再一次落荒而逃的徐子凝欲哭無淚了,這完完全全就是把自己往坑裡帶的節奏啊!
爲了避免週一軒再提出驗明正身的要求,徐子凝在聽雲老說讓她和許安陽提前出國去參加比賽的要求後,立刻答應了。沒想到雲老竟然把機票都買好了,讓他們馬上就出發。
徐子凝回家拿護、照的時候沒有遇到週一軒,猶豫了一下,她也沒有告訴週一軒自己的計劃變動了。
徐子凝沒有帶多少東西,小小一個包也就裝下了,於是負責保護她的人還以爲徐子凝是要去機場接人,等發現情況不對時才急三火四地通知週一軒。
週一軒得知後什麼都沒說就直接掛斷了電話,也沒表示自己要跟着去。
雲老的安排是讓他們兩人提前幾天出發,代替他去探望一位故友。徐子凝和許安陽按照雲老的提示找到這座地處波蘭一個小鎮的時候,發現這裡顯得格外靜謐。
小鎮上不過幾十戶人家,據說全部人口也不超過兩千。徐子凝和許安陽就連問路的時候都不由自主地壓低聲音,唯恐驚擾了這一片安寧。
等他們找到綠樹掩映的小屋時,對望一眼都有些失笑。整個小鎮此刻恐怕就是這裡最熱鬧,隔着很遠就能聽到一羣孩子在大聲地歌唱。
這個場景,倒讓他們不得不一下子就想起雲老那個熱鬧地響着鋼琴聲的小院。
“你說,住在裡面的主人,會是什麼樣子的?”徐子凝突然停住腳步,轉頭問許安陽。
“金髮,深目,下巴小巧,輕輕擡眼時,四季的光輝都被比下去。”許安陽想也不想就回答。
“我在老師那裡看到過一張舊照片。”迎着徐子凝驚異的目光,許安陽和煦地笑着解釋。
徐子凝瞭然地點點頭。雖然雲老對於這位他嘴裡的老朋友並沒有多一個字的介紹,但是從他提起對方時那悵然的語氣,徐子凝就察覺到這人對於他而言絕不會是普通的朋友。
可是,令徐子凝和許安陽都沒有想到的是,他們是沒有可能再見到雲老的這位朋友了。
屋子裡的主人是個十七八歲的女孩子,非常年輕漂亮,聲音更是美得像出谷的黃鶯。
她聽完了他們的來意,卻把他們領到了離家不遠的一處小山坡上,那裡靜靜地佇立着三座不高的墓碑。
“她在這裡。”女孩子的漢語講得還算流利,只不過語調有點奇怪。
徐子凝默默地看了那墓碑一眼,心下暗歎一聲。許安陽也是沉默着,把雲老珍而重之地交給他們的一個錦盒埋到了墓碑前。
“祖母去世前,囑咐我們要讓她的墓碑朝着那個方向。那是中國的方向。”
不知道是不是因爲這句話的影響,徐子凝總覺得雲老和這墓裡躺着的人,必然是有着很多往事的。
“這邊上的兩位是……”
“我的父親和母親,他們去年去跳傘,發生了意外。”
徐子凝歉意地看着她,女孩子雖然有淡淡地哀傷,卻是一笑:“能夠在最開心的時候離開,也是好事。”
“你叫什麼名字?”許安陽突然問她,“我是說,你有中文名字嗎?”
“有,雲朵,是奶奶給我起的,我媽媽叫雲彩。”
這名字起的,徐子凝和許安陽又是對視一眼,卻沒有笑意,反而生出幾分惆悵,都想起國內一生未娶的雲老來。
從墓地離開之後,許安陽一直非常沉默。徐子凝以爲,他在爲雲老遺憾,也沒有打擾他。
可是,許安陽突然站定,轉頭對她說:“離比賽還有幾天,我們不如在這裡住幾天?”
徐子凝有些意外,許安陽卻很期待地看着她。按照原本的計劃,他們是打算先回華沙去準備比賽的,可是見他這樣看着自己,徐子凝不由自主地點了點頭。
小鎮上只有唯一一家旅館,樓梯狹小昏暗,踩上去嘎吱亂響,可是房間卻是舒適明亮的,一推開窗,就能看到後面清澈見底的湖水。
這裡雖然是個小鎮,可是跟國內那些落後髒亂或是被打造成千篇一律的旅遊小鎮是截然不同的,安寧、舒爽、靜謐,真正的依山傍水,空氣格外清新。
徐子凝雖然開頭只是不想讓許安陽掃興才答應住下來,可是立馬就愛上了這裡。白天他們去湖上划船釣魚,哪怕忙碌半天只釣上一條手指大小的小魚又被放回湖裡,徐子凝還是樂得驚喜不已。
晚上就推開窗,對着一湖碧波靜靜發呆,仰頭就是深藍的夜空點綴三兩點寒星,擁着厚厚的披肩隨意地坐在那裡,心裡的疲憊煩躁全都消失不見,可腦子裡有個人影卻一直晃來晃去。
“這傢伙,連個電話也沒有!該不會又莫名其妙的生氣了吧?”
