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色如水,辛曼取了車,車輛在道路上飛馳着。
辛曼心裡滿滿的都是焦躁,就是因爲剛剛發來的那兩張照片,照片可以清楚的看到電梯牆面上亞寰酒店的標誌,而薛淼對藍萱半抱的姿勢,更是刺痛了她的眼睛。
是一個陌生的號碼發來的,辛曼當時就回撥了這個號碼,卻已經關機。
明明知道是有心人設置的一個陷阱,辛曼還是跳了。
如果說讓薛淼在酒店裡和別的女人糾纏,而她卻在家裡的大牀上,在包裹着都是他的氣味的房間裡睡覺,怎能安眠?
來到亞寰酒店,已經是半個小時之後。
辛曼以爲自己認識路,卻不料在路上走了岔道,再開導航,來到亞寰酒店門口,已經快十點了。
她的內心其實是尚且有一絲期翼的。
期翼着薛淼已經走了,但是,直到她看見路邊那輛熟悉的車子。
辛曼不由得握緊了方向盤。
她將自己的車子停在了薛淼私家車後面,開門下了車。
在酒店門口,她停下了腳步,擡頭望着這樣一棟看起來流光溢彩的招牌,雙腳彷彿連着心,不知道到底是進還是退。
“我要是你,現在就上去看個清楚。”
身側傳來的聲音,讓辛曼不由得皺了眉頭,轉過頭看了一眼來人,眯起了眼睛,“莫小姐。”
莫婷在距離辛曼三步遠的地方走過來,腳上一雙尖細的高跟鞋踩在地面上,發出敲打地面清脆的聲響,她歪着頭看辛曼,“人一味地自欺欺人是不對的,辛曼,我一直以爲你挺勇敢的,不管是在感情上還是子啊對待生活工作上,雖然我不喜歡你。”
辛曼勾脣,“呵,不喜歡我的人多了,如果我一個一個都還放在心上在意一通,那我還要不要過了。”
莫婷輕笑了一聲,“豁達麼?辛曼,我不信你會不焦躁,薛淼就在酒店裡,而你就站在外面,等着他和別的女人承受魚水之歡?”
辛曼臉色驟然變冷,“胡說八道什麼!”
這大抵是辛曼第一次對莫婷用這種嚴厲的語氣說話,連莫婷都微愣了一下。
辛曼轉了話題,問:“剛纔的照片,是你發給我的?”
莫婷臉上浮現一剎那的不解,“什麼照片?”
“就是薛淼扶着藍萱上電梯的照片。”辛曼冷笑,心裡默道:裝得真像。
莫婷沉吟片刻,“你懷疑是我發的?要是我是你,現在就不會懷疑別人。”
辛曼皺眉,“什麼意思?”
“你知道我是什麼意思,”莫婷默不作聲的低頭理了理自己的外套,“薛淼這麼明顯想要和你分手,你都看不出來?我不信。”
辛曼心裡咯噔一聲,伴隨着被人戳穿臉皮後的那種餘痛。
她自己心裡清楚是一回事,而被別人指着脊樑骨戳穿,就又是一回事。
辛曼別過頭,“我不知道你在說什麼。”
“我一直以爲你挺聰明的,不過現在看來,你真的是傻得要命,”莫婷盯着辛曼,“你以爲一個已經不愛你的男人可以被你留在身邊多久?你能留他留一輩子麼?你能每次他出門都讓他把你拴在腰帶上麼?你真是太天真了。”
辛曼轉過頭,看向莫婷的目光多了幾分厭棄,“莫婷,就算是他不愛我了,那也是我自己的事,與、你、無、關。”
此時此刻,辛曼覺得莫婷看自己的目光,就好像是在看着一個小丑的角色一般。
“我只是碰巧路過,”莫婷掃了一眼辛曼,擡步向前走,“你要跟上來麼?”
辛曼抿着嘴脣,“你住酒店?”
放着好端端莫家的大宅不住,來住酒店?
