入夜。
懷安王府並沒有隨着黑暗而沉寂。
飯廳中,懷安王同王妃女兒坐在一起,正等待着。
約莫一刻鐘的時間後,婢女匆匆忙忙跑了進來,看着屋中三人的臉色,略顯艱難的說:“世子殿下,已經吃過了。所以說……就不過來了。”
有了午後那件事,趙如雲便猜到這可能僅僅只是個開始,沒想到果然給她料準了。眼底閃過一絲笑意,她溫柔的勸慰自己的丈夫:“聽說世子殿下久居江南,怕是吃不慣京城的飯菜。待明日,我去讓人請一名擅於烹製江南菜的廚子回來。”
“也只能如此了。”懷安王嘆了口氣,對於顏越澤的不識擡舉,竟沒有辦法。“菜要涼了,快吃飯吧。”
梅園中也是在用晚膳。
沒有刻意在小飯廳擺飯,只擺在了兩人的房間裡。
周圍沒有人侍奉,一對小夫妻倒也吃的津津有味兒。
有了暖爐和顏越澤貼心的按摩,元小珍小腹的疼痛總算是消失的無影無蹤了。少了疼痛,手腳又被溫暖包圍着,讓她整個人都精神了。
每到冬天,只想吃一些熱乎乎的菜餚。也不知道是誰想出來的主意,竟準備了熱乎乎的涮羊肉。
火鍋的種類分爲許多,而刷羊肉可是非常具有北地特色的一種食物烹調方式。只是在本朝還未流行,涮肉是早有的習慣,但羊肉卻是從關外傳來的吃法。早前,都是以陶釜加熱。後來人們才發現,黃銅極爲不錯,而且器形美觀,纔有了現在的銅製火鍋。
火鍋下燒着木炭,裡面的湯水咕嘟咕嘟冒着泡泡。鮮紅的肉片輕輕放入湯中繞上幾圈兒,便已經可以吃了。
羊肉馨香甘甜,沒有一丁點兒的羶味兒,尤其是熱乎乎的吃着,整個人都暖和了起來。
顏越澤這些年走南闖北的,哪裡沒有去過,哪些地方沒有見識過。這涮羊肉的吃法也是他從關外見識過,覺得有趣且美味,便命廚子們準備的。不想元小珍竟是對這涮羊肉情有獨鍾,吃的津津有味,一雙眼兒都眯了起來。
不過羊肉性燥,多食不好。若非如此,顏越澤倒是希望因爲這涮羊肉能讓元小珍多吃一些。
因畢竟不在現代,涮羊肉的配菜倒是乏善可陳,只有寥寥一些菌類,及貯存的白菜,還有一些土豆和紅薯。
但能在冬天吃到這樣的一餐,對於元小珍來說已經是極爲難得了。在她開面攤時,就發現這裡擅於烹製牛肉的人極少,羊肉更是少之又少,看來此地的人並不常食用這兩種肉類。如今吃到這般美味的涮羊肉,哪裡會不開心呢!
結果,這開心激動的結果就吃的有些撐了。
捧着自己圓滾滾的小肚子,元小珍哼哼唧唧的直喊:“好撐。”
見她這幅模樣,顏越澤除了嘆息,也只有無奈了。都說她不像女兒家了,怎麼連飢飽都不知,竟還把自己給吃撐了。無奈探過手去揉着她脹脹的肚子,看來已經頗爲熟悉和得心應手了。
揉了揉,肚子裡總算是沒有那麼脹了。而元小珍又不安分起來,眨着眼睛對顏越澤說:“阿澤,吃的太飽睡不着,下午也睡的久了,咱們出去走走吧?”
