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據他們所言,買人的男人體格格外魁梧。而那個被擊斃的那個綁匪,身材卻很瘦弱。我懷疑,綁匪應該不止一個。甚至很有可能,這個人才是主謀!”蕭億說到這裡,眉目間的篤信自負不容人忽視,“而且,那個人普通話說的不是很好。他手上還有個狼圖騰的刺青。我費了不少功夫,才從他們的描述裡,拼繪出那個圖騰的樣子。一番查探,才知道那個圖騰的來歷。但是,我花了幾年的時間,都找不出符合所有條件的人。那個綁匪像是憑空消失一樣。直到慕黑狼差點被人打死,他出面救人,才暴露了行蹤和身份!”
“原來是你。”譚少慕纖長的手指不時撫,摸着茶杯柄,湛湛沉沉的眼底濃郁似墨。
他一直都知道,師傅這些年在躲一個仇家,隱姓埋名。那一次,師傅爲了救他,迫不得已和人交手,被人注意到了。之後,他的師傅就一直常常搬家。結果,還是被仇家找到,差點被人砍死。如果不是他趕到的話,後果不堪設想!
也是在那一次,爲了救師傅,他錯手殺了一個人。徹底惹怒了老爺子。老爺子不再放任他的墮落不管,把他關了起來。
那時候,他被關在醫院裡,明明只用了半年的時間就戒了酒癮,戒了墮落太久,喜好用拳頭說話的習慣,但老爺子依舊沒放他出來。
整整把他關了兩年,像坐牢一樣!
他知道,包庇他這個外孫,是老爺子這輩子唯一一次違背了他軍人的意志與操守。所以老爺子才那麼狠下心,用另一座牢房收監懲罰了他。
當時他失去了嬛嬛,內心一片灰暗,身在哪裡都無所謂。唯一有影響的,大概是他進了醫院後,就徹底失去了和師傅的聯繫。
幾年後,他再次見到師傅的時候,他已經出家爲僧了。而師傅對他的唯一一個要求,就是解除彼此的師徒關係,從此不要再喊他師傅。
“我也沒想到是你!”蕭億淡淡迴應,嗓音清冷,眉眼淡漠如寒霜。
那次,他派去的人沒抓到丁嶽行。他也想過,從慕黑狼身上下手。
誰知,這對師徒徹底消失了。然後,在多年後,一個成了風光無比的總裁,一個成了德高望重的高僧。
真是無比諷刺!
“你說的這些,在我聯繫到他後,我會和他求證的。”譚少慕眼眸一滯,他始終垂眸辨不清神色,“而且,你可以找薛彩寧求證。她說她是張澤霖。你可以問問她,記不得記得你的侄子,或者綁匪有幾個。”
“你以爲我沒找過她?”蕭億掀眸,眼底墨色濃稠,“她說綁匪有兩個人,但是,只綁了她一個。沒有其他的孩子。”
譚少慕沉吟了一會,薄脣輕啓,“既然她這麼說,有沒有可能一開始我們就想錯了。你侄子沒有和張澤霖一起被綁架的呢?他們只是正好同一天失蹤。如果真是這樣,就算方丈是綁架張澤霖的主謀,也不一定是殺害你侄子的人。而且,你侄子只是失蹤,你憑什麼斷定他被人殺了?”
“因爲有目擊者。有人目擊到一個和蕭言容貌相似的少年與一個成年男子起爭執,最後被推下山崖。”蕭億閉上眼,聲音有一絲的沉痛,“我哥以爲就是擊斃的綁匪,也沒進一步確認。幾年後,我知道還要一個漏網之魚。拿着丁嶽行的照片給目擊者辨認,也是通過他的確定,我才徹底肯定是丁嶽行是兇手。至於薛彩寧的說辭,要麼,她不是張澤霖,要麼,她和蕭言被分開關起來,沒有見過我侄子。”
彼此的話說到這個份上,毫無保留。
譚少慕幾乎是信了蕭億所言,不再懷疑什麼。
兩個人初步交涉,都得到了彼此要的答案,便不再多說什麼。剩下的,他們都需要回去好好想想,下一步,該怎麼辦。
譚少慕準備帶着何幼霖離開之前,蕭億忽然間出聲阻撓,“何小姐,之前我懷疑你是慕少師傅丁嶽行的女兒,所以慕少纔會娶了一無是處的你。但我現在得知丁嶽行的女兒已經死了好幾年了。所以,我想,會不會你纔是張澤霖呢?你之前也說過,你的記憶裡有和我侄子在森林裡的場景。而我侄子掉下懸崖的不遠處,確實有一座森林。”
何幼霖面露苦笑。她也曾設想過,那個記憶中的小哥哥或許是她哥哥。可當她知道這個小哥哥是蕭家獨子,也是被綁匪綁走後,她就不敢多想什麼了。
她拉開包廂門的手微微一頓,他回頭看了蕭億一眼,啞然道,“我也希望如此,只是薛彩寧DNA報告做不了假。而她也說過,我是在森林裡遇見她的。我家就在森林附近,既然能遇見她,那麼遇見你侄子也不是不肯能的事情。”
“DNA報告不是假的。但是材料來源呢?你不是在薛彩寧家住過嗎?她拿了你的頭髮,去做個報告,也不是不可能的。”
“蕭總,你的想象力不去當小說家,太屈才了。”譚少慕的聲音忽然間冷沉了下來,眉眼陰鷙。
“慕少,這麼顯而易見的可能性,難道你就沒有一絲的懷疑?”蕭億笑得更冷,“你和張澤川的恩怨,我能理解。但是,你不能自私地不去點破這個可能。你這樣,太自私了。”
何幼霖聞言,下意識地鬆開了譚少慕的手。
她微微斂下眼瞼,思索了好半晌纔回話,“就算如此,張澤川也已經先入爲主地恨我了。我要找他去做DNA的鑑定,他也不會配合。而且,你也只是假設。如果,薛彩寧真的是他妹妹呢?如果我強烈要求鑑定,最後的結果,卻不是他的妹妹。他會怎麼想我?”