“我覺得我沒必要跟你解釋我住酒店的原因。”
辛曼從鼻子裡哼出一聲來,“隨便。”
她看着莫婷向前走的背影,知道這算是跟薛淼的這個前大嫂徹底撕破臉了,之前她只是覺得莫婷很像是一朵大大的白蓮花,只不過因爲是薛淼的大嫂,而且在當年的事情裡,又是受害者的一方,也就沒有說什麼,可是心裡面,對於莫婷,比對莫蘭的厭惡感都要深,只不過她的控制力比較好,再說前一段時間,是她救了薛淼,幫薛淼抵擋了重物墜地的撞擊,不管她的目的是什麼,。
包裡的手機傳來嗡嗡的強烈震動聲。
辛曼以爲是薛淼,從包裡拿出手機的動作顯得亟不可待,但是,在拿出手機來卻愣了一下,擡頭看前面酒店的臺階。
莫婷已經走到了前面的臺階處,轉身,向着辛曼擺了擺手。
辛曼接通了電話,目光冷冷的看着前面不遠處的莫婷。
莫婷的聲音從電話裡傳出來,她報了一個房間號。
“剛纔忘記告訴你了,”莫婷說,“這是藍萱的房間號……如果我是你的話,那……”
“莫婷,閉上你的三八嘴,”辛曼冷聲打斷,“你永遠都不可能成爲我,所以,別做那些無謂的假設,太低智商。”
隔的遠,辛曼看不清莫婷臉上的表情,只隱約可以看到一抹冷嘲的笑。
莫婷掛斷了電話,轉身走進酒店裡。
辛曼長長的舒出了一口氣,因爲身體緊繃的那根線猛地一放鬆,整個身體都好似沒有了力氣,靠在後面的車上,許久都沒有說一句話。
應付這種女人真的是耗費心力。
可是……
莫婷口中所說的那個房間號,她到底要不要上去?
辛曼眯起眼睛,看着前面一片空地,鋪着瓷磚的地面上倒映出招牌流光溢彩的顏色。
過了一會兒,她站直了身體,徑直走進了酒店。
………………
藍萱醉酒之後,比辛曼還要難纏。
薛淼一把將藍萱丟到牀上,“你好好睡一覺,明天我再來看你。”
“不,阿凜你別走……”
藍萱從後面撲上來,一下子就摟住了薛淼的腰,口中咕噥着,神志不清,看樣子已經完全把差不多體型身材的薛淼當成了那個金牌經紀人阿凜。
薛淼覺得太陽穴跳了跳,伸手揉了揉眉心,平常不醉酒的時候,也沒有覺得她的身手這麼靈敏過。
他扯過藍萱的手,但是這女人就死死地抓着他的襯衫,直接將他紮在褲子裡的襯衫給扒拉了出來,隨便一扯,直接將襯衫的衣釦給崩掉了三個。
薛淼簡直是忍無可忍,就不該讓她碰酒,本來還以爲她的酒量見長,卻沒想到還是這麼點兒。
他直接拉着藍萱來到了浴室裡,擡腳嘭的一聲將馬桶蓋給蓋上,將藍萱推了一把坐在馬桶蓋上,開了淋浴的噴頭,直接就向藍萱頭上澆過去。
因爲怕藍萱因爲冷水受到過多的刺激,所以擰開熱水器的時候就調節了微溫的水。
藍萱開始撲騰,水流兜頭澆下來,長髮貼着頭皮臉頰,水迸濺的哪兒都是,將薛淼被扯開的襯衫都給打溼了。
直到藍萱徹底冷靜下來,耷着頭,薛淼才把蓬蓬頭給關了,往一邊的浴缸裡一撂,拿了一條毛巾來擦了擦臉。
“醒了吧?”