“現在?”顏越澤看着外面的天色,有些遲疑。“天色已經不早了,還是不要出去了。”若是夏夜也罷,但冬日的街道可沒有什麼好玩的。
“不嘛!”已經習慣了撒嬌,元小珍索性走了過來,輕輕摟着他的脖子不撒手。“要出去,要出去玩的。”
平日
也只見她在病中對自己撒嬌,此時一聽元小珍的軟言軟語,瞬間酥麻了他半邊身子,整個人都舒爽極了。“曉曉想去哪裡?”這個時候的京城,怕是沒有什麼地方好逛的。
“那麼就去……”元小珍眼珠子一轉,賊嘻嘻的說。
“慕容少爺,已經到了。”
慕容陌今日有些疲累,在馬車上竟睡着了。揉了揉額角,他掀開車簾一看,頓時愣住了。眼前這燈紅酒綠,熱鬧非凡的景緻除了花街怕是沒有其他地方了。沖鼻而來的脂粉香氣有些嗆人,他皺了皺眉,問道:“確定沒有走錯?”
車伕對他笑道:“世子殿下讓小的把車是停在此處的。”
慕容陌無奈下車,擡頭看着這家在京城中首屈一指的煙雨樓。
“你猜猜慕容陌要是知道我把他約到這裡來,會是什麼表情?”柳若溪饒有興致道。
這京城中認識慕容陌的人都知道,此人最是潔身自好了。即便是洽談生意,也不會將地點定在花樓。便是酒樓,也鮮少會待到深夜的。每次都早早離席,讓人無奈的緊。若他家中有嬌妻美妾也就罷了,偏偏他向來都以第二日有事爲由,真是讓人又好氣又好笑啊!
“我倒是猜不到他是什麼表情。”賀子瀾微微一笑,手指向窗外一指,說:“不過我可是知道他已經到了。”
柳若溪旁從椅子上起身,走到賀子瀾旁邊,向窗外看去。果真,那穿着一襲靛藍色衣袍,面容俊秀,只是冷冰冰的男子不就是慕容陌。“還真來了。我還以爲,他聽說目的地是花樓,肯定會掉頭就走,直接拒絕呢!”
“那你有告訴他,地點是在花樓嗎?”
柳若溪摸着腦袋,不懷好意的笑了:“我可是特意叮囑車伕,等到了目的地才告訴他。”
賀子瀾無奈一笑,道:“你呀,可真真是壞透了。”
然,姿容豔麗的少年卻是下巴一揚,甚是驕傲的說:“壞透了多好呀!不都說,男人不壞女人不愛嘛!像我這樣的,日後不知道有多少女人會前赴後繼撲上來,趕都趕不走呢!”
瞧瞧這模樣,還真是煞有其事的。不知道,還以爲事情發生過呢!對於柳若溪的性格,別人不清楚,他賀子瀾怎麼會不知,怕到時候真的有女子前赴後繼的撲上來,第一個要逃的鐵定是他柳若溪。大約是沒有繼承安平王的性子,柳若溪不僅不濫情,而且還是個專情的,尤其不喜自甘下賤的女子。來花樓也不過是權宜之計,更是因爲此處雖喧鬧,但也不失爲一個可以好好放鬆一下,不怕被人識破真面目的地方。
“好好好,我就等着看到時候你左擁右抱好不快活的模樣呢!”
“花街?!”顏越澤一聽,眉毛就豎了起來,直言道:“不行!”花街是什麼地方,曉曉一名女子,怎麼能去。
雖然對於花街有過不好的經歷,但也不妨礙元小珍對這裡抱有極大的好奇心。一聽顏越澤拒絕,連忙問:“爲什麼不行啊?”
顏越澤扯下她環在自己頸子上的手臂,輕輕一拉就把她安放在了自己的大腿上。“你倒是說看看,你爲什麼不能去?”
“這個……”元小珍被顏越澤那雙緊逼的雙眸看的有些發麻,只能硬着頭皮說:“好像沒有什麼不能去的理由。”
“很好。”顏越澤怒極反笑,“看來我是太寵你了,讓你都不記得身爲女子該懂的。”
元小珍扁嘴,黑黝黝的眸子裡盡是不滿。
竟還生氣了!顏越澤愈發氣憤了,語氣也有些偏重:“難
道不知道那裡是什麼地方嗎?!”
