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找他,是因爲我打不到車。”何幼霖被看得委屈無比。他自己堅持的協議婚姻,婚後卻各種找茬,算怎麼回事?
譚少慕仔細打量,見她兩隻眼睛霧濛濛的,說不出的可憐可愛,也就勉強接受了這個答案,徑自邁開修長的腿要離開。
何幼霖知道矛盾關鍵所在,不想拖得太久。心念一轉間,她找了個話題的切入點,急忙喊住了人,“拿你的手機也行。我就是上網發個帖子。”
“發帖?”譚少慕斜眼睨看她,似笑非笑道,”我不過讓你反省下,你還打算髮個罪己詔?“
何幼霖翻翻白眼,靠着牀頭懶散地說,“我是要在線求助,前男友竟成小叔,極品老公十分介意,怎麼破!”
譚少慕瞬間氣笑了。
他折身走回牀前,坐了下來,竟真配合地從西裝褲裡掏出手機。
何幼霖接過手,卻問不到解鎖密碼,也是白搭。可她不甘心的亂試一通。反正鎖的不是她手機。
譚少慕見她玩的不亦樂乎,不禁戲謔道,“在解決你的極品老公之前,是不是應該先發個帖子問問,養母逼迫出嫁女兒供養復讀三年弟弟,是樓主太包子,還是養母太極品?”
何幼霖張大了嘴巴,完全忘記自己的目的。她完全沒想過譚少慕三字能和天涯八卦扯上關係。
這麼接地氣,真的好嗎?
“你當我在和你說笑呢?”譚少慕見再錯一次就要被鎖定半個小時,連忙從她手中救出手機,並用手機敲了敲她的腦袋,“你養母的事姑且不論。你弟弟還小,你真要他這樣蹉跎下去?
如果說,之前何幼霖還覺得譚少慕針對他弟弟,可能是因爲不滿她弟弟闖禍,害他在張澤川面前小輸了一局,又或者是不滿她弟弟在婚禮時的那句戲話和在醫院時與江淮的親近。
那麼此刻,看着眼前心平氣靜,舒朗自清的男人,何幼霖纔敢相信,或許,他是真有那麼一絲絲的關心成分在裡面。
可是,爲什麼呢?
經過爲數不多的幾次接觸,何幼霖大概瞭解了譚少慕是一個怎樣的男人。
絕不是一個暖男,更不會無緣無故的去關心一個與他沒有打過交道的人。
“你爲什麼要插手呢?”何幼霖問出了心底的疑惑。
在醫院的時候,她問他憑什麼,明明是一個意思,卻是不同的情感色彩。
“我素來睚眥必報。”譚少慕笑了笑,“上次吃飯時,你不也頂撞了我父親?”
“那不一樣。”
“哪不一樣?”
“我那次是和你一個陣線的。你並不認可你父親。”何幼霖覺得自己被恩將仇報了,“而這次,你卻是在拆我臺!挑撥了我們母女感情。”
“你們若真有感情,我就是挑撥了又能如何?”譚少慕環手抱胸,冷冷一笑,“你蠢,不能要求我跟着你蠢。我只站對的立場。”
“你瞭解我的家庭嗎?”何幼霖搖了搖頭,“你只站你覺得是對的立場罷了。”
譚少慕不答,只起身離開了臥室。
何幼霖當他惱羞成怒,才甩袖走人。想着今天若不把話說清楚,把婚姻裡該做的,不能做的說清楚,以後彼此之間的矛盾肯定少不了,便穿了拖鞋追出去。
此時譚少慕拿着文件夾,正要從書房走出來,看見何幼霖後便把她喊了進來。
這還是何幼霖第一次進書房。
相比主臥的華麗,書房的佈置更顯得簡雅溫馨。要不是擺着一米八高的巨大書櫥,和辦公桌電腦,說它是一間次臥,她都信。
這裡,連牀都有!
何幼霖想到這男人昨晚上一臉認真的說書房只有沙發,就覺得他對自己撒謊都不走心!
譚少慕遞了遞文件袋。
何幼霖接手打開後,發現裡面都是有關她和她家人的所有信息與資料。其實,又有什麼好驚訝的。
像他這樣身份的,就算協議婚姻,也必定會仔細謹慎,不把她十八輩子祖宗查個清楚,怎麼會放心。
何幼霖隨便看了幾眼,便扔到一旁,“你就是基於此才判定了我的家庭?我的養母?像你這樣的少爺,根本理解不了另外一個世界。”
“你今天說,她爲什麼找我要錢,她怎麼不供養我弟弟。你覺得她很自私。合情合理。但她的付出,你又知道嗎?養父出事後,她日日牀前伺候,不抱怨一句話。偶爾抽空,也會在家做點零工。你看她的容貌,不怎麼好看,對吧。可在幾年前,她還是很漂亮的。漂亮到好多人都託媒人私下裡找她傳話。只要她肯改嫁,家棟可以帶過去並視如己出。多少次,我都擔心她會受不了苦,扔下我和養父。可是她沒有。就衝這一點,她對我再不好,我也願意接受。而事實上,她也並沒有真對我哪裡不好。就是今天這樣的事情,也是我不對在先,你刺激在後。我籤.約的時候,確實完全沒有考慮過我弟弟。只這一點,我養母怨我就沒有錯。”
譚少慕坐在沙發椅上,擱在腿上的手不禁敲了起來,良久後才緩緩道,“你是在混淆視聽。我們討論的是她對你的態度有問題,而你卻試圖用她對別人的好來給她脫罪!”
