到了警局,利用陸家的關係,譚少慕查看了護士的口供。果然,沒有絲毫漏洞。看上去,確實像是意外。
就在警方準備放人時,他卻強烈要求立案調查,以殺人未遂的名義將護士扣押,重新問供,並出示了醫院的體檢報告。警方自然看不懂報告,只能上呈領導。領導在陸司令的一番關照下,下令徹查此案,必要的時候也可以“便宜行事”。
警局上層領導予以高度重視,不惜調從重案組裡派來特警,輔助調查這個案件。而當何幼霖看見自己弟弟何家棟穿得人模狗樣的,一臉正色地出現在審問室時,已經不能驚訝這樣的膚淺的詞語去形容了。
“家棟他……”
察覺到她的疑惑,譚少慕解釋道,“何家棟很有出息,軍校畢業後雖然是我舅舅的關照下,進了警局。但是,能進重案組,確實他的本事。前幾個月,他才勇猛地破獲了一起銀行搶劫案。因爲腦部中槍,他才休假住院的。沒想到剛出院,他就這麼積極的歸隊入職了。估計是領導爲了照顧他的傷勢,才把這個名額給了他,把他調過來協查案件。”
何家棟小時候就鬼靈精一個,現在,當了警察也是經常不按套路出牌。他一進審訊室,就先說那個孩子死了,家長要控告她殺人,並忽悠她警方已經掌握了一些罪證,損壞的監控都被高科技人員修復好了。
忽悠與威逼齊下,小護士經不住長期的密室審訊,一聽死了人,更是嚇得什麼都招了。
“昨天,我……我肚子痛,跑開了一小會兒。回來的時候,我好像確實看見一個有點可疑的人從病房走廊那走過來。不過,我也不能肯定他就是從3501病房裡出來的。我回護士臺的時候,他已經走到了護士臺這裡。”
何家棟坐在椅子上,皺眉頭問道,“幾點?”
“早上7點一刻。”
“記得這麼清楚?”
“因爲病人家屬讓我相隔半小時查房,不敢耽誤。所以我走之前看了一眼時間。”
“你離開多久?爲什麼之前不說?”
“就離開了三分鐘。因爲只離開了一小會兒,我覺得關係不大,就沒說了。而且,我當時以爲他是探病的家屬,沒放心上。不過,你們剛剛鹽水瓶裡被注射了血液,我現在回憶起來,他的衣服兜裡好像確實露出了針筒一樣的東西。”
“那個人,你還能認出來嗎?”
“只瞄了一眼,五官不太清楚。但是,我記得他的衣服和體型。”
小護士的新供詞裡交代的細節,讓通過監聽設備聽取密室談話的何幼霖等人都是大吃一驚。
譚少慕立即給程助理打了電話,“去慕澤的保安室裡,把今天早上的監控錄像拷貝好後,立即送來警局。不要驚動別人,並警告保安室的人,不能透露給醫院裡的任何一個醫護人員,包括院長。”
何幼霖在聽見包括院長的四字時,心纔有那麼點踏實感。
只要,他真的對白昕媛起疑,不再盲目相信這個人。她相信,真相遲早會來的。
張霄晉病房處的好幾個監控在同一個時間段裡都壞了,自然沒有找到小護士說的那個人。但是,在離開醫院的幾個出口監控裡,小護士終於指認出她口中的那個嫌疑人了。
畫面被定格,放大。這個身高近一米七五的壯漢,進入了人們的視線。圖像經過特殊處理,被清晰的打印處理,着手調查這個人的來歷。而小護士也在承諾今日的事情不會說出去後,被保釋出去。
何家棟原本還因爲自己大材小用,被調過來查一起醫療事件感到委屈,卻在看見譚少慕與那個吳佳雯醫生時,什麼抱怨都沒有了。
憑藉他優秀的破案推理力,他甚至意識到一件……非常不可思議的事可能是真的!
“姐,你沒死?”他驚喜過後,立即板起臉,“這麼多年,你去哪裡了?你知不知道,爸爸死之前都還惦念着你呢!”
何幼霖尷尬一笑,不知道該怎麼解釋過去的恩怨,最後拿起了失憶當擋箭牌,“當初我失足墜海,失憶了,去了美國。最近才恢復記憶回國的。”
“這樣啊!”何家棟對自己姐姐從來沒有懷疑過什麼,當下就信了,只道,“那你那天查房,怎麼不認我?”
“你這臭小子都沒認出我。還好意思!”何幼霖拍了拍他的頭,“多年不見,你變化這麼大。”
“那是。”
“別嘚瑟。這次你不把害你外甥的兇手抓出來,你也別回重案組丟人了。只道不!”
“是,是,是。”何家棟笑嘻嘻道,“姐,那你現在住哪啊?什麼時候回家看看媽。她以前雖然嘴碎了點,這幾年也沒少給你燒紙錢。”
何幼霖笑了笑,沒說什麼。
譚少慕替她回答,“你姐自然是和我住一塊的。她剛回國,孩子又鬧了這麼多事。等一切穩定了,我們會回何家看看的。”
何家棟點了點頭,又不太好意思地拉着譚少慕走遠了些,說了幾句悄悄話,然後才把姐姐姐夫送出警局,回去認真工作,早日查出兇手。
何幼霖坐上譚少慕的車,問得第一句話是,“家棟和你說什麼了?”
