用過晚膳,慕容琬便帶着朗兒回了房,蕭絕氣悶的坐在一旁,滿含幽怨的目光一直黏在她的身上,終於,等她的身影消失在房內,他纔有些挫敗的垂下頭來。
說真的,他是不是應該再讓她生個女兒纔是,女兒應該沒有那麼粘孃親吧?
蕭絕仔細盤算了一番,再結合異性相吸,同性相斥的真理,越發覺得自己似乎應該再要個女兒,這樣的話,就算女兒粘膩一點,他也不會吃醋嘛,畢竟那是個女兒嘛。
蕭絕爲自己的如意算盤得意不已,可擡眼看看緊閉的房門他的心情又瞬間如同被潑了一盆冷水,想讓老婆生孩子,也得讓老婆先配合自己才行啊。微微皺眉,看來他得另闢蹊徑,重新想個辦法。
只是,他還沒有想到一個尚算可行的方法,另一件頭疼的事又來了。
原本靜養在安國寺的賢妃嚴妱凝不知從哪裡聽說了皇后途中遇刺的消息,連連讓人上了三道請命請求回京。
蕭絕本想當作此事未曾發生,可偏不巧被慕容琬知道了,於是便造成了以下兩人的對話。
“嚴姑娘要回京了是麼?”
“朕沒同意。”
“爲何?”頓了頓,她還是沒忍住,頗有些打抱不平的說:“你把她關的也太久了點兒吧?”
蕭絕眉眼微微一跳,“安國寺靜養是她自己提出來的。”
“可人家現在想回來啊,你爲什麼不同意呢?”
眉頭皺緊又鬆開,鬆開又皺緊,蕭絕終於忍不住長嘆一聲,“皇后啊皇后!你到底是真不知還是假不知啊?”
“這話何意?”她當然是真不知,不過,真不知什麼,她都快糊塗了。
蕭絕深深看她一眼,眸中一點冷意森然,“你以爲上次那場刺殺是意外?”
“應該不是。”她遲疑了一瞬,眼中依然有疑惑,不過她也沒笨到分不清是敵是友吧,看着蕭絕飽含深意的目光,她頓時一驚,“你懷疑嚴姑娘對我不利?”話音剛落她立時自我否定了,“那絕對不可能。”
蕭絕眼皮一跳,遂有些頭疼的扶額,“阿琬,事情還沒有查清楚,我不可能讓任何危險的因素出現在你身邊,絕對不可能。”
慕容琬默了一默,然後問他,“嚴姑娘恐怕還沒有笨到自掘墳墓吧?”
話是這麼說,可蕭絕卻是不然,皺着眉頭嚴肅的告訴她,“我恐怕有人會利用她對你不利。”
“如此,不是正好?”慕容琬眼也不眨,見蕭絕眉頭深皺立時上前安撫,“我也想快點找出背後放暗箭的人,如此,你也不用日日擔心,這樣難道不好麼?”
“不,這樣一來,你就太危險了。我不會讓你身邊有任何危險的因素存在。”
“可這裡是皇宮,她就在你的眼皮底下。”慕容琬說着,伸手握住他的手,然後輕輕放在自己的臉上摩挲,“阿絕,你放心吧,我不會讓自己有事的。”
經歷了那麼多,她至少也學會了保護自己不受傷。
聞言,蕭絕目光深深的看了她一眼,然後,突地將她拖進懷中抱緊,“
你爲何總是不爲自己想想?”
“我當然有爲自己想啊。”聽出他語氣裡的無奈和心痛,慕容琬會心一笑,然後拍拍他的背以示安撫,“我不想總是呆在你的羽翼下肆意安享你拼命得來的一切,我想,能真正的與你並肩共享天下啊。”
如此,蕭絕再沒話說,準了賢妃的請命。
賢妃回宮這一日,夏日的太陽在天空正是熱烈的緊,慕容琬閒來無事便去了蕭絕處理朝政的清涼殿。
清涼殿四面透風,又是建在皇宮的最高處,自然比皇宮任何地方都來的涼快。所以,自從發現了這個地方,她便時時都要來享受一番。
這日,熱氣依然肆掠着京城,她在坤寧宮裡左右無事,索性喚了兩個宮娥收拾了自己近來看的十分歡喜的話本,一路浩浩湯湯的殺去了清涼殿。只是剛到殿門口,便遇上了從殿內匆匆步出的周德豫。
周德豫冷不丁見到她風風火火的樣子倒是被驚了一跳,可到底是在皇帝身邊伺候了十來年的老人啊,即使是驚訝也顯得不溫不火的,先是恭恭謹謹的行了禮,然後纔開始寒暄,“娘娘這是去找皇上呢?”
“對啊,我實在是怕熱,恰好皇上這兒涼快的緊,我便沾沾他的光,順便也跟着涼快涼快。”她近來遇見熟悉的人說話也越來越活潑,倒是將以前的清冷驅散了幾分,頗有了幾分人味兒。
周德豫聞言十分含蓄的笑了笑,然後有些含糊有些不安的小聲說:“這個,皇上這會兒恐是有些不便啊。”
“嗯?”眼見周德豫顧左右而言他,慕容琬登時警醒起來,然後一旁的宮娥便小小聲的附耳過來,“娘娘,聽說賢妃娘娘來了。”
嚴妱凝?