“……”
“你已聖母到對你養母的偏心,連起碼的不甘心都沒有了。”譚少慕用着悲天憫人的口吻,極富諷刺的同情。
“偏心,那不是很正常的嗎?即使是同父母所生的兩個孩子,做父母都未必能一碗水端平。”何幼霖苦笑,“連親生父母都不要我,我還要苛求別人對我視如己出?這不是爲難我養母,而是在自己爲難自己。”
譚少慕看着倔強而“理智”的何幼霖,又突然想起了那人。
那人也是這樣認爲心甘情願地接受父母的偏心,對她的妹妹不計較的付出……
他很久很久都沒想起那人了,卻在遇見何幼霖後,總不斷的被她種種言行有意無意地刺激到他深埋的記憶。
當年,他一直追隨她的腳步,跨越那道鴻溝,成爲與她並肩而行的成熟男人,卻總是晚了那麼一步!
那時候的他,很多事情都無能爲力。
而現在,他絕不會再輕易妥協,放手,任由眼前的何幼霖一錯再錯!
譚少慕一掃複雜的情緒,深眸泛起清冷,“何幼霖,你三觀有問題。”
“那你的三觀,就一定對了?”何幼霖不懂他忽冷忽熱的態度背後隱藏的原因,也不知道他憑什麼對自己的事情指手畫腳得天經地義,她只堅持自己的立場,“不管你說什麼,我弟弟是我爸爸的獨苗,我肯定不能真扔下他不管。”
“讓他自主成長就一定是不管他?”譚少慕不以爲然,“而且,爲什麼一定要他考大學,念別的就沒前途了?”
“我媽她……”
“所以你是爲了你媽媽,才叫你弟弟上學的?”譚少慕英俊的眉宇微微擰在一起,目光直指人心,“你不覺得你很僞善嗎?”
“僞,僞善?”
譚少慕起身走到何幼霖的跟前,語氣篤定,“你所謂的“管”,是不管對他是利是害,只要能討好你媽就行。你所做的,所求的不過是爲自己竭力打造一個平和的家庭。”
何幼霖被這一句話震的說不出話,目光盈盈地看向眼前之人。高大的身影像是從宇宙洪荒中走來,步步踏足在她的內心深處,帶着陽光,容不得一點沙子的存在。
他俊美如神袛,面色冷凝,沒有一絲笑容,錚錚的目光中透着一股自信。好像任何的藏污納垢,都會被他這雙深邃的眼眸識破。
此時,暴雨已經收了勢。烏雲散退,天空露出瞭如洗的碧色。
譚少慕淡然轉身,打開連通到陽臺的玻璃門。溼潤的空氣挾着木樨花的清香鑽了進來,瞬間侵滿整了個屋室。
他走到陽臺後靜靜眺望遠處的一彎湖泊,卻聽見沉默許久的何幼霖低聲質問:“如果,這就是我求的呢?”
他沒有回答,而她自言自語,又似傾訴,“我沒打算當好人,也沒想過要誰來表彰我。從小到大,我唯一的追求不過是一家人快快樂樂在一起。我不知道什麼是對我弟最好的,我只能儘量滿足他的要求。就算哪天他怪我,我也能理直氣壯地告訴他,這是你自己選的。何況,這條路也未必就是錯的。
我不求你的理解和支持,只希望你也能尊重我的選擇。同時,我也會恪守本分,當好你的妻子。只希望這場婚姻中,我們能有起碼的尊重和平等。”
說完,她默默地退出了書房。
聽見關門聲,譚少慕轉過身,清明的眼眸中泛起了迷霧,像他身後的遠方湖泊,水澤氤氳。
“平等嗎?呵呵……”
何幼霖早上醒來的時候,譚少慕已經出門了。
她不是個賴牀睡懶覺的人,只是婚後的睡眠質量實在太差。本來就嚴重認牀,現在每晚睡覺身邊還突然多出一個陌生的男人,她不夜夜失眠到凌晨三四點才叫神奇。
她看了看時間,都過了8點,譚家的早飯肯定早已散場。
雖然譚家人必須準時聚在一起吃早飯的規矩太過形式化。明明一家人即使吃着一桌的飯也都各自盤算自己的小心思,並無交流,
但作爲新嫁婦的她真沒想過肆意妄爲到去挑釁這個規矩的存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