喜歡她嗎?
譚少慕不想回答這個問題。彷彿承認它,自己就輸了一樣。它會惡狠狠地嘲笑他精於算計地接近他的行爲。
可是,感受着他身下漸漸發硬的身軀,他才發現,否認它遠比承認它都要困難的多。
何幼霖緊緊揪住他的襯衫,又問了一遍,“你喜歡我嗎?”
這次,輪到譚少慕僵住了。
隔着襯衫,她的指骨挨着他的胸膛,察覺到他的僵硬,這一瞬間,她慌了。
他不是最會演戲了嗎?
爲什麼不騙她?
難道,連演戲,他都吝嗇於說喜歡她嗎?
她的雙眸驀地一疼,再也睜不開了,不敢看他的臉。淚水,卻肆意地氾濫而下。
或許,原本也沒有完全準備好當母親,只是一時的母性衝動才決定生下她,不計後果。所以,在流掉那個孩子後,她只有淡淡的遺憾與哀傷,卻沒有哭。
起碼,那個無緣的孩子遠不及眼前的男人叫她在乎。眼前的男人只一個眼神,就能讓她潰不成兵,抱頭痛哭。
譚少慕見她終於肯哭,肯鬧,心反而落到了實處。他猛地將她拉進懷裡,安撫着她的背,“幼霖,哭吧。哭出來就好了。你相信我。我以後不會再騙你,傷害你。那些傷害你的人,我一個個都會報復回去。孩子,還會有的。”
在他的安撫下,何幼霖漸漸安靜下來,睜開淚眼迷濛的眼睛,毅然道,“不,我要自己報仇。”
譚少慕的心猛然一震,總覺得她哪裡不一樣了。曾經那麼懶的一個人,因爲懶的應付,很多時候都寧可吃虧,也不去計較。現在,卻說要親自報仇。
他凝眸沉思,視線落在她的臉上,眸色微黯,輕撫她的臉蛋,良久才應允了下來,“好,隨你。不過,如果要什麼幫助的,找我。”
何幼霖聽了,心裡一觸,忍不住道,“如果,我報復的人裡包括了你的媛媛呢?你還幫我嗎?”
他蹙眉,聲音有些懨懨,“我知道,你不喜歡她。她也做了對不起你的事情。不過,我已經警告過她了。她以後不會再和你作對了。我希望,你不要和她一個小孩子去計較。”
他以爲她嫉恨白昕媛,所以這麼說的。
可是,女人的直覺告訴她,她的孩子會沒有,白昕媛是脫不了干係的!
何幼霖閉上眼,在沒有證據之前,說什麼都是空的。她相信,這世上沒有抓不到的把柄。只要做過,都會有跡可循。
譚少慕看着她小巧精緻的五官,她的臉上充滿疲憊,倔強。
他彷彿好像真的在很久很久以前的哪裡見過她一樣,不禁摸上她的臉頰,摩挲她的桃花痣,清喚,“幼霖?”
“嗯?”
“你以前,見過我嗎?”王平的話,成功地在他心頭上種下了一根刺。
“沒有。”何幼霖搖了搖頭,背過身去,“就算路上碰見你了,我也肯定躲的遠遠的。”
遇上他,就是她的劫。
若早知道會愛上他,從此變得患得患失,變得不再像她自己,她搞不好真的會跪下去抱住沈月珊的大腿,收下那一筆錢。
“休想。”譚少慕大手攬了過去,一把抱住了她,沉沉而語,“你是躲不開的。”
何幼霖摸了摸自己空空如也的小腹,薄涼的微笑掛在嘴上。是啊,這樣的孽緣,若不是前世註定,今生又怎麼會碰上他?
不知道是不是譚少慕的心虛,沒有回答她喜歡不喜歡的問題,總之,這一日,他並沒有繼續下去,和之前在醫院裡一樣,單純地擁着她進入了睡夢裡。
自此之後,何幼霖和譚少慕正式搬進了他們的小窩裡,過着二人世界。何幼霖沒有問譚政,陸家對她的態度。她隱約是知道什麼的。只是,譚少慕不說,她也不問。
從前,她還偶爾會跟着譚少慕出席一些必要的交際場合,或者被陸家邀請過去做客。現在,她再也不用裝矜持,扮閨秀了。
她更加投入她的工作,特別是在她試音結果出來,成功拿下那個配音工作後。
連張澤川見了,都要笑咧嘴說,“不虧,不虧。簽下你,不虧。”
何幼霖好不容易培訓結束,拿着劇本熟悉,爲明天的配音做準備,結果自己累的和狗一樣,卻看見張扒皮在旁邊閒閒地看着,忍不住揉了個紙團丟了過去,“大總裁,你日理萬機,何苦盯着我這一介小民?”
“看猴戲,有利於身心健康。我,日理萬機起來,也就事半功倍。”張澤川接過紙團,正打算丟回去,卻盯着何幼霖身後,面露古怪之色。
何幼霖好奇,扭過頭,只見薛彩寧拎着一個紙袋昂首挺胸地走了過來。
薛彩寧是從這裡跳槽出去的老員工,又是張澤川的前好幾任女友。她的出現,都不用開口說話,就已自帶了八卦氣息,吸引了羣衆的目光。
“你怎麼來了?”張澤川蹙眉,額角的青筋有些跳動,“我和你說的很清楚了,我們不肯能……”
他說話的聲音並不小,但是薛彩寧卻像是沒有聽見一樣走了過來,然後在何幼霖的面前站住了腳,遞過袋子,“這是你落在我家的東西。物歸原主。”
搞了半天。是張澤川自作多情。人家根本不是爲了他來的。
何幼霖笑着起身,接過東西,“麻煩你了。你和我說一聲,我自己去拿就好了。”
“沒事。”薛彩寧淡淡迴應,便轉身走人,只是走到一半,又停了下來,忍不住問道,“何幼霖,你到現在都還沒有想起從前的事情?”
