何幼霖再見張澤川的感覺,說不上來是什麼滋味,明明很熟悉的臉,卻一下子覺得很陌生。
和記憶裡的哥哥,完全變了樣。
此刻,他皺着眉頭看了看她,把桌上的筆記本電腦轉了一圈,屏幕對準她後,整個人往椅背上靠了靠,“何幼霖,這個作何解釋。”
何幼霖瞥了一眼,正是蕭億在網上公佈的那些真相,正考慮如何說明這個情況,自己恢復了記憶。
張澤川淡淡地說,“你和蕭一情究竟要做什麼?你是不是因爲有譚少慕給你撐腰,所以纔敢這麼一次次挑戰我的脾氣?”
“這個不是蕭一情做的。”何幼霖皺眉,“是蕭億。”
“哦……這次,換人了。”張澤川上下打量了她一番,淡淡的說,“彩寧說的沒錯,你身邊爲你做事的男人,還真不少。”
“你什麼意思?”何幼霖蹙眉,忍下怒火,“你該不會以爲這個鑑定報告是假的吧?”
“一份來歷不明的報告,我憑什麼相信?哦,對了。裡面還提到了一些綁架案的細節。編的不錯。”張澤川說到這裡,突然站起來,朝她吼了一聲,“可是,何幼霖!我告訴你,我妹的綁架細節,給你銀鐲看,只是希望你提供線索,幫我找到妹妹。而不是在我妹妹找到後,你用這些我告訴你的,她告訴你的事情來抹黑她。”
何幼霖不知道爲什麼他那麼堅信薛彩寧說的話,頓時擡頭詫異地看着他,“所以,你今天找我,是爲了她警告我?”
“多少錢?”張澤川橫眉,冷冷地問,“你給個價。要多少,你纔不再爲難她?何幼霖,做人要有良心,她已經被你爸爸媽媽逼的夠慘了。你還要讓她身敗名裂?”
何幼霖第一次覺得張澤川這個人的智商已經低到一個境界了。
她恨不得拿螺絲刀擰開他的腦子,看看有沒有哪根線是搭錯的。
“這個數,夠不夠?”他從錢包裡掏出一疊紅鈔票,然後和電視裡演的一樣,朝何幼霖的臉上撒了過去。
何幼霖看着漫天的紙幣,深吸一口氣,冷聲質問,“張澤川!你憑什麼這個對我?你是懊悔自己對薛彩寧始亂終棄,還是真愧對你妹妹?所以讓你的智商爲零不說,連有錢人的劣根性都暴露了出來?就你這樣,你休想我會認你這個哥哥!你個混蛋!”
張澤川先是一愣,被她反常的強勢給弄的。然後,聽明白了她的話語後,便用手指猛地敲了下桌子,冷哼道,“你還敢說?我調查過你。你養父以前還給我們家開過車。你是不是早就預謀了這一天?你弟弟撞上我,也不是意外。對不對?如果不是彩寧夠聰明,從江淮口中得知我在找她。最後,拿着鑑定報告,證明了她的身份。你下一步是不是就打算收買江淮?讓他給你作證,說那個銀鐲本來就是你的。是被小騙子給搶走的?”
“張澤川,你是失心瘋,還是腦子秀逗了?”何幼霖聽他這麼說,不禁無奈一笑,“我有那麼大的本事,能算準我弟弟撞上你,你就會把我錯認張澤霖,優待我?我要真想冒出張澤霖,我一開始就可以說我是張澤霖,何必說那個銀鐲是小騙子的?”
“我也是剛恢復記憶不久。有些事情,還很模糊。但是記得很清楚。那個銀鐲子是一對的。當時,我和小哥哥一起被關在小黑屋裡,我不知道我能不能獲救。我聽說小哥哥馬上就要被他爸爸媽媽贖回去,就把我的一個銀鐲給了他。希望他回家後,能找我爸爸媽媽,告訴他們我的下落。結果,後來,房子失火,我們逃了出來。我和小哥哥走散了。我一個人在森林裡,差點被野獸吃了,是薛彩寧發現了我。讓她爸爸媽媽帶我回家,我把我的經歷告訴了他們,希望他們幫找父母。當時,他們搶走了我的鐲子,給薛彩寧帶。還把我關起來,我想逃跑,卻從陽臺上摔下去。後來,我生病了,他們都不帶我看醫生。再後來,我就在孤兒院裡了。而淹死的那個假何幼霖身上的銀鐲,應該是綁匪抓到小哥哥後,從小哥哥身上搶回的。他們沒有抓到我,就找人頂替了。”
“故事編的不錯。”張澤川不屑地笑了笑,“可是,你說的這些,只能證明你一早就想好了說辭,是蓄謀已久的。”
“我不明白你在說什麼,也不知道你爲什麼這麼堅信薛彩寧纔是你妹妹。”何幼霖不禁問道,“明明薛彩寧的說辭纔是漏洞百出,不是嗎?”