所以,在她沒有想起自己是誰之前,她不想做任何的設想。
說完,何幼霖便率先離開了包廂。
譚少慕像是被人拆穿了心底的陰暗,臉色逐漸變得難看起來。對自己臨走,還要被蕭億挑撥離間而耿耿於懷。
在追上何幼霖之前,他眯眼看向蕭億,“蕭總,我也有一句話要奉送給你。自己家的冰箱不關注,哪天壞了,裡面的東西變質了,你還不知道,吃進肚子就是蠢了。”
蕭億聽懂了慕少的暗示,是在用他剛剛說的比喻句,來諷刺他和顧言熙的關係。
他眉目不動,心裡卻並不平靜。因爲他知道,慕少說的這些話,已經有了苗頭。顧言熙那個女人,已經和他槓上了!
……
何幼霖走出飯店的時候,不斷的催眠自己,她很生氣,後果很嚴重。她很生氣,後果很嚴重。她很生氣,後果很嚴重。
重要的事情,在心裡說完三遍,看都不看譚少慕一眼,就自己坐上的車,準備回酒店休息了。
結果車門剛要關上,譚少慕就伸手一欄,抓住車門,笑問,“你就這麼對待千里送的老公?”
千里送?
虧他說得出口!
何幼霖瞠目結舌,看了一眼司機,發現中年大叔眼裡透露着一種“時下年輕人太墮落,太開放”的譴責,又扭頭看向譚少慕,瞪眼道,“什麼千里送。你不是有公事要談纔來臺灣的嗎?看我,只是順便!順便!現在看完了,你可以走了!”
譚少慕要真聽她的話纔有鬼了。
他長腿一邁,跨坐在車裡,關上車門,報了個他預定的酒店名字。
全程動作,一氣呵成。
司機也聽出他們的關係,十分樂意地按照他的意思開車。
何幼霖一聽,不忿道,“師傅,這是我是攔的車,憑什麼要聽他的。我要去藍龍酒店。他要搭順風車,也該先送我回去,再送他去那啥啥酒店!”
譚少慕一把將探頭探腦,干擾司機開車的女人撈回懷中,摟緊道,“老實點。有什麼,回去再吵。家醜不外揚,懂不懂?你這樣,是丟人丟到臺灣了!”
此時,何幼霖後背貼着他的胸口,而他的溫熱的大掌貼在她的小腹上,她的屁股就坐在他的腿上。車上的後視鏡裡,他們的親暱曖昧展現無遺。
他一說話,熱氣就從她耳邊呵過,聲音裡有種說不出的低沉。
聽着他的話,何幼霖好不容易攢出來的一點脾氣就又被撫平了。
真沒出息!
何幼霖,罵了自己一句,氣譚少慕之餘,更生自己的氣。
她垂眸不理他,只看窗外的風景。心裡卻有兩個小人在打架。
小天使說,少慕都爲了你來臺灣了,這麼在乎你,你還氣什麼呀?之前不是天天想着他的嗎?怎麼人來了,你就矯情起來了呢?小別勝新婚,趕緊麼麼噠!
小惡魔卻說,他纔不是來看你的,他是來談合作的!他在A市的時候,可是天天和顧言熙在一塊呢!搞不好,還有那什麼白昕媛一份!
你要有點出息!別八輩子沒看見男人一樣。男人一鬨,你就傻不拉幾倒貼過去!
你忘記他當初怎麼義正言辭的指責江淮爲了一己私慾,留你在孤兒院,不拆穿小騙子的謊話,看着小騙子取代你,被有錢人收養嗎?
結果呢,他因爲討厭張澤川,明知道薛彩寧有可能作假,也不點醒你!
然後,小天使就啞巴了,兩隻眼睛瞅向譚少慕,希望他幫它說好話,說服鑽牛角尖的她。
結果,譚少慕居然一路沉默,絲毫不肯降低身段來哄她,更不爲自己解釋半句!
在沉默中,他們抵達了預定的酒店。電梯直達頂層的豪華總統套房。
進了房間,潔癖嚴重的譚先生拋下急需安慰的譚太太,自己進了浴室洗澡。
而一路上被冷卻,被迫消氣的譚太太明明想抓着他問幾個問題,卻礙於面子,只能躺在牀上玩手機,偶爾瞟瞟浴室的門,看他什麼時候出來,哄自己。
可是,半個小時後。
譚少慕披着浴袍正坐在沙發上專心致志地對着自己的筆記本電腦,進入辦公模式!
這下,真的是氣壞何幼霖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