張澤川面色有些凝重,棕栗色的劉海下清明的眸子緊緊鎖着她的視線,緩緩開口,“你離婚吧,澤霖。”
何幼霖端起自己的茶杯,溫熱的杯璧溫暖她手心的瞬間,聽見這句話,心臟忍不住地顫了顫。
她錯愕地看向張澤川,不敢相信他居然一開口就這麼異想天開。
一直以來,張澤川和譚少慕都維持着那種似敵非友的關係。但是,何幼霖從沒想過,這種“敵”的程度會如此之深。
她始終覺得,張澤川與譚少慕應該是彼此都有一點英雄惜英雄的好感,只是立場不同才顯得針鋒相對。但兩人的關係也絕不至於勢不兩立到,一旦張澤川確認自己是張澤霖後,會慫恿她離婚!
以前,她在千影公司上班的時候,張澤川雖然也不喜歡譚少慕,卻也只是開玩笑說,離婚了,他會照顧她的下半輩子,沒有真的因爲厭惡譚少慕,而厭屋及烏,拒絕任用她和少芝當他的員工。
而現在,他的眼神沒有任何開玩笑的意思,十分的認真。更像是一種請求,一種商量。
“哥,你爲什麼突然這麼排斥少慕?”何幼霖放下杯子,喊了他一聲哥,打消彼此的距離感,探查更多的消息。
張澤川看着她,嘆氣,瞄了一眼客廳的環境,目光停留在樓梯口。
“少慕出門了。屋子裡就我一個人。”何幼霖主動開口。
聞言,張澤川緩緩將目光轉到她的臉上,“我認識你的時候,你也已經是譚少慕的妻子。就算我覺得你很像我妹妹,也只是像。我並沒有什麼身份和立場來勸你。我只能站在我的角度,儘可能的對你好一些。但現在,我知道你是我的妹妹,出於哥哥的自私也好,保護欲也罷,我不希望你和他這種人廝混在一起。只要你離婚,爸在公司的所有股份都歸你,我都無所謂。”
何幼霖微怔。“爲什麼?”
“你知道白昕嬛吧?她是你的嫂子,也是你男人最念念不忘的初戀。”張澤川深鎖着她的視線,不給她絲毫迴避閃躲的機會,繼續道,“他娶你,不過是拿你當替身!他對昕嬛的感情,你根本想象不出!”
何幼霖想都沒想,定定地說,“我知道,我是她的替身。可我不在乎。”
張澤川揚了揚聲音,眉毛掀的老高,整個人從沙發上站了起來,“你知道!你知道你還……澤霖,你有沒有一點女人的自尊心!你要我說什麼?一個一直覬覦我老婆的男人,現在娶走了我親妹妹,甚至在親熱的時候,他心裡還惦念着我老婆?而我妹妹居然還是心甘情願的!呵呵……好,真的是好!”
何幼霖本來對這個事情也是有所膈應的。只是隨着時間的推移,譚少慕的表現讓她越來越感動,所以才淡忘了這個事情。但此刻被人這麼赤,裸裸的當面說出來,還是有些介意和難過的。
“所以,你只是在介意這個?你的面子?”她怒目而視,當仁不讓地也站起了身,“別以爲你老婆白昕媛有多了不起,少慕早就忘記她了。他現在愛的人是我!不需要你對我的婚姻評論什麼!”
氣氛徒然有了火藥味。
還沒有好言相認的兩兄妹,在這一瞬間冷冷地對峙着。
傭人買菜回來,剛推開門,便被張澤川瞪了一眼,冷冷命令,“出去!”
傭人有些驚訝,看向站在這個陌生男人面前的夫人。
何幼霖微微點頭,柔聲到,“沈姨,廚房裡的醬油用光了,麻煩你再去買瓶回來。”
“哦,哦。”傭人嚥下櫃子裡還有兩瓶醬油的話語,悻悻然合上門出去了。
張澤川面色緩了緩,勸說道,“幼霖,你別傻了。譚少慕愛昕嬛那麼深,怎麼可能會移情別戀愛上你!他只是在做戲罷了。”
何幼霖索性不再喊他哥,漠然地說,“張總,和他過日子的人,是我。我愛他,毋庸置疑。而我也知道,他很喜歡,很在乎我。這就夠了。如果那樣的眼神,舉止都是做戲。那我也甘願陪他演完這場戲。”
張澤川見她這麼認死理,在茶几和沙發間狹小的縫隙裡來回踱步,焦躁道,“你一直沒弄清一個事實,那就是譚少慕的演技足以以假亂真。當你覺得他很愛很愛你的時候,你心甘情願拋棄一切,和他在一起的時候,他可能會第一個拋棄你。在他心裡,最愛的永遠不是女人。”
“你說的是譚江淮。不是他。”何幼霖揚起下巴,不服氣道,“他是個重情的好男人。從前愛白昕媛,現在愛我。沒有矛盾。也不用對比。”
“他們是兄弟,本質裡流的都是譚政的血,能有什麼區別?都是自私自利的男人。”張澤川瞪了她一眼,“你一個小孩子家家,懂什麼是好男人?”