“那個深井冰,從來都是喜怒無常的,生氣也很正常。”
“反正這次我什麼都沒幹,沒招惹他。”
“那他不會又遇到什麼麻煩了吧?是不是應該打個電話問問?”
“別自討沒趣啊!能有什麼事兒,禍害活千年,那個大禍害肯定長命百歲逢凶化吉!”
徐子凝自問自答地熱鬧,全然不知許安陽正帶着緊張不安的情緒徘徊在她的門外,卻突然聽到寂靜的夜裡,她碎碎唸叨着遠在國內的週一軒。
許安陽屈起的手指終於緩緩落下,很久化成一聲悠長的嘆息。雲老,最尊敬的老師,恐怕要讓您的一番苦心白費了。他知道自己看向徐子凝的目光常常會控制不住地流露出溫情的目光,所以雲老故意製造機會讓兩人走這麼一趟,一來或許是想讓他這個一錯過就是一生的悲劇提醒自己,二來也是爲了隔開週一軒。可是,隔得開距離,卻隔不開思念。他還不曾入局,就已經是註定要出局。
徐子凝對門外許安陽的糾結憂傷完全不知道,自己在那碎碎唸了半天之後,打開電腦搜索者關於週一軒的消息。
那個傢伙果然沒事兒,現在正攜着白冰在參加一個國際電影頒獎典禮,看着照片上那傢伙志得意滿地笑容和比一衆男明星還騷包的笑容,徐子凝撇撇嘴,狠狠地扣上筆記本矇頭睡覺。
徐子凝沒有想到,這幾天世外桃源的日子能讓她的狀態調整的這樣好。原本準備的時間太短,她自己也荒廢了很久,來參賽的又都是各國頂尖的選手,雖然雲老和許安陽對她都是信心十足,她自己卻總是有點惴惴不安。可是沒想到她居然能得了第二名!雖然不是冠軍,可是比她自己預料的已經好了太多!
當聽到名次的時候,她眼裡掩不住地都是驚喜,整個兒人都有點呆住。許安陽溫柔地拉起她的手,牽着她一直把她護送到舞臺邊,輕輕一推,“去吧!迎接屬於你的榮耀!”
徐子凝如墜雲端的腳步被他這一聲穩穩定住,她慢慢轉身,衝着他燦然一笑,然後款款上臺。這一刻,她心裡想到的,是父親曾經說過話:
“子凝,等你將來學成之時,不管大比賽小比賽,只要有我寶貝女兒,爸爸一定要來參加!”
只是沒想到,命運弄人,她的第一次比賽,第一次獲獎,竟然沒有一個家人在身邊。
不過沒關係,爸爸,您現在雖然在病牀之上,可是也一定能感到我的喜悅吧?
徐子凝的情緒激盪不已,直到捧着獎盃下來,還沒有辦法平靜。
“小心!”許安陽見她險些踩到自己長長的裙尾,似乎準備俯身幫她整理。
“我自己來。”徐子凝尷尬地笑着,後退一步拉了拉裙子。
許安陽眼裡的落寞失望一閃而過,掩飾地看向徐子凝手裡小心捧着的獎盃。
徐子凝誤解了他的落寞,猶豫一下,竟然主動上前一步給了他一個擁抱。若不是他受傷,這個獎盃原本應該是他的,就是那冠軍的獎盃,他也不是沒有資格去爭取的!
不關風月,沒有半點曖昧,只是安慰,是歉意是感激。
許安陽感覺的清楚,驚喜之後,更多的是失落,可這一幕落在剛剛趕入會場的人眼裡,全部變了味道。
他拋下國內萬分險惡的形勢,藉口參加電影節,繞道美國,風塵僕僕地趕來,只因爲不想錯過她此生中第一次正式的一場比賽,只因爲想親眼看着她在璀璨燈光下最輝煌的那一刻。
可是她呢?不告而別,在最幸福的時候和他人輕擁!
週一軒眼底的火焰灼灼升起,最終不過化作一抹不羈地笑容,轉身就走。
徐子凝和許安陽的擁抱不過持續幾秒,鬆開他的同時,覺得似乎有道意味複雜的目光盯着自己,可是一眼看去,並沒有她想象的那個身影。
徐子凝自嘲地笑笑,人家還在那裡陪着白冰走紅毯,怎麼可能在這裡出現!這是不要想太多!不過這白冰,近來據說跟周成樑走得很近,週一軒也曾提起,這是他所授意,他就不怕這紅毯一走,白冰再不能得到周成樑的信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