當時小小的張澤霖擡起淚眼,看着他,他有一瞬間的心緒,真怕對方又罵他跟蹤狂。正想着要不要自己要不要爲上次的事情道歉,她卻眉開眼笑地說,“好啊。哥哥,你叫什麼名字呀。”
果然是個小孩子,誰順着她的意了,誰就是最好的人。
“我姓蕭。你可以叫我蕭哥哥。”蕭言看她不計前嫌的表情就知道,這丫頭肯定已經忘記上次的嫌隙了。
“好的,小哥哥。”
蕭言皺眉,要糾正她的發音,卻聽見砰砰砰的幾聲炸開在他的耳邊。
他擡頭看去,只見舞臺邊上不少的氣球突然間炸裂開,人羣一陣騷亂。
他知道,這種情況容易出現踐踏事件,張澤霖這樣的小丫頭最容易出事,連忙把她護在懷裡。
可是,兩個男人,兩雙黑暗罪孽的手,卻伸向了稚幼的他們。
最後的最後,他被迷昏在車上,迷迷瞪瞪間,聽見張澤霖哭着喊哥哥,哥哥……
而他卻無能爲力,徹底的昏死在黑暗裡。
再醒來時,人生徹底改變。
……
黑暗的小屋子裡。
他安慰着哭泣的小芭比,告訴她,別怕,他有一個很厲害的叔叔,一定會救他的。到時候,他會喊叔叔順便一起救走她的。
而張澤霖也是信的。笑得十分開心,主動抓住他的手喊,“小哥哥最好了。”
然而,那樣的笑容並沒有持續多久。
就在聽見綁匪和他叔叔的電話後,小芭比的臉上也露出了失望之色,而蕭言的世界也崩塌了。
他從沒想過,那個愛護他,亦師亦友的叔叔會這樣輕而易舉地放棄他,甚至連他的父親都不願意花錢來贖他。
後來,他逃了出來。
爲了引開追兵,他丟下了摔倒的張澤霖,告訴她往西邊走,自己頭也沒回的往東邊跑。
再後來,他被人追到了,他在反抗過程裡被推下了懸崖。
從懸崖摔落的那刻,他唯一的遺憾就是沒有把他的小芭娃娃送回她父母的手中。
在後來,他經歷了什麼,他自己都不願去回憶。
伴隨着精神上被拋棄的痛苦,是他一次次的整容所帶來的肉,體疼痛。
他第一次走出黑暗,是因爲一張非常像芭比娃娃的笑臉。
她是他的歌迷之一。
儘管,那時候的他很落魄,不什麼大明星,只是街頭的流浪歌手。可是,因爲他還算英俊的外表,還是吸引了不少年輕少女。其中,有單純善良的顧言熙,也有獨立堅強的關馨。
顧言熙屬於很開朗,很樂觀的好學生,也是一個學霸,有美好的前途。她曾經對他有一種迷一樣的執着,無關愛情,彷彿是一種精神寄託。
後來,他才知道,她只是在他身上看見了她長腿叔叔的影子罷了。
再後來,他才知道,原來她的長腿叔叔就是他叔叔蕭億。
這種緣分,真的,很巧合。
當時的他並不知道,只是覺得顧言熙那樣的女孩子,不用他保護和關心,有她自己的步調和想法。他們可以是知己,卻永遠不能是戀人。
而關馨不同。
關馨的身世很淒涼,導致她身邊都沒有保護她,關心她的人。
而他的歌聲,能治癒她。
她說,他是她的世界。
而他,看見她就想起了童年裡那個他走丟的小芭比。
如果小芭比順利回到父母身邊的話,肯定依舊過着芭比公主一樣的生活。
如果,沒有回家,和他一樣流浪在某個街頭,肯定和關馨一樣可憐無助吧。
他潛意識裡,會對關馨格外的好一點,希望她的人生也有溫暖。
日子久了,他們自然而然的在一起,他也很喜歡關馨的陪伴,偶爾的小性子。
他們都沒有父母的管束,很快就因爲感情走到了一起,最後同居。
如果,如果那次他的臉沒有突然爆發後遺症,如果他沒有去那家小醫院去做人生的第三次整容手術,或許他就能親耳聽見關馨告訴他,她懷孕了。
或許,他就會向她求婚,給她一個名分。
而不是讓她成爲一個未婚先孕的無知少女,因爲害怕去醫院產檢,連自己宮外孕都不知。最後,等她知道的時候,已經有了生命危險。
可當時的他,走的匆促,沒交代一聲。
原以爲手術好了,就回去,誰知道,那一次手術失敗了,引發了大出血,自己也是命懸一線。
他九死一生後,麻藥過後,劇烈的疼痛,幾乎是生不如死的。
在痛苦煎熬中,他堅持了一個月,拆線,正準備回去找關馨,卻發現自己的下頜就出現了一個大疙瘩。慢慢的疙瘩消失
了,可是臉上卻又出現了一個大坑,兩邊的臉變得明顯不對稱。
除了容貌上的恐怖,他還感受到了以前從未體會過的頭疼。每天晚上,他就會頭疼的特別嚴重。他硬是修養了3個多月,才做了新一輪修復手術。而同期,有一個人和他住同一個病房,她是因爲醜,從小各種被欺負,辛辛苦苦攢了錢來整容,想希望變漂亮了,活的更自信一些,結果和他一樣,也是反反覆覆的做着修復手術。
他們成爲了病友,互相鼓勵,彼此都懂得那種生不如死的滋味。
最後的最後,他堅持了下來。
在反反覆覆的手術與醫療下,他徹底穩定了臉部的正常,並辦理了出院手續。
