初冬午後的陽光還算溫暖,照在身上暖洋洋的。只是不時有風出來,讓人方纔覺察,這便是屬於冬天的寒意。
男子抱着少年一同從馬車上走下,着實讓衆人都吃了一驚。
趙如雲不禁將目光看向自己的丈夫,似乎再問這少年是什麼身份。
柳奚的面色有些不好,這少年那日在福臨客棧時,他便已經見過了。那時就覺得這少年同越澤關係不一樣,如今看來確實如此。若真的是這樣,可就麻煩了。越澤將來可是要接替他的王位,娶玲瓏郡主爲正妃的!
但此時此刻,他也不會讓自己的想法表露出來。一臉笑容的迎了上去,“越澤,可是累了?肚子餓不餓,廚房已經備下午膳了?”
顏越澤的表情倏然冷了下來,同方才的溫和簡直是判若兩人。這幅面容,纔是柳奚那日在客戰中所見,覺得熟悉的表情。“不了,我已經用過了。不知梅園可打掃出來了,希望沒有人住在那裡。”
柳奚忙道:“早已經打掃乾淨了。你放心,那是母親的居所,我是不會讓別人靠近的。”
“是嘛。”顏越澤淡淡的說,眼底滿是譏諷。他說罷,又將視線看向懷中一臉病態的小人兒。“還很疼嗎?”
元小珍輕輕點了點頭,道:“還有點兒冷。”都怪她昨夜一定要坐在窗口看星星,這才受了涼,好不容易肚子都不痛了,結果早上起來,就又不舒服了。
“一會兒喝些薑茶,就不會痛了。”顏越澤的目光中有些擔憂,若是每次月事都要這般疼痛,這可如何是好。看來他得給寒寒去封書信,看看他可有解決的辦法。
顏越澤只同柳奚說了兩句話,不可謂不無禮至極。但懷安王本人並沒有表示,旁人也不好說什麼。
趙如雲緩步上前,微微一笑,道:“世子,這天氣冷的緊,不如就進門去說話,別在這門口站着了。況且……”她摸不準這賴在世子懷中的少年是什麼身份,只能道:“這位小公子似乎是害了病,還是尋個暖和的地方吧。”
憑心而論,顏越澤對於這府中的女人並沒有什麼特別的感覺。他真正厭惡的,一直都只有懷安王柳奚一個人而已。眼前的女子穿着正妃的大紅裙裳,想來是在母親後嫁給柳奚的續絃。只是嫁給這種人,也不知道是好是壞了。況且……他眼底閃過一絲冷嘲,倒是對趙如雲的態度溫和了許多:“帶路吧。”
眼前着一行人浩浩蕩蕩的走進了懷安王府,柳若溪才緩緩合上自己的下巴。“子瀾……我說那懷安世子怎麼覺得這麼眼熟了?”
“嗯?”賀子瀾挑眉,笑問:“難道說,是在京城裡的哪家花樓見過不成?”
“去!”柳若溪沒好氣的瞪了他一眼,才說:“你可記得你歸家那一日,我與你說過的。我去尋慕容陌的麻煩,回來後上錯馬車,所撞見的那一幕。”
前跟前發生的事兒,賀子瀾自然是記得。經他一提醒,饒是他向來淡然處事,也不由驚呼:“那個人便是懷安世子?!”言語中充滿了不可置信。
“就是他。”柳若溪斬釘截鐵的點了點頭。“那少年的面容我倒是不曾看清,但那名男子的臉雖然一晃而過,但他的側臉我可是記下了。”那時他還納悶,京城中何時有了這等人物。原來,此人就是大名鼎鼎的懷安王世子啊!想到這兒,他不懷好意的往賀子瀾
身邊湊了湊,笑道:“看來這懷安王府有熱鬧可以看了。好不容找回來懷安王世子,竟然是個斷袖。你說說這種事若傳出去了,可有趣了。”
賀子瀾挑起車簾,見懷安王府外已經恢復了一片安靜,才說:“這斷袖也並決然。我倒是知道不少人,只是獵奇心裡罷了。他們雖是褻玩男子,但卻也對女子感興趣,不然這京城中何以有那麼多家的小倌館。若是懷安世子想要接替王位,勢必要娶一名門當戶對的正妃。我倒是略有耳聞,這懷安王似乎早年便給懷安王世子訂了一樁親事,對方似乎是瑞王之女。”
“玲瓏郡主?”柳若溪幸災樂禍的說:“那這柳越澤可要有大麻煩了。玲瓏郡主可不是個好相與的,那可是一個地地道道的狠角色。我長這麼大來,見過的女人許多,但像她那樣擅於僞裝做戲也不過……見過兩個罷了。”另一個則是仙兒,可笑他明知世間有玲瓏郡主這種女人,卻還是被她哄騙了。
“戲也看完了,咱們是不是該做正事了。”賀子瀾適時的轉移了話題。
“你不說我都忘了,走走,咱們去朱雀大街。”
瑞王封地距離京城並不遙遠,再加上趙如雲命人將信箋快馬加鞭送去,因而當顏越澤等人剛剛回到懷安王府中時,一封信便送上了瑞王的書案。
瑞王一目十行,很快便將一封信看過了。看後,他捋着鬍鬚笑道:“也不枉我等了這麼多年。”他畢竟只是先皇庶子,即便封王,所享受的權利也不如皇后所生的嫡子。將惜兒嫁給懷安王的獨子,於他日後都是不小的助力。“來人,速速去將郡主請來。”
小廝趕到玲瓏郡主的小院時,她正手持書卷,坐在院子的亭子裡讀書。在她身旁,是一名穿着紅色宮裝的美貌少女,時而投向玲瓏郡主臉上的目光盡是不善。而玲瓏郡主一襲白衣,膚色白皙,眼眸清澈,雖不似絕色,卻宛若壁畫中的仙女般動人。
“郡主,王爺有要事請您去書房一趟。”
玲瓏郡主輕輕放下書卷,漫不經心的視線往旁邊一瞥。宮裝少女立即面容一整,諂媚道:“既然父王找姐姐有事,妹妹就不打擾了。”說罷,腰肢一扭,便從玲瓏郡主身邊走開。
“我有說讓你離開嗎?”玲瓏郡主啓脣,聲音動聽似黃鶯,看向少女的目光中隱約帶着一絲憐憫。
宮裝少女臉色一僵,小廝清晰的看到她眼中的恨意,忙低下頭裝作什麼事都不知道。“不知姐姐尋妹妹可還有事?”