慕容琬一怔,隨即反應過來便是一喜,可看周德豫猶豫的樣子,她到底是沒能忍住好奇的心,“你說皇上怎麼不便了?”
一般說到不便的話題,一般人肯定不用想都知道,可慕容琬不知道啊,她想了想,或許是皇上在同嚴姑娘探討什麼比較隱秘的問題呢,是以,她便打算在門口等一會兒。
周德豫臉紅了紅,他方纔也是進去給皇上送個摺子的,哪知道皇上大白天的就、就……哎呀,這讓他一個太監怎麼說這些嘛。周德豫顯得十分爲難,而慕容琬在綜合分析了他這一系列莫名的神情以後,靈臺陡然一片清明。
這一片清明過後大腦便如五雷轟頂而過,她怔了怔,然後故作鎮靜的看了眼緊閉的殿門,然後轉身,頭也不回的走開了。
“哎,皇后,皇后……”周德豫自知失言,忙追了上去,一邊暗恨自己話多,一邊覺得爲難,若是當時不告訴皇后,讓她自己進去瞧見了多不好啊。
可這樣一來,他勢必就要當一回壞人啊,真是,伴君如伴虎啊。
此時,清涼殿裡,賢妃淚流滿面的跪在地上,傷心欲絕的看着蕭絕,“蕭,你真的如此狠心?”
年輕的大秦帝王面前堆着一摞高高的奏疏,此時聞言他幾乎連眼皮都未曾擡一下,目光聚精會神的落在手中的奏疏上,等看過一輪,便拿起桌上的狼毫圈出重點,遇
到重要的事情他便立即作下批註。
而賢妃此時的哭訴,於他而言似乎可有可無,這讓賢妃奔波了一路的心陡然涼了。
“你怎麼會認定這件事是我做的?”賢妃覺得傷心的同時更是不可思議,“我一個人安安靜靜的待在安國寺,又哪裡來的殺手去暗殺她?”
這話說的很對,蕭絕終於捨得擡了擡眉眼,只是目光冰冷冰冷的,讓賢妃看的一驚,便聽他冷哼一聲,“你一直安安靜靜的待在安國寺不好麼?爲何非要在出事以後回到京城?”
“我……”賢妃心口一滯。
蕭絕卻是沒有再看她一眼,目光落在眼前的奏疏上,半晌才徐徐開口:“阿凝,人都說帝王最是薄情,可朕一直顧念着舊情沒有戳穿你這已是最大的容忍。可你不該,不該動朕最重要的人。”
“戳穿我什麼?”賢妃突地直起身子,幾乎有些怨恨的看着他。
蕭絕呵呵冷笑了一聲,手中的狼毫卻未曾停滯,只是那骨節分明的手上青筋微微突起,讓人知曉這個男人似在隱忍着什麼,終於,他涼涼瞥她一眼,“你真要朕說出來?”
“是!”賢妃翹首看着他,目光堅定,她一直都是驕傲的,即使是跪在自己最心愛的男人面前。
‘啪’一聲,蕭絕重重放下手中的狼毫,霍然站起身。
明黃色的袖袍從桌案上狠狠掃過,那面前堆着的一沓奏摺便稀稀落落的掉在了地上,有機警的內侍往裡間看了一眼,立時又乖巧的轉回頭去,不再理會。
蕭絕一步一步的從案前走到賢妃面前,半晌,伸手毫不留情的擡起她早已淚流滿面的臉頰,“阿凝,”他的話幾乎是一字一句從齒間蹦出,“你以爲當年你捨身救朕就能瞞過所有人了麼?”
他一直沒有說,也是因爲這些年來她足夠乖巧,並沒有再給他帶來一絲麻煩,可到如今,她不該,不該動他的人。
賢妃聽到這裡,臉色剎然一白,嘴脣在下一瞬開始哆嗦起來,她幾乎知道他要說什麼,可她不想聽,一點都不想聽。
“當年怎會那樣巧,你就出現在了戰場之上?你以爲,世間就真有那麼多的巧合麼?”蕭絕冷冷的說着,“的確,你用自己的性命換回了朕的命,朕心存感激,可你不該心存僥倖,以此要挾朕。”
“我沒有要挾你……”賢妃倉皇無措的抓住了他的衣衫下襬,“蕭……”
“朕是大秦的帝王!”他微微俯身,看着她悽惶的雙眸冷冰冰的一字一字的說:“你該稱呼朕爲‘皇上’。”
“皇上……”賢妃終於知道自己做錯了,整個人頹然跪坐在地上。
“還需要朕繼續說麼?”他就這樣居高臨下的看着她,賢妃整個人在他面前頓時渺小如螻蟻。
賢妃木然的搖頭,什麼都不用說了,她原本以爲自己的計劃天衣無縫,可到底還是沒能瞞過這個男人,對啊,哪裡有那麼巧她就出現在了戰場之上呢,其實,她一直都隱藏在那個地方。只需要等待最好的時機將他射殺,可她最後還是遲疑了。
因爲,她愛他呀。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