只是,在他出院的那一天,他的那個病友,卻還是沒有熬住,最後選擇了自殺,結束了一切。
他坐上的車的瞬間,就那麼看着她從高樓一躍而下。
他沒有說什麼話,沒有更多的感傷。
從懸崖都摔不死他的那刻起,他就知道,他的生命不會那麼脆弱的就結束。
只是,他自己都沒有想到,再回A市時,卻是物是人非。
關馨,已經死了。
死因,是宮外孕大出血。
那一瞬間,自責和內疚,深深地包圍着他。
他帶着他的吉他,離開了他們兩個人的小屋,繼續開始流浪的生活。
原以爲,他找到了家,可是,最後,他還是丟失了。
他走走停停,一邊看風景,一邊回憶前半生的人生,卻始終看不見光芒。
後來,他來到了關馨口中的老家,一個F省的某個小市。
他在那生活了很久很久,沒有再想過繼續去流浪。
如果,不是偶然遇見了關馨的弟弟關唯德,聽說關馨真正的死因是一場醫療事故。
或許,那時候的他真的就會在那個小城市裡定居,而不是再次回到A市。
他回到了A市,繼續當他的歌手,在街邊駐唱,卻重逢了顧然。
那時候,關唯德賭博各種欠錢,找他借錢,都是顧然借給他的。
再後來,他爲了還錢給顧然,決定去混娛樂圈。
因爲這一張整容到精緻完美的臉,他被娛樂公司的人看中了。
可是,公司的人籤,約的人,衝着的是他的臉,不是他的歌聲。
所以,他被包裝成一個演員,一個毫無演技的演員。
最後,公司都快要放棄他了。
如果,不是偶然遇見了李斯,偶然一首《血夜》,讓他一曲成名。
或許,以他那麼低賤的身份,終極一生都無法接觸到他的仇人。那個曾經是關馨的主刀醫生,卻在鬧出醫療事故後瀟灑走人,混跡商場,成爲聲名赫赫的慕少。
最初聽見何幼霖這個名字的時候,他腦海裡閃過的就只有十個字——譚少慕的老婆,可以利用。
是他讓李斯把何幼霖推薦給李言行的,也是他想方設法地讓顧然與李言行成功搭線,讓《時間旋渦》的配音場景定在雲翳。
這樣,他就有足夠的偶然性,和何幼霖巧遇,成爲朋友。
那天他跟了何幼霖一路,眼看着她就要離開雲翳了,他用了一棒棒糖,就讓一個孩子聽他的話,故意去撞何幼霖。
果然,何幼霖被撞了。
可惜,不是他預想中的英雄救美女。
他沒有和電影裡演的那樣,及時地攔腰抱住她,避免摔倒。
她也沒有和電影裡演的那樣,弱不禁風,只會失衡摔倒。
她穩住了身形,卻把保溫杯被摔了出來,一下子砸到了他身上,弄溼了他的衣服。
雖然,過程和預想的不一樣。
但是,結局很完美。
他和她,終於說上了話。
可當她睜着一雙無辜的眼神,和他說抱歉的時候,他恍然中看見了他的小芭比娃娃。
那個小芭比,是他的童年。
是他的人生在還沒有被徹底顛覆之前,認識的小芭比。
那時候的他,有爸爸媽媽的愛護,叔叔也會從國外帶各種好吃的,好玩的東西送他。他是學校的天之驕子,一切都那麼理所當然。
看見小芭比的感覺,他彷彿看見了過去的自己。
那種感覺,叫“久違”。
若說,在接近何幼霖的時候,他腦海裡想的都是如何勾,引她,給譚少慕帶綠帽子,如果利用她,來竊取譚氏的商業機密……甚至是利用他,趁機找出譚少慕的弱點。
那麼,在他從何幼霖身上發現了小芭比的影子後,他就再也分不清,他的接近是爲了什麼了。
他冷眼看着她和譚少慕相愛,爭吵,看着她和沈月珊撕逼。
那時候,他並沒有太多的觸動。
因爲那個小芭比,已經是很久很久以前的小芭比了。和他沒關係。
而她也未必就是他的小芭比。
或許,只是一種相似。
就像關馨,也很像小芭比。
直到那一天,他坐在何幼霖的車子裡,安安靜靜的看旅遊攻略的雜誌。
雜誌上,畫滿了她的各種塗鴉,寫了好多心得感悟與願望。
那種純粹,幾乎讓他一眼就肯定,何幼霖就是張澤霖。
他默默地記下她度蜜月的時間與行程,下車。
他回到了他和關馨的小屋的一路很寂寞,沒人期待他回來。可偏偏,他卻聽見何幼霖喊了一聲他名字。
他扭頭,看見她笑着對自己揮手說再見。
那一刻,他知道自己的心靈是被觸動了。
她懂他的寂寞,她的笑容是他流浪那麼多年,所尋找的光芒。
那光芒,曾在關馨身上得到過。
但他丟失了。
現在這個光芒之源出現了,他才明白無可代替是什麼意思。
可惜人生的旅途裡他錯過了太多。
最初,他沒有撿起那個風箏,錯過了他對她說,我叫蕭言。
後來他在森林裡爲了保護她,最後又丟失了她。
他沒有去執着於她,在關馨身上尋找舉案齊眉的溫馨。
直到他重逢小芭比,越來越瞭解她,發現她身上的閃光點後,卻已經來不及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