藍萱隔着瘋子一樣貼在眼睛上的頭髮,看見了站在自己面前的薛淼,擡手捂住了自己的臉,口中低低的罵了一聲。
薛淼擡步向外走,“我先出去,你自己整理一下。”
他出了浴室,就直接給酒店的客房部打了個電話,讓送上來一件男式襯衫。
身上的這件襯衫不能穿了,崩掉了釦子,溼漉漉了,掛斷電話,薛淼便直接將車珊解了釦子扔到一邊,赤着上身等客房部的人送襯衫上來。
不過一分鐘,就有人按門鈴。
這麼快?
薛淼起身去開門,打開門,外面站着的是一個服務生,手裡拿着一瓶紅酒,遞給薛淼,“先生您好,您的房間號是我們酒店今晚特別活動的特別數字,這瓶酒是我們送給您的,希望您夜晚愉快。”
說着,服務生還特別眨了眨眼睛。
薛淼拿過紅酒重新轉身進了房,恰好藍萱從浴室裡走出來,看見他手裡的酒,“還要酒?你是嫌我瘋的不夠徹底是吧?”
他將酒瓶放在一邊,反手關上了門。
而就在酒店的走廊上,女服務生轉過來,對身後陰影處的一個身影眨了眨眼睛,“那男人身材真好,八塊腹肌,頭髮溼漉漉的簡直是性感。”
不用女服務生給她轉述,她已經看見了,有什麼能比親眼看見更加讓人心痛的呢。
女服務生見辛曼沒什麼反應,說:“酒都幫你送進去了,你不會賴賬吧,你別放我鴿子啊,沒提成不要緊,別讓我連本錢都折了。”
酒店裡的服務生,有些會自己接一些私活,就比如說酒類飲品,或者是套套還有特殊服務,總有男性顧客需要的。
辛曼眼睛都沒有眨,從錢包裡拿出卡,“多少錢,刷吧,那瓶酒算我的。”
刷了卡,辛曼盯着前面的那扇門,許久,許久都沒有移動。
一直到客房部的人來給薛淼送襯衫。
“先生,這是您需要的襯衫,”服務生諂媚的笑,“我可是跑了好多店纔買到了您說的這個牌子。”
薛淼接過紙袋,直接從錢夾裡抽出來三張百元大鈔,“你的小費。”
服務生眼睛一下子放光,“謝謝。”
出手真闊氣。
薛淼感覺到有人在注視着他,在臨關門之前,就看見了在斜對角的牆面上靠着的辛曼。
辛曼一雙眼睛好像是明亮的小桔燈,在光線並不是多麼明亮的走廊上,卻亮的驚人。
藍萱從浴室裡走出來,身上穿着乾淨的浴袍,正在彎着腰擦溼漉漉的頭髮,擡頭看見薛淼在門口站着,便走過來,“在那兒開着門幹什麼呢?”
薛淼沒有理會後面的藍萱,目光定定的看着辛曼,聲音微暗啞,“過來。”
服務生拿了小費,想要轉身離開,聽見後面薛淼的聲音,轉過頭來,“先生,您叫我?”