“越是沒有破綻,往往越是精密的謊言。澤霖被綁的時候,才三歲。她不記得很多事情,反而是正常的。”張澤川直視着她的眼睛,“你不用費盡心機地說服我,從我看見你開始,我就一直在被你迷惑。”
何幼霖無語了。
雖然她本來也不想貿然相認,畢竟從仇人變妹妹,他一下子接受不了,會覺得彆扭。
但眼前這個情況,她也顧不了什麼,認真道,“好。既然我說什麼,你都不信。那我們去做鑑定。人會說謊,科學不會。”
張澤川在聽見她說鑑定時,就一直盯着她的臉看,看着看着就眼神恍惚起來。彷彿不懂,她爲什麼這麼堅定的說自己就是張澤霖,但是,他很快就清醒過來,鎮定而冷情的說,“你們都能神不知鬼不覺地拿到我的毛髮,做了那麼一份鑑定書,證明我和薛彩寧不是親兄妹。怎麼不同時做一份,證明你是張澤霖呢?”
何幼霖聳了聳肩,實在不知說什麼好,只能有事說事道,“那是蕭億他擅自做的事情。他的目的就是要整薛彩寧。至於誰是張澤霖,他無所謂。更不需要去證明什麼。”
“你承認,是有人在整薛彩寧了?”張澤川已經認定了他的觀點,絲毫沒有改變的想法,“鑑定,我已經親自去做過了。也不打算和個白癡一樣,再去做一遍。至於你,你要做多少份,都隨你!”
何幼霖看着這樣的張澤川,突然失去了語言。她把事情前前後後都想了一遍,卻怎麼也想不出到底是哪裡出了問題。
但她卻清楚的知道,是蕭億壞了事。
如果沒有蕭億橫插一手,讓薛彩寧趁她還在G市時,回不來時,想辦法洗刷了自己的“冤屈”,並給張澤川提供了再也沒有輕易翻案的證據,張澤川不會像此刻這有頑固,先入爲主。
如果,她能早一點回國,拉着張澤川一起去做鑑定報告,或許還有可能動搖他的想法。
但錯過了最佳的時機,她說的真話也缺少了說服力。
何幼霖不知道自己是怎麼離開千影公司的。她覺得自己就是一條毛毛蟲,還沒有蛻變成蝴蝶,就被困死在繭子裡,束手無策。
她漫無目的地遊走在街頭,腦子裡亂哄哄的。不知道該怎麼辦。她想打電話給譚少慕,告訴他,她的委屈,可是一想到早上在車裡,程助理說的那些話,她深深忍住了。
他已經夠一身的麻煩了。實在不想讓他爲她擔心。
當她走到車站臺,準備坐車回家時,許久不見的譚江淮出現在她面前。
他朝她按了按喇叭,緩緩搖下車窗,笑得一臉意氣風發。白襯衫像是爲他而生的,把他的譬如襯的雪一般白,王子氣質十足。
他就像王子一樣,坐在他的王座上,與她的距離感十足,再也不是她的小竹馬了。
他帶着略顯命令的口吻說,“上車。”
何幼霖搖了搖頭。
他看着她,發現她眉目裡的哀愁,軟了軟口吻,“很久沒見,我們吃個飯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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何幼霖聽出他言語裡的請求之意,開口道,“以我們的立場來說,並不是適合一起吃飯的關係。”
譚江淮搖了搖頭,淡淡道,“我和譚少慕之間的鬥爭,是我和他的事情。而我們的立場,始終沒變。吃個飯吧,我想你也一定好奇,這些日子裡,究竟發生了些什麼。”
何幼霖承認,他這句話是極大的誘惑。她確實很想從他口中聽一些事情,能把少慕分擔解憂也好。
她坐上了他的車,繫上了安全帶。而他沒帶她去餐廳,而是開車回了譚家。
何幼霖坐在車裡,有些猶豫要不要下車。
“家裡沒人。”譚江淮捏了捏眉心,有些倦怠,“少芝休假出國旅遊,爸也住院。整個屋子空蕩蕩的。我一個人吃飯,吃着吃着,突然覺得沒意思。就忍不住開車出去,想找個館子吃一頓。哪怕周圍是陌生人,也好。”
何幼霖聽了,心裡有些一沉。
她明白,他是路上偶然看見她,心血來潮地想約她吃飯。他是真的單純找她吃飯,沒有其他目的。
而她,陪他吃飯,只是爲了從他口中知道些什麼。
譚江淮見她沉默,拿手在她面前晃了晃,“走吧。下車了。”
何幼霖回過神,便跟着他下車了。
走進譚家,她才明白,譚江淮所說的話究竟是一種什麼樣的冷清。
她記得,剛剛嫁進來的時候,譚家的嚴謹壓抑生活,讓她多麼鬱悶不已。
可轉眼之間,就有種物是人非的感覺。空蕩蕩的客廳裡,連傭人都午睡,沒事可做。
桌上的飯菜冷了大半。江淮拿微波爐熱了熱。何幼霖坐在沙發上,突然懷念起當初譚政對她的挑剔,譚少芝對她的敵意,連沈月珊的胡攪蠻纏都分外可貴。
“爸的身體,爲什麼突然病倒了?”何幼霖凝眸望向忙碌的身影。
她和譚少慕在G市時,譚政身邊就譚江淮一個人。而譚少慕早上也說了,要徹查譚政的主治醫生。
所以,她不得不懷疑,譚政的病倒,可能是人爲。
雖然,她不想把人想的太黑暗。
但是,沈月珊媽媽的癔症病發,換藥的事情還歷歷在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