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他擡眼就看到龐即和身後的十二雲騎兵,十二雲騎兵向來缺一補一永遠都是十二人,這十二人都是武功好手跟他也說得上相交默契忠心不二。
“大人,我看我們不用等了吧,怕是中了對方的調虎離山之計。”龐即把甯越的疑律老實不客氣的道了出來,他站在馬上,被籠在光暈裡,一派少年兒朗意氣風發的樣子。
其實這會兒甯越的心思已經亂了,他望着陰山望着九幽,他的心情一時很亂,這裡有一股靡爛的氣味壓迫着他,甚至還留有未及清掃的白骨一根根亂搭着。他長吸了一口氣勉力才把紛亂的心情平靜了下來,他知道自己不是一個會輕易被外界紊亂心思的人,今兒是怎麼了?他絕不能再被那個心頭的影子所打擾,現在是關鍵時刻,從情形來看已經是被闕連安牽着鼻子走了,怎麼心還能亂呢?至少這一點連龐即也看出來了,自己還在這裡希翼什麼?
怕是宮中已經出了什麼事,他必須速回,甯越揮了揮手正要下令回城,然而這時前面的地平線上騰起一陣灰塵,然後約有五十多騎正向這邊過來,領頭之人是一個紫衣女子,蒙着黑色黑紗,這些馬匹在甯越一行的面前一字排開。
那女子哈哈笑的有些豪爽,只是一開口說話那聲音就聽着極爲怪異,“你就是甯越?”
“聽說寧大人在朝中威望極高,又善謀略,也算是這個國家的有功之臣,現在坐鎮康豐維持各方勢力間的平衡,可否想過一旦打破,又會是何等血流成河的局面?寧大人果真願意見到此等情景?”
“我說我不願就可避免流血事情的發生了麼?你說你想稱帝就能如意遂心了麼?都只不過是自欺欺人罷了。” 甯越微微一笑,這匈奴女的話看側無錯實則是一個陷井,好像宮中各方勢力爭鬥都是無錯,皆是因爲他們活在這個人世的生存法則之內,那麼錯的無非就是他甯越了,是他錯來了這康豐或是錯入了這爭鬥吧。
“天已經亮了,這夢呢,也是到了該清醒的時候了。”龐即在邊上懶懶的補上一句。
“你們都是能說會道之人,我呢,在口舌上自是佔不到便宜。”那人身音忽高忽低的,忽渾沌忽尖銳的,猛然一笑容易讓人起一身雞皮疙瘩。“不過呢,逞這些口舌之能又有何用?人不還都是在我們手上,我今日只帶了五十人,而你們有千人,卻也只能這麼幹瞪着眼,又能耐我何?”
“你別跟我們繞圈子,我現在只想知道他們都在哪兒?你好像一個都沒帶來。”甯越擡頭看了看升得越來越高的太陽,又瞧了瞧那匈奴女的身後,果然這結局並非是他所願,這匈奴女的用意已是十分明顯,按理說她應該先是關心顏苓纔對,卻至今隻字未提及此人,而在這裡跟他滿嘴跑着瞎話跟他耗着拖延時間,
“是耍着我們玩麼?玩你也要有玩得起的資本。”甯越臉上依舊笑意盈盈,只是烏黑的深不見底的眼瞳裡,好似有疊雲一般莫測的情緒漫漫舒捲着。
龐即猛盯着那匈奴女,按理說現在的情形是比較壓抑的,然而壓抑卻不是龐即的個性,他的神情依然明快如山間松風,目中又有幾分颯然之意,盯得那匈奴女身形微微一顫,雖然隔着面紗但那雙眼睛確也玲瓏,但龐即還是瞧出了她的避意,她在躲避他,龐即卻是一聲冷笑,他本與甯越並馬站在一起,這會兒湊過身去在甯越耳邊輕語了幾句。
甯越喚人押了顏苓過來,指着他道,“你現在只需回答我一句話,他們在哪兒?”
甯越故意用他們兩字。果然那匈奴女中計,未曾意會過來,手往陰山腹地一指,“陰山皇家獵場迷宮之中……”那女子的回答無疑讓甯越已經確認,被抓的那些人都在這匈奴女手中。
“我怎知他們在或不在?是死是活?你也太沒有誠意了。”甯越說時用手一指,龐即已經飛馬而出,“小兒,誰來與我單挑?”匈奴女手下的一員干將見狀心中氣血涌動一時難於控制,策馬應聲,卻被龐即幾個回合挑下馬去,他的長槍在那干將身上挑了幾挑,全身也就被挑得只剩一條短褲衩,周圍一片鬨笑之聲。龐即笑嬉嬉的用長槍指着那匈奴女道:“我倒想看看你究竟是男是女?”