“那你是好男人?”她回瞪了他一眼,“你玩弄了多少女人,要我給你數數嗎?如果不是你拋棄了薛彩寧,惹惱了她,她會想出這麼個餿主意來報復你?害得你不認我?”
這地方,確實是他理虧。
張澤川被說的啞口無言,沉默了半響,才道,“有些事情,我不能說。說了,我男人的臉面都擱不住。但是,我不說,你這個死丫頭又不聽勸。哎……算了,誰叫我就你這麼一個妹妹。”
“什麼事情?”
他深深看着她,吐字清晰,“我和白昕媛是從小玩到大的朋友,並沒有男女之情,可以說,我們的婚姻是彼此父母安排下的聯姻。婚後,我通過她的介紹,第一次見到了譚少慕。當時他也就二十出頭的樣子,性格卻十分穩重。儘管穩重,但他對昕嬛的感情卻還是熱烈無比,連我都看得出來。我想,昕嬛之前沒發現,可能是他太穩重,太會掩藏情緒了。直到昕嬛嫁給我,他深受刺激了,對我的敵意太深,這纔沒有藏住自己的小心思。我也希望昕嬛能有個真心喜歡她的人,愛護她,所以,我是一直是持保留態度,隨時等她發現了真愛,和我提出離婚。我會成全她的幸福。”
“可是,我聽少慕說,白昕嬛是流產大出血死的。如果你們只是假夫妻,那孩子……”何幼霖說到這裡,說不下去了。想到張澤川剛剛說的,有些事情說了,男人的臉面擱不住,她彷彿知道了答案。
“沒錯。那個孩子不是我的。”張澤川皺着眉頭,表情繃着,“我在婚後,依外面的女人不斷。譚少慕氣不過,處處針對我,我也忍了。我只對他說,看不順眼我的話,有本事自己追求她去,讓她和我離婚。”
何幼霖不由地擰起眉心,卻聽張澤川繼續說道,“後來,譚少慕就再也沒找過我了。再後來,我發現昕嬛每天都笑得更外開心,像是陷入熱戀裡的女人。我聽傭人說,譚少慕經常會來找她,勸她離婚。我以爲我很快就能聽白昕嬛提離婚,誰知,等來的是她哭着說,她有了孩子,希望我能認下這個孩子。她說,她失去了孩子的父親,不能再失去這個孩子。”
“你是說,那個孩子是少慕的?”何幼霖面色煞白如紙,頭卻搖得比撥浪鼓還厲害,“不,不可能的。這裡一定是有什麼誤會!他那麼愛她,怎麼可能會做出這樣負心薄倖的事情!這裡是不是有什麼誤會?”
張澤川悵然地嘆了口氣,說,“我也問過昕嬛,孩子的父親是誰。但她死不肯鬆口,只說那個男人家裡不願意接受她這麼一個年級比他大了好幾歲,還結過婚的女人當他們家的媳婦。她也不想讓那個男人揹負插足別人婚姻的罵名!你說說,除了譚少慕,還有誰有符合這個年紀,家世,甚至有接近昕媛,最後珠胎暗結的機會?”
是的。如果張澤川沒騙她。那麼,譚少慕確實是最有嫌疑的人選。
可是,這一瞬間,何幼霖的心情卻複雜的難以言表。失望和愴然一下子涌上心頭,鼻尖一陣酸澀。
她不斷告訴自己,要相信譚少慕的爲人。但又十分肯定張澤川不會拿這種事情來開玩笑。
張澤川凝視着她,用一種勸慰的口氣說,“我知道你很難接受,但這就是事實。年少輕狂的男人,得不到的纔是最好的。真上手了,又能有多珍惜?他是譚氏集團的繼承人,更是陸家一手養大的孩子,陸家的家風之嚴,怎麼會容忍他幹出這樣的醜事?他對昕媛尚且能狠心拋棄,以後對你又能有多好?如果你只是何幼霖,一無所有,那倒也沒什麼。他不圖你什麼,更不擔心過河拆橋。利用你什麼。可是,如果他一開始就打着替白昕嬛報仇,來折磨我妹妹的打算呢?讓你心甘情願的愛上他。甚至,在面對譚江淮坐收沈月珊孃家財產的時候,也打起了你的主意呢?”
“夠了,你越說越離譜了。”何幼霖出聲打斷他,認真道,“哥,我知道你擔心我。你站在你的角度看問題,難免想的多了,有所偏頗。可事實上,我是張澤霖這個事情,我自己都是最近知道的。他怎麼可能從一開始就打這個注意?”
然而,她再理智冷靜,說的再是頭頭是道,心裡的不安與難受卻瞞不了人。隨着話音剛落,她的眼淚就滑落了下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