薛淼直接擋開了面前的服務生,藍萱已經瞧見了辛曼,側身過去,忽然搭在了薛淼的肩膀上,“怪我不好,剛纔醉酒有點激情過火,扯爛了你的襯衫。”
薛淼收回目光,隨便瞟了一眼藍萱,“早知道這樣,就不會讓你喝酒。”
藍萱有點驚訝,她本來說這句話就是爲了激薛淼的,結果……這人倒是接的挺上道的。
她聳了聳肩,再看走廊上的辛曼,已經返身跑走了,順着走廊,一路跑的很遠,來到電梯門口,剛好電梯門打開,一頭就紮了進去。
薛淼關上了門,從袋子裡拿了襯衫,將吊牌剪掉,對藍萱漫不經心地說:“發票會拿去前臺記錄,到時候記到我賬上。”
他說完,便用一手扣着釦子,另外一隻手拿起桌上的一個煙盒,抖出來一支菸。
襯衫很合身,剪裁挺括。
藍萱抱着手臂靠在牆面上,嘴角勾着一抹笑,“你比我想象的,還要狠。”
只不過藍萱卻並沒有瞧見,薛淼竟然在點菸的時候,將菸蒂的海綿端和菸絲端拿反了,海綿端點着,發出一股焦味。
她轉身向牀邊走去,“你現在還不出去追,恐怕就沒時間了。”
結果她這句話還沒說完,就聽見門邊想起了嘭的一聲門響。
藍萱回頭,門口已經沒了人。
………………
在愛情裡,辛曼做了一次逃兵。
她明明很勇敢的,可是現在,卻因爲一份愈發沒有安全感的愛情,而變得懦弱。
記得辛曼最初領結婚證的時候,薛淼告訴她,我們試試看,一年爲期,可是,現在還不到一年,就已經面臨分崩離析了。
剛纔,明明她能夠衝上去去質問那個男人的,可是腳步卻好像是灌了鉛似的,走不過去,她裸着上身,頭髮有些溼,而身後不遠處站着是裹着浴袍剛剛從浴室裡走出來的藍萱。
她自嘲的笑了笑。
多麼諷刺的存在,但是她到底沒有衝過去質問,因爲怕薛淼的答案,真的感到害怕。
辛曼衝出酒店,一路上狂奔着,都沒有來得及開自己的車,就這麼用雙腿來丈量着地面的長度,眼睛裡的淚水氾濫沿着臉頰流淌下來。
經過前面的一條馬路十字路口,辛曼眼睛的淚水模糊了前面的路,當她混混沌沌地走過馬路,忽然車燈明晃晃地照了一下,辛曼想着按喇叭的方向看過去,轉眼的瞬間,車輛已經開到了面前,她猛地摔倒在地上,車輛在距離她不過半米處,戛然停下。
駕駛位上的蘇卿卿出了一頭的冷汗,抓住坐在副駕的宋南驍的手,“怎麼辦?我撞了人了?”
相對比蘇卿卿的慌亂,而副駕駛位上的男人就顯得要鎮定許多,拍了拍她的手,“沒有,別亂想,我先下去看看。”
從副駕駛的車位上急忙下來一個男人的身影:“沒事吧?”
“曼曼?”
宋南驍看見在馬路中間倒下的女孩兒,蹲下去將她扶了起來,“曼曼,你沒事吧?”
蘇卿卿也解了安全帶下車,那是……辛曼?辛曼爲什麼會出現在這裡?
辛曼沒有被撞到,她只是因爲強光照射,而反射性的摔倒了。
蘇卿卿急忙衝過去,蹲下來抓住辛曼的手,“我剛纔沒有撞到你吧?”
辛曼搖了搖頭,已經稍微恢復了神智,眼前一片清明,“沒有,小嬸,你沒有撞到我,是我自己摔倒的。”
她從宋南驍的懷抱中掙脫出來,手掌心擦着地面站了起來。
蘇卿卿就趁着宋南驍鬆手的時候,挽着他的手臂向後退了一小步,“你要去哪兒?我送你吧。”
辛曼搖了搖頭:“我有開車。”
宋南驍覺得辛曼的臉色不大對勁,在辛曼轉身的時候,忽然伸手拉住了他的手腕,“是不是因爲他?”
這個他,是誰?
