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巧玲深怕他弄傷自己剛用石膏固定好的腿,急忙上前摟過兒子。乖乖,寶貝的一陣亂喊後,心裡又是難受又是氣憤。
她瞪着何幼霖,聲音尖銳刺耳,“何幼霖,你翅膀長硬了,就不管你弟弟了,是不是?別忘了,要不是你,你爸現在健健康康的,家棟怎麼會因爲自小沒有爸爸教管,變成現在這個樣子?我王巧玲更不會求着你,靠你那點錢來接濟!”
何幼霖被養母吃人一樣的眼光盯着,連聲安撫,“媽,都是我不好。你不要生氣。錢我會想辦法的。我可以接私活,賺外快。”
譚少慕隱約知道何幼霖在家中是個什麼樣的情況,卻不想會是今日所見這樣!而此刻,他萬分慶幸自己下了這麼一劑猛藥。
“何幼霖,你想問題,做事情是不是都是這樣我行我素的?”他逼人的目光直射她,“別忘了,你還有我這個丈夫!你的時間不只是屬於你自己一個人的!像類似今天這種不經過我允許就亂籤合同的事情,我不希望再發生。”
面對譚少慕再三逼迫的態度,何幼霖的好脾氣也用光了。她峨眉微蹙,“如果嫁給你,會失去起碼的自由和尊重。我想,我們可以提前結束這段婚姻!”
江淮敏感地捕捉到她話中的“提前”二字,眉毛微微一動。
譚少慕怒極生笑,“何幼霖,你以爲你有權利說個不字?”
“我是沒說不的權利。”何幼霖仰頭看着從一開始就沒給她說“不”的男人,語意堅然,“大不了,還有個死字。”
“不自由,毋寧死?呵呵,真有骨氣!何幼霖,你是在威脅我?”譚少慕眯眼看着眼前不受教的女人,冷笑道,“只是,你以爲我會在乎?”
“你又以爲,我需要你在乎?”何幼霖模仿着他的語氣,極盡嘲弄。
“好,好,很好。我倒要看看,你能有什麼本事!”譚少慕黑着臉,鬆開了對她的禁錮,怕自己真會一不小心掐死她!
王巧玲見大勢不妙,連忙看向江淮,“小淮,家棟最喜歡你這個哥哥了。你也不忍心他上不了大學吧?還幾個月就高考了。不能在這個節骨眼嚇孩子啊!”
江淮神色複雜地看着譚少慕,心裡說不出是什麼滋味。就算他與何幼霖的婚姻真存在什麼問題,但他對何幼霖的關注卻是假不了!譚少慕絕非是在乎這點小錢的人,更不會多管閒事。他對譚少慕這麼做的動機感到了前所未有的威脅感。
可儘管如此,要他昧着良心與譚少慕唱反調,他也做不出來。於是,面對王巧玲的求助,江淮唯有沉默。
王巧玲見江淮也是這樣,頓時失了所有依靠。只當他們都是受了何幼霖的意思。是她不願意供養弟弟讀書,拿這個兩個男人當槍使!
果然,嫁出去的女兒潑出去的水!
寶貝兒子的利益被人侵犯,她也顧不得在外人面前裝樣子。王巧玲發了瘋似得衝過去,死抓着何幼霖的手,怨毒的目光幾乎能在她身上灼出洞來,“是你!對不對?你怪我那時候沒供你繼續唸書,現在就嫉妒你弟弟了,對不對?你厭煩了?何幼霖!你爸還躺在牀上沒死呢!你就這樣對待他唯一的兒子?”
何幼霖被養母逼得連退好幾步,心裡有些發矇,她已經很久沒有看見養母這樣瘋狂的眼神了。
養父出事的那一年,養母就是這樣癲狂的狀態,拿着剪刀往她身上捅,說她是害人精!當時的她本身就不想活了,沒躲沒避,那一剪子紮在她的腰窩上也不覺得疼。
她以爲她會死,在養母瘋狂的第二次捅來時,是十歲的家棟救了她。家棟抓着養母拿剪刀的手,又哭又鬧。他的小尾指也在那場混亂下,被剪刀給剪斷了!是弟弟哇哇的痛哭聲驚醒了陷入癲狂的養母。
而她縮坐在牆角里,看着那一截斷指,彷彿找到了活下去的動力。
當時的她對着清醒過來的養母一字一句承諾道,“現在爸爸癱瘓了,弟弟還小,我是家裡的頂樑柱。在家棟沒成家立業前,請給我贖罪的機會。”
再後來,那一小截尾指被重新接回在弟弟的手上,他自己也驚嚇過度忘了這個事情。但何幼霖卻在很長的一段時間裡被那一截小指壓在心頭上,壓得喘不過氣。
夜夜做噩夢,都夢見養母拿着剪刀要剪掉她的十個手指頭給弟弟賠罪。
還好,後來她一直做的很好。她賺錢養家,愛護幼弟,孝順父母。而她的養母也被她感動了,原諒了她,待她漸漸溫柔了很多。就是偶有苛責,也是私下裡隨便數落幾句。
如果不是此時此刻,養母突然的癲狂,連她自己都想不起來這一段過去。
何幼霖看着壓在她身上的養母,不懂她爲何這麼激動,這麼絕望。
是她,做錯了什麼嗎?
