何幼霖背對着開口阻止鬧劇的人。在聽到那一聲住手時,她本能的幻聽成譚少慕的聲音。口吻是一樣的威儀不容抗拒,聲線亦是一樣的暗沉帶着性感。
但只要冷靜想想,就知道不可能是他。
此刻的他,估計還在咖啡廳,和他心愛女人的妹妹在看星星,看月亮,從詩詞歌賦聊到人生理想。
果然,腳步聲靠近時,她一低頭,清楚地看見地上的身影明顯比譚少慕的身形要小上一圈。
“你是誰?”金牙大叔瞪着身形不算高大威武,甚至比自己都要矮上一個個頭的男人,囂張威脅道,“我勸你少管我的閒事,不然有你苦頭吃的!”
“是嗎?”來人淡淡反問。
緊跟着伸來一隻大手,輕輕鬆鬆地把何幼霖拽回身後,護住。
何幼霖凝望着面前的背影,昏沉的光線把他雪白的薄款羽絨服染得昏黃。一頭板寸頭十分的醒目。
她肯定,這個人,她從未見過。
金牙大叔似被他的氣勢給唬住了,半天才憋出一句話來,“格老子的,你咋呼誰呢?老子出來混的時候,你小子毛都沒長齊呢!”
那人罵咧不停。聽到後面,酒勁上頭的何幼霖只覺得有大頭蒼蠅在耳朵邊嗡嗡不停。只眯了一小兒會眼睛,就聽見周圍人羣的驚呼聲。
再睜眼時,只見剛剛還在打嘴炮的兩人已經拳腳相向地打了起來。
酒勁霸道,她意識已然不太清楚,依稀看出有人被揍得沒有還手之力,而另一個人身手了得,佔了上風還不肯罷手。
這可不行!
她路見不平,隨手抽起一瓶啤酒,搖搖晃晃地往戰場中心走去,不時撞到路人,接連不斷的道歉。
直到走到那打架贏面很大的人面前,停下腳步,喊了聲,“住手。”
然而,那人不理她,繼續欺負人。
她眉頭蹙緊,拿手中的啤酒瓶砸他的肩膀,邊砸邊說,“我叫你住口了,是你不聽話,不住手的。”
她喝的太醉,下手的力氣並不大,而且手拿的是啤酒瓶的屁股,用瓶口去砸人肩膀的後果……可想而知。
對方不料自己幫人,還被人扯後腿,打出去的拳頭被她一砸深深減弱了力量。雖然肩膀上的被這麼一砸,基本和被蚊子咬沒區別,但氣勢上受阻,打架也有些意興闌珊。最後,從金牙大叔身上爬起,沒有繼續揍人。
他起身,睨眼看向給他拆臺的女人,氣得嘴都笑歪了,“何幼霖,你就這麼對待恩人的?”
何幼霖有些迷糊,揉了揉眼,才發現自己好像打了自己人,但是,自己確實不認識他,他怎麼認識自己呢?
她脖子一歪,腦袋側倒在肩上,疑惑,“你怎麼知道我的名字?”
被打趴的金牙站了起來,揚聲高呼,“經理,經理人呢?有人打架,也不管管?”
“閉嘴!”何幼霖瞪了他一眼,張嘴閉嘴喊經理什麼的,當自己還是小學生啊,輸了場子就找老師?
金牙被她一瞪眼,一時間有些發慫。
此時,經理得了口信,已經趕到現場主持局面。
李斯是跟在他後頭,一塊來的。他一看,鬧,事的人果然有何幼霖一份,笑嘻嘻地盯着她手上的啤酒瓶,“你和娛樂城有仇啊,來一次鬧一次。上次沒把娛樂城炸了,這次是要親自動手砸了?”
金牙大叔本以爲何幼霖只是促銷啤酒妹的朋友,結果看這架勢,和娛樂城的人很熟悉的樣子,當下不敢在經理面前告她的狀,只是指了指揍自己臉的男人,質問,“你們娛樂城什麼時候連這種癟三都能放進來了?”
經理問都不問發生什麼事情,直接弓着腰站在羽絨服男人身邊,討好道,“陽哥,誰讓您有這麼大火氣,還親自動手?您交代一聲,下面的人幫您處理,不就行了?”
墨陽俊美的面容彎起一抹淺笑,眼底卻如同冰窖幽深,陰測測道,“你是窮瘋了嗎?這種人也放進來?這裡,雖然不是最裡層的高檔消費區,但也不是什麼阿貓阿狗都能進來的!”
金牙一聽,便知道自己的得罪了不能得罪的人,當下不再敢做聲。
“是,是,是!”經理連連點頭,眼神示意幾個保安把人弄出去,並交代道,“以後這個人,不許放進來。就是在外圍消費,也看着點。記住沒?”
墨陽揍人揍爽了,走回何幼霖身邊,問道,“你來這裡,你男人知道不?”
“你說誰?”何幼霖又揉了揉眼睛,卻怎麼揉都還是困。又揉了揉胃,還是不舒服。
墨陽一眯眼,看她不着調的樣子,沒好氣地推了她一下,“你男人還能有誰?你有幾個男人?”