蘇卿卿有些詫異,看向宋南驍,可是後者一雙眼睛卻全然都在辛曼身上。
辛曼肩膀一抖,“不是。”
恰在此時,一輛黑色的私家車從後面駛來,在路邊猛地剎車停下,駕駛位的車門打開,從裡面跳出來一個黝黑的深色身影。
薛淼大步向前走過來,辛曼抹了一把在臉頰處快要被風乾的眼淚,別開了臉。
“走,跟我回家。”
薛淼冷漠的目光掃過蘇卿卿和宋南驍,落在辛曼臉上,握住她的手腕。
辛曼有心隱隱掙扎着,這樣的小動作,輕而易舉的就落入了宋南驍的眼眸之中。
視同閃電一般,在空氣中都漾開了一抹波紋。
嘭的一聲,牢牢地鎖着辛曼手腕的手鬆開了一下,因爲宋南驍毫無預兆的出拳,讓他向後踉蹌了兩步,抹去了嘴角浸出來的血。
宋南驍冷冷的看着薛淼:“我之前有沒有告訴過你,我甚至專門打電話告訴你,我說她是一個好女孩兒,如果你能對她好,那我放心把她交給你,可是你現在……”
薛淼手指抹去了嘴角滲出來的鮮血,在薄削的脣瓣上染上了一絲妖冶的紅。
他並沒有理會宋南驍,相反向辛曼走去,“曼曼,我們回家。”
然而,就在這時,宋南驍毫無一絲預兆的出了第二拳,凌厲的拳頭帶動夜風,倏爾擦過薛淼的顴骨處,薛淼有所防備,但是還是被打了個正着,卻在轉身的同時,直接擡腿猛踢宋南驍的膝彎,宋南驍單腿跪在地上,嘭的一聲,骨頭撞擊地面發出悶響。
“南驍!”
蘇卿卿一下子震驚了,她想要衝過去扶起宋南驍,而面前的兩個人又開始打作一團,她根本就無法前進一步,如果再進一步,恐怕就會被殃及。
辛曼站在路邊,看着打成一片的兩人,既沒有蘇卿卿的歇斯底里,也沒有宋南驍的憤怒。
這兩天,藉着藍萱的新聞,薛淼的曝光率也很高,因爲他的曝光率,所以也影響薛氏的股票持續走高,到算是一箭雙鵰。
但是宋南驍知道,這都是假的。
他看到這些新聞都覺得憤怒,而辛曼呢?上一次他在辛曼眼底,看到的是真真正正的喜歡,那種眼神的流露,不是假的,三年了,她終於放下了,有了一段新的感情,重新帶來一份熾烈的喜歡。
宋南驍給薛淼打了電話,如果薛淼不對辛曼好,那麼他就要教訓他。而且,在那一通電話裡,他其實還有一句話沒有說完。
如果你對她不好,我隨時都會把她給搶回來!
薛淼原本也一直是在被動的躲閃,避開宋南驍的拳風,可是當發覺到宋南驍的狠厲的同時,便開始反攻,在他拳頭揮過來的時候,伸手一把握住了他的拳頭,一個反剪,將宋南驍的手就給反剪到身後。
蘇卿卿在原地急的直跳腳,“快住手啊,你們別打了!”
她想要過去攔架,但是她也是心有餘而力不足,還沒有接近就被一陣陣凌厲的拳風給逼退了出來,只能在外圍大聲的叫着。
蘇卿卿轉向辛曼,“曼曼,快點叫他們住手啊,再打下去,恐怕不出人命,也會招來娛記的。”
辛曼比蘇卿卿清楚,可現在她又有什麼資格站出來呢?
她看着兩人打的越來越激烈,甚至全都砸在骨頭上發出滲人的聲音,周圍已經有人駐足,看着這邊兩人大打出手,指指點點的。
辛曼低着頭,一抹苦澀的笑瀰漫到脣角,聲音有點低沉,“別打了。”
沒有再聽到動手的聲音,辛曼轉身就沿着道路向前走,不再看身後兩人一眼,身後有一道身影迅速地接近,直接拉過她的手腕,“走。”
沒有來得及反抗,辛曼就被薛淼塞進了車的副駕駛位子上。
她也沒有打算反抗,現在這個時間點,她不回橡樹灣,還能去哪裡呢?
蘇卿卿向着宋南驍撲了過去,“南驍,你沒事吧?”
怎麼可能沒事?
臉上掛了彩,身上也被踢了,他面龐痛苦了一下,強自按了一下肋骨,一下子咳嗽了出來,不過薛淼下手還是有輕重的,肋骨並沒有斷。
蘇卿卿扶着宋南驍的腰,卻聽見他悶哼了一聲,便改爲扶着他的胳膊,“需要去醫院麼?”