元小珍自從和顏越澤認識以來,還是在青水鎮被他用言語威脅過。這之後,他對自己說話哪一次不是輕聲細語的。忽然來了這麼一下,讓她心裡委屈極了。“不準去就不準去,你吼我做什麼!”說到,就從顏越澤的腿上跳了下去,頭也不回的往臥室衝去。
顏越澤一見,心道:這還了得!明明是她自己的錯,她還給我臉色看!當下,就兩三腳追了上去。
大約是女兒家都會同自己在乎的男子撒嬌,生生小氣。而元小珍也不例外,顏越澤的聲音只是稍稍大了一些,她就覺得自己被傷害了。一想到在這裡女子都是沒有人權,地位低下,頓覺難過不已。
嘴上說着喜歡自己,會尊重自己。但到底還是不同時空的,思想觀念不同。近來一直被病痛折磨,直到現在還在喝藥的元小珍忽然覺得悲從心來,思念起遠方永遠無法回去的故鄉,眼圈竟紅了。
顏越澤正追過去,忽然見元小珍竟停下腳步,隨後整個人蹲了下來,身子微微顫抖着。他一怔,隨即一驚。該不會又是肚子疼了吧?忙跑過去,小聲問道:“曉曉,是不是肚子又疼了?”
元小珍正自怨自艾,陷入無法莫名的悲傷中無法自拔,哪裡有心思去搭理他。
顏越澤一見她不願意搭理自己,一下子就急了。他蹲下/身子,強勢的捧起她的小臉。忽然,感覺到手上有些溼意,再一看元小珍正一臉委屈吧嗒吧嗒的掉着眼淚。
頃刻間,心痛將他包圍,哪裡還能記得方纔要追討元小珍什麼。只能傻乎乎的問道:“曉曉,是不是哪裡不舒服?還是我又說錯話了。”
元小珍這裡好不難過,哪裡聽得清他說什麼。她一想到自己莫名其妙的就嫁人了,而且這個人第二次見面就扒光她的衣服,還那般羞辱威脅她,一時間更是悲傷不已。父母早早過世,這些年她一直是自己一個人挺過來的。爲了不讓自己軟弱,她只能告訴自己不要流淚。
可是在這異世中,周圍連一個熟悉的人都沒有,唯一可以依附的男人,又好像是籠罩在霧氣之中,讓人看不清,摸不到似的。這樣一想,她心裡的恐懼和悲傷一下子就爆發出來了。
女子每掉一滴淚,顏越澤的心口就抽痛一下。尤其是看到她哭的整個人顫抖起來,甚至是跌坐在地毯上,顏越澤整個人都慌了。
“曉曉,不要哭了,不要哭了。”明知道她還病着,偶爾會對自己耍小性子,自己怎麼還能欺負她。憑心而論,曉曉簡直是這個世界上最乖巧的女子了。她從不會要求什麼,沒有金錢,不要華美的首飾,也沒有要過衣服。不過是她一個小小的請求,一個好奇心罷了,自己竟然也不能滿足,竟還對她大聲講話。“好好,咱們不哭了。咱們去花街好不好,現在就去?”
“不去!我纔不要去!”元小珍抽抽搭搭的說。
顏越澤忙着給她擦眼淚,一聽她竟然拒絕,本能的想到她是在生自己的氣,連忙說:“去吧去吧,咱們去吧。”
“不去!”元小珍大吼,扶着顫抖的雙腿起身就要推他走開。
顏越澤無奈,雙手一張,把她摟在懷裡,任她如何掙扎捶打自己,還是將人給連抱帶拽的給弄到了馬車上去。“去花街。”
柳翠剛捧着點心路過,見兩人似打架一般,忙追了出去。正巧聽到這一句,頓時大驚。完蛋了,該不是是夫人惹公子生氣,要被賣到花街裡去了吧!“王管家,不好了啊!公子要把夫人給賣掉了啊!”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