“倒也無事。”玲瓏郡主款款走來,優雅的身姿不知比少女高了幾個檔次。對比之下,少女搖曳的身姿,倒像是花樓中的娘子般,落了下乘,讓人不喜。
“只是適才妹妹似乎用眼睛瞪了姐姐我好幾次呢?”
“我哪有?!”雖被說中事實,但少女還是梗着脖子大聲的辯解。“肯定是姐姐你看錯了?”
“哦?”玲瓏郡主挑眉,淺淺的笑了。她輕啓紅脣,看着少女的目光,好像是在看一個哭鬧的孩童一般。“妹妹竟質疑姐姐我,真是……讓人無法忍耐呢!”
聞言,少女面色丕變,陡然如金紙般灰白下來。她怎麼就忘記了,眼前的這個人可是玲瓏郡主,而自己不過只是一個侍妾所生的女兒。能稱呼她一聲‘姐姐’已經天大的恩典了,可自己還……
“看來前段時間我久不在府中,
又對妹妹寬容了許多,讓妹妹竟忘記了的自己的身份,把尾巴都翹起來。”
竟說她的尾巴翹起來,這個女人當她是什麼?!想歸想,少女可不敢真的對玲瓏郡主這麼說。只能垂眸,小心的告饒:“是婲兒錯了,請郡主繞過婲兒,不要懲罰婲兒,以後婲兒絕不再犯。”
玲瓏郡主今日的心情不錯,便昂了昂下巴,笑道:“婲兒說的哪裡話呢,我又怎麼會懲罰你的。畢竟,我可是婲兒的姐姐啊!”她走了過來,塗着桃粉竇丹的手指輕輕點在了柳婲的柔嫩的臉蛋兒上。“婲兒可要好好保護自己這張臉啊,我可是聽說哥哥十分疼愛你呢!”
柳婲面色一變,整張臉瞬間失去了血色。她知道了,她一定是知道了!
“哥哥的年紀也不小了,父親也早已給哥哥訂了一門親事,待明年春天就會將嫂嫂娶進門來。至於那些不三不四的下作東西,還是早早打發了纔是。婲兒是不是也是這樣認爲呢?”
柳婲如墜冰窖中,只能用顫抖的聲音回答:“是的,郡主所言極是。”
先前已經說過,玲瓏郡主今日的心情頗佳,便沒有繼續逗弄下去。而是收回手指,對地上跪着的小廝,淡淡說:“走吧,想必父親已經等急了。”
“叩叩!”
瑞王在書房中,摩挲着那張信箋,聽到門響,才道:“可是惜兒,進來吧。”
門扉推開,玲瓏郡主緩緩走了進來。她近前,襝衽施了一禮,道:“給父親請安了。”
瑞王笑笑,上前虛扶一下,說:“怎麼惜兒見到父親還這麼多的禮數。快來坐下,爲夫有好事要同你分享。”
玲瓏郡主在瑞王拉過來的椅子坐下,才一臉疑惑的問:“父親,發生什麼事了嗎?”
“你可記得爲夫同懷安王給你訂下的那門親事?”
玲瓏郡主眼底閃過一絲深思,“不是說那位世子殿下已經失蹤了嗎?”
“這可是天大的好事啊!”瑞王忍不住哈哈大笑起來,撫着鬍鬚道:“今日爲父接到了懷安王妃的書信,說世子殿下已經找回,不日就將回歸王府。算算時日,現在人應該已經在王府中了。”
“那……懷安王妃的意思?”玲瓏郡主有些遲疑的問。
“看懷安王妃的意思,是要將親事繼續,打算讓世子上門迎娶呢!爲父等了這麼久,總算是等到了,也只有這個人才配得上爲夫的寶貝惜兒啊!”
“那可真是太好了。”玲瓏郡主臉上一臉嬌羞之色,聲如蚊蚋:“父親,這件事女兒就不多過問了,全憑父親做主便是。”說罷,竟是飛快的離開椅子,跑了出去。
瑞王看着女兒這般神色,哈哈一笑,女兒這可是害羞了。
出了書房,玲瓏郡主臉上的嬌羞之色忽然褪下。若非是她臉上的紅暈,任何人都無法與她方纔的模樣聯繫在一起。嘖,若是沒有記錯的話,那個人應該叫柳越澤吧?消失了這麼久,竟然還敢出現!當她玲瓏郡主是好欺負的,什麼髒的臭的都往她這兒塞嗎?!
呵呵,她那位堂哥至今也不知道生的是什麼模樣呢!外面的人都知道同姓不婚,如何到了皇室這裡,就要讓她嫁給自己的堂哥。她可不是內宅中的無知婦人,這堂兄妹結合會生出什麼怪物來,她可不敢想。也是該行動起來,免得讓父親總是肖想不屬於他的東西。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