“不用,”宋南驍眉頭緊蹙,向那輛輝騰離開的方向看了一眼,只剩下了幽深的夜色,“你開車。”
………………
回到橡樹灣,辛曼直接下車,而薛淼在身側不緊不慢地跟着,沒有話。
在車上,沒有一句話,等到上了電梯,依舊相顧無言。
電梯的鏡面上倒映出兩人的身影,辛曼的目光在鏡面裡與薛淼相撞,移開了目光。
他臉上也帶着傷,嘴角裂了,顴骨處有很明顯的淤青,不知道身上有沒有被打傷,剛纔兩人拳打腳踢每一個動作都不相讓,想必身上的淤青會比臉上的更多。
電梯門打開,辛曼率先走下去。
回到橡樹灣,辛曼找來了醫藥箱,看着正在捲起衣袖的薛淼,因爲捲起衣袖的動作,帶動手臂上的傷,他眉頭緊蹙,一點都不肯放鬆。
辛曼將醫藥箱放在一邊,低垂着的視線落在薛淼掀起的衣角上方,“我給你上藥。”
她特別避開薛淼的目光,當看到他身上的白襯衫,就想起來在酒店套房裡他赤裸上身的情景,就覺得刺目,就直接想要把他給拉扯到浴室裡,狠狠的用水沖刷一邊遍,將那些不屬於她的痕跡和味道全都洗去。
可是,心裡呢?
辛曼側身坐在沙發上,先清理了一下薛淼臉上還有肩背上的傷口,然後再取出藥膏來抹在他的傷處。
處理過後,辛曼直接拎着藥箱轉身離開。
走到樓梯處的時候,薛淼忽然開口叫住了她:“曼曼。”
辛曼腳步微微滯頓了一下,停住腳步,卻沒有回頭。
薛淼赤着上身,手肘撐起額頭,手掌在面頰上投下大片的陰影。
“我們分開吧。”
聽見這句話,辛曼死死地咬着脣,從背後就可以看得出來,她的肩膀在肆意的抖動着,強制自己邁開一個步子,上樓去。
每一步,都邁的無比艱難。
來到樓梯轉角處,辛曼才停下了腳步,一隻手扶着欄杆,緩慢的轉過來,“理由呢?”
“沒有什麼理由。”
薛淼擡起頭看,向樓梯上看去,但是因爲角度和光線的問題,只能怪看見辛曼一雙包裹在牛仔褲中的的腿,以及筆挺的腰身,修長而筆直。
辛曼笑了一聲,“那就不用說了,我不會分手的,薛淼,我告訴你,如果你不給我一個理由,我就賴在這裡,我不會走的。”
這個時候,她這種嘴臉讓她自己都覺得厭惡。
浴室裡,照着鏡子,那張原本漂亮的面龐,卻好像已經變得醜陋了,就好像是食人花一般,外表嬌嫩,而實際上卻向外滲透着毒液。
客廳裡的薛淼,頹然的閉上了眼睛,手臂撐在額頭上,彷彿肩上的擔子越來越重,沉重的壓制着他。
放在茶几上的手機忽然劇烈的震動起來,薛淼沒有什麼動作,過了許久,在手機響過第三次,他才撐着沙發扶手坐了起來。
“爸爸。”
是薛志成打來的電話。
聽着父親蒼老的聲音,過了許久,薛淼說:“嗯,我知道了,會盡快的。”
在老一輩的眼中,血緣關係絕對不可磨滅。
薛志成掛斷了薛淼的電話,又給杜靜心回了一個電話。
“放心,他們會自己解決的,你不用擔心。”
杜靜心如何能不心慌?
只不過,現在只能相信薛淼,要不然的話,如果辛曼知道……對她來說又何嘗不是有一次深重的打擊呢。
兩位老人都在用自以爲正確的方法逼迫着自己的孩子,因爲他們吃過的鹽,比小輩門走過的路還要多,所以,他們以爲,這樣是對孩子們最好的解決辦法,還可以將這個秘密永久的都塵封在暗處,孩子們也會各自找到屬於自己的幸福。
可是,到底如何呢?