王巧玲見她默不吭聲,當她是心虛,連帶着這些年壓在心頭對她的怨懟都勾帶了出來。她奮力一推,罵道,“你滾,我們何家要不起你這樣的女兒!”
譚少慕不想自己下猛藥竟然會引出這樣的事情。饒是他再算無遺策,也不會料到她的養母竟然激動會這樣!
眼看着何幼霖就要撞上實木櫃上,譚少慕顧不得自己才擱下的狠話,疾步衝到她身後接住了她。
巨大的衝力下,他的背猛撞在櫃子上,脊椎骨也不巧地被櫃上突出的抽屜拉手給抵着,又疼又麻。櫃子一陣劇顫,擺在上面的雜物嘩啦啦的掉下來,砸在他肩上。
王巧玲也被這個變故嚇了一跳,她,她只是氣急了,隨手一推罷了……
譚少慕不躲不閃,只矮身護着懷中的她,確保她沒有受到一絲傷害。
他看着懷中顫抖的人兒,深眸中透着微不可見的憐惜,嘴上卻冷厲如初,“你是傻的?就是不反抗,還不知道躲?剛剛和我說話的橫勁呢?”
何幼霖看不見他的生氣,只覺他說的話比針都扎人。她從他的懷中退出幾步,目光冷清,“這不就是你要的?”
她竟敢拿一臉嫌惡的表情看着他!
她竟敢這樣問他!
要不是爲了她,他會插手這種爛攤子?
譚少慕慢慢擡眸正對上她,眼眸冷如冰錐,低啞的嗓音從胸肺裡發出:“放心!我要的,遠不止這些!”
何幼霖聞言,面色大變。
譚少慕瞥了眼衆人,不再廢話,直接把何幼霖打橫抱起帶離了房間。
“放開我,混蛋!放我下來!”何幼霖初時還有幾分掙扎,卻被譚少慕附在耳畔的一句話嚇得乖乖合作。
他說,“要不想回家,去門診室也一樣。”
留在病房內的江淮,靜默地看着那條被人遺忘在衣架上的圍巾被狂風吹得飄搖不定。良久之後,他掏出手機,“我要知道何幼霖最近幾個月的所有動向,特別是我出國這段期間。”
一定有什麼,是他不知道的。
掛上電話。
窗外,一個驚雷驟然撕裂天幕。
瓢潑似的大雨發了瘋一樣的下着,何幼霖坐在車裡隔着深色的車窗呆呆地看着,視線裡霧濛濛地模糊了所有的東西,包括她此刻惴惴不安的心
高檔別墅區裡原本就很安靜,除了驚雷聲外,只有間或參夾的幾聲犬吠。譚少慕的車子剛按下第一聲鳴笛就引來屋內的傭人開門。
黑色欄杆的鐵門咿呀呀的打開,不等傭人打傘來接,譚少慕已經拽着何幼霖下了車。
他嘴角噙笑,但笑容毫無溫度,“何幼霖,我是不是對你太好了,才叫你骨頭輕成這樣!”
何幼霖被拽得失衡,一腳踏在深深的水窪裡,濺起冰冷的水花,侵浸在棉襪上,又冷又髒。她拿眼直直的瞪着他:“我骨頭輕?”
“不輕的話,你會這麼快就忘記我昨夜的警告?”譚少慕進一步逼近。
接到張澤川電話,他第一時間想的是叫她別擔心,他會處理。可不知爲何,在撥通她電話時,卻又臨時決定裝作不知情。
直到聽見她刻意隱瞞的謊話,他才知道他爲的是試試看。試試這個女人到底有沒有把他放心上,會不會找他求助!
結果,大失所望。
沒有一個男人能受的了昨夜還壓在自己身下的女人,第二天就迫不及待的與舊情人一起探望孃家人!
想到這裡,他的一張俊臉更是冷硬如鋒!
一旁的傭人見剛新婚的小夫妻鬧矛盾,哪還敢逗留下去聽了不該聽的話,直接躲回了屋裡。
提及昨夜的警告,看着他漆黑的眼眸,何幼霖不禁摟緊了自己的身體。她瑟瑟發抖,被這場雨淋的冷上加寒。
稀里嘩啦的雨聲裡,她壓低了嗓門,一副在沉默中爆發的架勢:“你少作賊喊抓賊!你那些鬼伎倆,我受夠了!表面上溫文爾雅,通情達理,暗地裡卻是各種獨裁專.制。如果這就是你所謂的協議婚姻,不如趁早離婚!”
離婚二字一出,譚少慕一雙漆黑的眼眸燃得灼灼閃亮,咬牙切齒道,“做夢!何幼霖,婚禮當天,他要是真有種把你帶走。那就是你唯一能擺脫我的機會。而現在,你是生是死都只能是我的女人!”
話畢,他不由分說地把人強行拖回了家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