何幼霖猝不及防的被這麼一推,不穩地倒退了幾步,敏感地覺得五臟六腑都被顛了個位,倏然,她猛地一張嘴吐在了推她的男人胸口處。
衆人紛紛倒吸一口涼氣。
“陽,陽哥,有話好好說。打女人,不太好!”經理嚇得臉都綠了。
墨陽一字不吭,眯眼逼近何幼霖。
李斯蹙眉,上前攔了攔,“陽哥,她是張澤川的朋友,也是慕少的老婆。身份不一般。”
幾個有賊心沒賊膽的人驚愕之餘,更多的是慶幸,還好自己觀察了一陣,沒有和金牙一樣跑去招惹不能招惹的人。
他們都知道,這裡雖然只是娛樂城中圈,消費檔次不算高,卻也不低。來這裡的人,檔次高低不同,更多元化,往往身份之間的差距可能極大。
墨陽冷冷道,“要不是看在慕少的面子,我會管她閒事?自己一個人跑酒吧喝酒,不是找人睡,就是找死。”
李斯一聽,知道何幼霖不會有事,便點了點頭,回到自己的工作崗位上。等白玫從包廂裡出來,送走了客人,聽說何幼霖找過自己,被墨陽帶走時,已是後話。
酒吧內,夜夜笙歌。
酒吧外,寒風冷冽蕭瑟。
何幼霖被墨陽拎着衣領從酒吧內晃晃悠悠地走出沒幾米就又吐了,將肚子裡的黃涼水盡數吐得乾淨,和路邊的醉漢乞丐沒啥區別。
墨陽一臉嫌棄,給譚少慕打了個電話。還他媽的沒人接!
“喂!你家住哪?”他扭頭看着蹲着牆角跟的女人,口氣不善。
他和譚少慕雖然認識幾年,但是他只認慕黑狼這一身份!
他可以和慕黑狼在天橋底下睡一宿,也可以和慕黑狼在酒吧爛醉天明,唯獨,對譚少慕那總裁的身份很是感冒。所以,墨陽根本不可能去過他那些豪宅。
然而,貓在角落裡的女人就和蘑菇一樣長那裡,動都不動。
“別說你睡着了。”墨陽冷臉,半天不聽她迴音,忍不住罵了句,“艹!”
他跨步上前,再次拎起她的領子,把她拉離了避風的角落,扔馬路上。
被冷風一吹,何幼霖猛地一個激靈。然而,睡是不想睡了,但腦子更加迷糊了。她也不知自己現在在哪裡,面前的人影是幾個人。
半夢半醒間,只覺得嗓子澀澀的,冒着火氣,她無意識的翕合脣畔,嚶嚀出聲
“何幼霖!”墨陽的耐心被逼到了極致,金剛怒目。心裡已經開始琢磨要不要把這個燙手包袱丟還給李斯。
墨陽和譚少慕相熟多年,有時候,他們一些說話的語氣,特別是心情不爽的時候,特別相似。
何幼霖本來就醉的迷糊,被這一聲吼,嚇得分不清南北。只覺得譚少慕來了,來找她了,心裡委屈的不行,抓着眼前之人的羽絨服就傷心的哭喊起來,“你混蛋,你,又兇我!你憑什麼兇我?我都還沒兇你!”
墨陽愣住,從來沒怎麼和女人接觸過的他,沒想到也有女人敢對自己投懷送抱的時候!
目光落在她羸弱的身上,想着被慕少知道了,友誼的小船可就說翻就翻,連忙推開她,“你發什麼神經?”
何幼霖被推倒在地,擡着醉眼,看向他,越看越像譚少慕,看的她眼睛酸澀難忍,閉上眼,淚珠滑落眼角,沒入她的髮絲裡。
她抱膝坐在地上,埋臉痛哭了起來,嘴裡不停的喊着,“少慕,少慕……”
墨陽看着醉的不知道南北的何幼霖,也覺得自己小題大做,放柔了幾分聲音喊道,“何幼霖,你醒醒。你住哪,我帶你去找慕少。”
見何幼霖仍然只知道哭,沒有其他反應,墨陽的眉毛幾乎能連成一條線了。
雖然把她帶回家自己家裡也不是不可以,但是,這麼麻煩的事情,能少沾就少沾上身比較好。或許,先找個24小時營業的地方,等她醒酒了再說?
他彎腰把人從地上抱起,她倒進了他的懷裡,纖細的手臂環上他的腰身,又委屈的在他胸膛上痛哭了起來。
此時,路上行人雖然不多,但酒吧這麼敏感的地方,他們這麼一男一女哭哭啼啼還是十分引人矚目的。
墨陽不再遲疑,把她抱上了車,往附近的KFC開去。
何幼霖躺坐在副駕駛位上,眼睛哭得和小兔子一樣紅,皮膚白皙。安安靜靜的時候,還是有些招人憐愛的。
墨陽看了她好一會,嘆道,“你也就這張臉還過的去,能被慕少喜歡。”
何幼霖一聽,剛剛剎住閘的水龍頭又擰開了,眼淚刷刷地往下流,“我,招誰惹誰了我?你喜歡我哪,我改還不行嗎?爲什麼要娶我?臉上有痣,是我的錯嗎?我都點了!你還不離婚!你,非要我劃爛了我的臉,你纔不稀罕我嗎?”
墨陽一聽,頭都大了。
女人不都喜歡別人誇她漂亮的嗎?怎麼他說,效果差這麼多?
“喂,你當你天仙啊?被慕少看上是你福氣。別不知道好歹!”
“福氣?”何幼霖咬了咬脣,不甘心的哭吼道,“你不強暴我,我會是現在這個樣子?被王平盯上?我也會有一個好學歷,好工作,堂堂正正,清清白白。你不找我做替身,不報復江淮,我也會找一個彼此相愛的人結婚,過平凡的日子。這如果是福氣。我他媽的還給你!”
“什麼?”墨陽瞪大眼睛,搖了搖她的肩膀,“你再說一遍。我沒聽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