如果真的有朝一日,這樣一份感情,終於被折磨的千瘡百孔而最終不堪一擊的時候,他們會不會後悔?如果終於有某一天,真相揭開,他們在目瞪口呆驚愕的同時,會不會嘲諷自己這段時間所作出自以爲對的決定,其實錯的離譜。
只不過,沒有人能預見未來。
薛志成起身,將手機放在一邊,起身走進了浴室,而在門外端着一杯安神助眠的牛奶走上來的季舒,推開了房間門,一眼就看見了放在桌上的手機。
季舒走到桌邊,拿起手機看了一眼,又向浴室的燈光看了一眼,最終翻開了他的通話記錄。
………………
這個晚上,薛淼沒有回起居室睡覺,第二天一大早,辛曼起來的時候,薛淼已經不在了。
辛曼已經習慣了。
這是三個早上,醒來的時候沒有見到薛淼的身影了吧。
不,是第四個。
記不清楚了。
早晨,自己煮一杯豆漿,吃一個三明治,揹着包去公司上班,迎着清晨的第一抹陽光,邁開第一步,用第一個笑臉去迎接陌生人。
辛曼沒有覺得和以往的日子有什麼區別,還是一樣,朝九晚五,再加上記者的採訪。
來到辦公室,許多記者都在討論着一個要去沿海省份去做一個有關於賽艇比賽的專題報道,有來自世界各地的頂尖級賽艇選手,一共兩天,只不過報社的要求是:報銷部分費用。
並非是全報,這樣的話,很多人都不願意去了,要自掏腰包,誰願意去出差。
辛曼當即就去找了主編,“我去。”
周多多不淡定了,“你要去?不報銷啊,說的報銷部分,說不定連百分之三十都不到,去那種賽事幹嘛?”
在周多多看來,要出差出去旅遊,就是要去就像是辛曼去歐洲遊,那種全報銷的採訪項目,要不然的話分分鐘被報社給榨乾。
辛曼徑直坐在椅子上收拾東西,“兩天能花了多少錢,再說了,B市沿海城市我還沒有去過,就當是去旅遊了。”
周多多撇了撇嘴,這話說的倒是顯得大度。
辛曼現在的想法,就是必須要自己忙碌起來,纔不會刻意去關注薛淼,不會發現那些貓膩和曖昧,自動屏蔽所有娛樂新聞的消息。
所以,出去做採訪,忙的像是陀螺最好了。
周多多都覺得稀罕,辛曼竟然在自己的休息時間,去幫幫這個整理稿子,那個打打文件,端茶倒水像是一個剛來打雜的實習小妹。
“你就不能自己休息一下啊?轉的我眼暈。”
辛曼說:“沒事兒,我不累。”
辛曼去沿海城市B市的機票是週三的,來回路費報銷,買的是經濟艙的打折機票。
快到下班時間,周多多湊過來,“我知道有一家新開的高檔餐廳,這幾天菜品打折,李巖有券,咱們一會兒去吃吧。”
辛曼無奈地說:“今晚我媽叫了我出去吃飯。”
周多多一臉的遺憾,“今天最後一天了啊。”
不過,過了二十分鐘,辛曼就再一次接到了杜靜心的電話,“曼曼,我臨時有點兒事兒,我明天再去找你吃飯。”
“哦,好的。”
辛曼掛斷電話,對着哭喪着臉的周多多說,“好了,我接下來的約取消了,跟你一起去吃飯,然後去醫院掛水。”
………………
杜靜心已經不動聲色地等了好幾天,她需要找一個恰當的時機,再去和女兒好好的談談。
原本約好辛曼就是在這個晚上,一起出去吃頓飯,可是臨時又出了變故。
她手機上接到了一條來自於薛志成的短信:“XX餐廳,晚上見,我有重要的事情要跟你說。”
杜靜心皺了皺眉,之前的聯繫,向來都是打電話的,可是現在卻發來的是短信。而且,上一次見面已經明明白白說的很清楚了,彼此不再見面,一些事情,就當永遠沒有存在過。
應該是有什麼急事兒需要說吧。
杜靜心也並沒有多想,便將和辛曼的吃飯時間後移了,去赴薛志成的約。
與此同時,在薛家宅子。
季舒其實是躊躇了一下,給杜靜心發了一條試探的短信過去,但是卻不料對方居然回覆了!
