然都不知道。
不過過了會兒他還是說道:“你在外面租了一套房子。”
我應了聲,這是事實。
“有人拍到你們兩個一起進出,霍南澤走的時候還有些衣衫不整。”
衣衫不整。
大概就是那一天,我弄髒了他的襯衫,他脫下來死活都不肯再穿的時候吧。
原來世事真的可以這樣巧合,如有人預先安排一般,這樣絕妙。
可除此之外,人爲的因素應該也不必可少。
找人拍下照片,再公佈出去的人,真的是霍南澤自己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