“沒什麼。就是找我打聽少芝的近況。”
“他……居然還喜歡少芝?”何幼霖有些詫異,“我還以爲,一見鍾情不過是小男孩是思春期作祟罷了。”
“那你是太小看小男孩對初戀的執着了。”譚少慕搖了搖頭,卻很快意識到自己失言了。
何幼霖冷笑,“像你這樣的執着,也確實不多。”
“幼霖,你非要抓着過去的錯誤不放嗎?”譚少慕很是無力,甚至賣萌地念叨了句俏皮話,“還能不能好好過日子了?”
然而,當初不曾因這個事情發難於他,只自己容忍包含的何幼霖嘗夠了被人得寸進尺的苦楚,此刻一點都不想買賬。
她搖頭看向窗外,冷漠道,“譚先生,希望你不要誤會。雖然我說過,可以和你統一戰線,但那也是爲了孩子着想,希望早點找到真兇。但是,不代表我原諒你,和你重新開始。以前,我們不能好好過日子,以後更沒有這個可能。”
譚少慕聞言,一陣胸悶。
他把整個事情理了一遍,想起何幼霖剛剛和何家棟說的話,苦笑道,“你和何家棟說,你是失足落海的時候。我真以爲,你放下過去的恩怨了。
“她一天沒有認錯,我憑什麼要放下過去?我又不是聖母!”何幼霖冷靜地說道,“我不提,是因爲五年過去了,就是真有什麼證據也是大海撈針。說出來,又有什麼用?而起,家棟的性格,我瞭解。他比我還容易感情誤事,甚至有些衝動。我不想他因爲我的關係,對白昕媛有了成見,最後影響了他的判斷。若晉晉的事情,真的和她沒關係,自然會還她公道的。”
“你能這麼想,很對。”譚少慕聽何幼霖這麼說之後,直接肯定地說道,“這件事上,我會相信你的話。但是,在沒有十足的證據之前,我不能和白家撕破這個臉皮。你不知道,當初媛媛的父親白超對我舅舅是有救命之恩的。白陸兩家的交情……”
“若有證據呢?”何幼霖雖然不太相信有什麼證據,但不免這麼一問。
“繩之以法。”
“這麼不留情面?”
“真做出那樣的事情,不是情面二字就能蓋過去的。”
“那若一輩子都沒有證據呢?你要怎麼對她?”
“那就只能是嫌疑人。我會和她保持距離,也不讓她再有傷害你的機會。不爲了別的。只希望,當初的遺憾不要再發生了。”
“是嗎?”何幼霖閉上眼,“希望,你真能說到做到。”
嘴上這麼說,可是她知道,她對他的信任感早就被消磨的所剩無幾了。
兩人回到醫院時候,已經快是傍晚時分。兩個人走在走廊上,沒有進病房,就聽見了張霄悅和張霄晉的哭鬧聲。
何幼霖急急忙忙地跑了過去,推門而入,“怎麼了?”
“我要回家!這裡不好玩,我要回家!”張霄悅此時正扯着蕭一情的手,一邊做假哭的樣子,一邊要把他從凳子上拽走。在聽見媽媽回來的聲音後,連忙放下蕭一情,撲到媽媽的懷抱,“媽媽,媽媽,這裡不好玩,我要回家。”
此時,躺在牀上的張霄晉也因爲感冒好的差不多,也有了精神,在那裡哭得傷心不已,“我不要住院,我也要回家!”
譚少慕卻問,“下午,我安排人給晉晉複檢身體,做了嗎?”
蕭一情點了點頭,“做是做了。醫生說下午四點多才能出報告。我一下午都在等。結果這兩個小祖宗突然開鬧,我到現在都沒工夫去取。”
“我去拿。”說完,譚少慕就離開了。
“怎麼了?”蕭一情見他面色沉重,不由看向何幼霖。
何幼霖一聲嘆息,“上午的檢測報告,不太好。我們懷疑,晉晉肯能誘發了地貧病,譚少慕讓血液科的專家針對晉晉的血樣再次測試,想看看是不是我們推斷的情況。”
“地貧?那是什麼病?”
何幼霖看張霄晉兄妹都不哭了,四隻眼睛齊刷刷地看着她,不由笑了笑,“就是有點貧血,多吃點紅棗補補就好。”
說着,她又用手機搜索了下地中海貧血的症狀。
蕭一情湊了過去,才知道這個情況還是嚴重的。一雙好看的眉毛不由緊蹙了起來。
最後,血液科的專家確診張霄晉的情況確實是地中海貧血,開了一堆藥物後,提出了兩個建議,要麼長期吃藥控制,每隔3個月進行一次換血,要麼骨髓移植,進行長期治療。
其他的,醫院也幫不了他們什麼了。孩子現在隨時可以出院。但是如果決定骨髓移植,就要儘快安排住院。
譚少慕得了這麼個結果,也就沒有讓張霄晉繼續住院了。
張霄晉在美國住了兩年的醫院,早就住怕了。聽說能出院,開心的和猴子一樣又蹦又跳。可他剛坐上車,看見何幼霖拎了一袋子的藥片,小眼睛裡都是恐懼,“媽媽,我都出院了,爲什麼要吃藥?”
那麼那麼多的藥片,讓他想起了最不愉快的過去。
“因爲你有點貧血,營養也跟不上。吃了,就不會手腳冰冷,也不會頭昏。”何幼霖摸了摸他的臉蛋,眼底卻滿是悲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