“從前?”何幼霖愣了愣。
“算了,沒什麼。”薛彩寧淡笑,搖了搖頭,好像既往不咎的樣子,最後卻又意有所指地說了句,“過去的事情,忘了也好。否則揹負愧疚地活着,太痛苦了。”然後,頭也不回的走人。
何幼霖抓了抓手中紙袋的繩子,困惑地看着張澤川,“你瞭解她,你翻譯翻譯,那句話是什麼意思。”
張澤川見薛彩寧不是找自己,鬆了一口氣後,一本正經的摸了摸下巴,推理道,“她的意思是,你該請我吃午飯了。”
何幼霖氣結,掄起胳膊就拿紙袋子糊了他一臉,“我說正經的呢!你還想不想找你妹了。”
張澤川一聽,收起嬉色,嚴肅道,“和我妹有什麼關係?”
“我之前聽江淮提過,他懷疑薛彩寧也是我們孤兒院的人。不過,他也不肯定,只是懷疑。”何幼霖頓了頓,說到這裡,她便不由自主的回憶起他說這些話時候的場景。
那時候,她天天呆坐着,不想說話,也不看他。他就在她耳邊各種嘮叨,深怕她會退化與人正常交流的功能一樣。他把孤兒院的事情,他們如何相戀,吵架時候的心情,能說的,通通說了一遍。
她聽的不太真切,但是總有那麼幾句話會飄進耳朵裡,最後留在她心上。如果不是薛彩寧剛剛那麼說,她可能也都忘記這茬了。
“窩草!這麼重要的事情,他居然不和我說?”張澤川一臉日了狗的表情,“虧的我還把你在薛彩寧家的消息……”
對上何幼霖怨恨鄙視的眼神,張澤川日了狗的表情瞬間變成了被狗日了,半天不敢吭氣。
他得知何幼霖被沈月珊抓姦在商場,大打出手的消息後,便自責不已。只是看何幼霖一直都沒事人一樣,也就漸漸沒放心上了。這才一個得意忘形,說漏了嘴。
何幼霖瞪着張澤川,卻也知道怪不了他。他並不知道她和譚江淮在那一個月裡發生過什麼。只是透露她的行蹤,對她沒有什麼實質的傷害,卻能給江淮一個順水人情。換她,她也會這麼做。
張澤川見她不說話,又討好安撫道,“別急。老子幫你報仇了。最近沈國豪的頭肯定大的狠。”
然後,他恨不得將功抵過地把自己做了哪些好事巴拉巴拉的說了一遍。100個字裡,何幼霖最多能聽懂10個字,什麼項目,貸款,資金鍊斷了……
“等等!”何幼霖喊停,只關心道,“沈國豪,有那麼弱嗎?”
真不知道是張澤川在吹牛,忽悠她,還是沈國豪的良辰集團真那麼菜。但是,譚政不惜賣兒子都要聯姻的集團,怎麼可能真那麼弱?
張澤川沉默了。沈國豪當然不弱,也不傻。爲了整沈國豪,他也是下了血本的。
他不是譚少慕,不會考慮如何在最小的損失和風險下,把敵人拿下,而是想着怎麼在最短的時間裡,給對方沉重一擊。譚少慕喜歡等,放長線作戰,相信君子報仇十年不晚。而他就圖個爽,誰都不能叫他憋屈了。
何幼霖看他沉默,大概知道他所謂的報仇並不容易,不由嘆息,“算了。別硬拼。而且,這事和你沒關係。”
張澤川不悅,“你包子是你的事情。你能忍,願意放過她。老子不幹。老子就是喜歡硬拼!也甭說什麼廢話,說和我沒關係。那臭丫頭上次敢來我地盤鬧,事傷人,我不收拾她,她就得寸進尺。這次不給點教訓她,她還不知自己得罪的是誰的人!”
“是。張總威武,一統江湖!”何幼霖白了白眼睛,坐回自己的辦公位置上,拿出一個檔案夾,扔給了他。“誰說我包子?我是冤有頭債有主。沈月珊欠我的。我就找她算賬!”
張澤川好奇地打開檔案夾,看了看裡面的東西,瞠目道,“你行啊你,哪弄來的東西。當真是會咬人的狗都不會叫!”
“屁!”何幼霖一把抓過他手裡的東西,塞回檔案夾裡,“我這是禮尚往來。她最在乎什麼,我偏要送她什麼,再毀了!”
“所以,你要我放過沈國豪,也是爲了你的計劃?”
“你說呢?”何幼霖擡眼,“沈國豪可是她最大的籌碼。真動了沈國豪,我就是想送她什麼東西,她也接不下手。”
“嘖嘖嘖,最毒婦人心。”張澤川搖頭嘆息,轉過身給助理打了個電話,“那誰,把那項目放行了。爲什麼?廢話,不放,老子虧十個億,你補給我?”
何幼霖看着張澤川的身影消失在總裁辦後,掛在面上的笑意收了起來。她捏了捏眉心,疲倦地往桌上一趴。
累。
真的,好累。
而她只能戰鬥下去。從前的退讓換不來和平共處,得到的只有無盡的傷害。只有強大的人才有資格說和平。
弱小的,只能捱打,苟延殘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