甯越在旁邊微微含笑看着龐即臉上那一副少年人睥睨自豪的神情,見他手一揮身後的千餘騎就策身而上,匈奴女見狀不妙和着手下狂奔而逃。
這時甯越身邊只剩下十二雲騎士,早上的陰山腳下還有些霧氣濛濛的,籠着生命力頑強的草兒向遠處延伸出去,這般的景色是極美的,若是沒有殘酷的撕殺當真是一片“夢土”了。
龐即和他一千騎兵越追越遠,這邊卻從陰山腹地中突然就涌出了一隊匈奴兵來,向着他們殺將過來,果然他們是有伏兵的,甯越笑笑喚了身後十二雲騎兵棄了顏苓“逃竄”而去,如果“狼狽”當真是可以在十二雲騎兵的“光榮”歷史留下濃墨重彩的一筆了。
這夥伏兵的目的果然是顏苓,這會兒“得了”顏苓也沒有再追上來。
甯越雙眉間微微觸擾,這件事已經大大出乎他的意料,本來以爲想要作亂之人是輔國公一夥,只消解決了他們這事兒就了了,可現在差不多耗盡了他的心血才知輔國公只是個開始,後面的陰謀一環一環的讓他不得不對周圍諸事都存了戒心。這會兒即使看着那夥人劫持去顏苓,計謀得逞的喜悅反沒有了多的只是責任與憂懼。若然連這麼一場叛亂都平定不了,他又如何去談什麼一統七國?甚至於都是愧對一城百姓想要安居的熱望了。
這時龐即已率着他的騎兵回來了,笑着對甯越道:“今天手氣不順,讓那不男不女給跑了。”
“你說今兒這個紫衣女不是我們要找的匈奴女?”
“那個匈奴女我見過,雖然都只是露出眼睛,但眼睛的風情卻是全然不同的,而且,說話的聲音不同。”龐即略作回味,“聲音有些不男不女的……像宮裡的太監……”龐即本欲再說下去,這時他瞧見遠處有一騎飛身過來,那速度那身姿,“嘿,是那小子……”
龐即所說的小子便是池晏了,池晏下馬連氣都來不及喘勻也不與龐即計較,連忙說道:“宮中出事了,須臾公子不見了。”
“怎麼回事?”
“公子那日從德壽殿回了英武殿,一隻見了二個人,分明是歐陽度和闕連安,然後從闕連安走後未久榮王妃便來找公子,便發現他不見了,宮中侍衛整個皇城翻找了過來也不見蹤影,然後就在英武殿的龍榻之下發現了一處秘密通道,一直通到西大門外……另外,還有個不好的消息……宣王也將於今日出殯。”
甯越也略有驚色,“按着宮中指算不是明日是吉日於明日出殯麼?怎麼會突然提前了一天?”宮中之事自須臾監國之後甯越就少有觸及,他也沒有那麼一顆強大到諸事皆管的心臟,但是須臾有時也會將宮中的事與他說上一說,在他的記憶裡須臾沒有提及要改日子的,於是忙問,“這是誰的主意?”
“聽說是太后的主意,而且,這個日期是神算子定的,說這纔是真正的吉日,上可庇佑皇家,下有利江山黎民……”
“神算子?”
“對,就是這人,不僅改了日子,連路線都是改了。一切都來得太突然,連防備都來不及。就在我出城的時候,他們就開始動身了……”
“這個都公示天下了,怎麼還可以改?就算是爲了皇家的安危,這太后也是該阻止的。”龐即腦子也轉着極快。
“不知道,太后就是同意了,弄得宮中侍衛現在就像熱窩上的螞蟻,又要守宮中安危,又要找須臾公子,又要忙着宣王出殯的事,簡直就是團團轉啊。”
“也就是說不經過雨花亭了?”甯越低低說了一句,似是自言自語,他略作思索,有了這些心底的算盤在場面一時頗爲微妙,“宮中倒是不及,翟景的大軍蹲在那裡,那些人也不敢妄動,我現在只怕他們要在去往皇山皇陵的半道上玩花樣了,這也是他們爲什麼今天在這裡跟我耗着拖時間,要調我出宮的原因,他們怕我阻止太后。”
“走,大家跟上。”甯越突然揮鞭前行,池晏和龐即都寂無聲響跟上,雖是沉默但都知道這一去對他們究竟意味着什麼。
“大哥,我們要去哪裡?”池晏問。
“我也不知道,大家留意地上的白色粉末,跟着它走便是。”甯越回道。
“那粉末……難不成是顏苓身上掉下來的?”龐即看到了地上一根細細的白線,在那綠油油的草地上向前婉蜒而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