她眼睛裡冒火,如果原本只是猜測的話,那麼現在就已經是板上釘釘的,薛志成絕對是有婚外情!
兩口子都已經過了四十年了,結果到臨了,都已經中年步入老年了,竟然被花花世界的誘惑給吸引住了!
季舒心裡翻騰的厲害。
她仍舊佯裝若無其事,將薛志成手機裡的一來一回的兩條短信都給刪掉,記下了這個手機號碼,拉開衣櫃,從裡面挑選了一條雍容華貴的墨綠色衣裙,比在身上看了看,又重新放進去,選了一件白色的上衣內搭,外面套上一件黑色的外套。
薛志成從門外走進來,看見季舒有些疑惑,“要出門?晚飯不在家裡吃?”
季舒已經換好了衣服,語氣聽起來波瀾不驚,沒有一點起伏,“嗯,你自己吃,不用等我,我跟我閨蜜晚上要出去吃,順便再逛逛商場。”
薛志成也沒有說什麼,季舒跟閨蜜或者跟鄰里出去逛街的時候,也是特別要打扮一下,彰顯一下自己的氣度。
季舒拿了一個上回莫婷送的Prada的手包,叫了家裡的司機送,便出了門。
她倒是要看看,這個名叫杜靜心的女人,到底是何方妖精。
………………
晚飯辛曼找了周多多一起去吃,就在一家新開張的餐廳裡,裝修特別好,菜色乾淨。
兩個人來得早,好歹搶到有一個位子,只不過用餐號是在98號。
周多多問服務生:“現在排到第幾號了?”
“54號。”
周多多簡直想要吐血。
還有四十多號,最起碼要等半個小時了好嗎?
辛曼倒是顯得很淡定,坐在椅子上,“活動最後一天嘛,都想要沾沾小便宜,既然你少付出了金錢,就要用時間去貼補了,反正時間就是金錢。”
“切,聽起來雖然很有道理,可是現在的人,缺錢的不少,時間倒都是以抓一大把,又不是那種幾分鐘就好幾百萬大單子的公司老總,我們只是平民小老百姓。”周多多切了一聲,託着腮,“之前有很多時候,就像是品牌店打折啊,或者超市大促銷啊,想想就要花很多時間了,不過是成正比的。”
辛曼沒理會周多多的抱怨,“你不把李巖叫來一起吃?”
“他現在來幹嘛,我們兩個吃我們的,他來了還影響我們兩個人說話,”周多多直接拒絕,“他的作用就是一會兒吃完了結賬的時候貢獻錢包。”
兩人挑選的位子是在靠近角落的地方,不過視野倒是挺開闊的,一眼就差不多能將整個餐廳的佈局盡收眼底。
辛曼一閒下來,就想要看手機,看看手機是不是薛淼給自己打電話了,亦或者是自己需不需要打電話給薛淼……
糾纏了一會兒,她的眼角餘光,有一抹身影由服務生引領着進入VIP區,辛曼驀地擡起了頭。
杜靜心女士?
辛曼揉了揉眼睛,母親不是說有點急事麼?怎麼也來餐廳吃飯了?
看起來母親像是老早就已經訂好了位子,是由服務生引領着徑直走向包廂區的。
辛曼轉過頭來,端起茶杯猛灌了兩口茶,對周多多說:“你先在這兒看着位子,我去趟洗手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