徐子凝上上下下地折騰幾次,終於像是下定決心一般,猛地一轉身徑直朝着樓上袁蘭的房間走去,不等她一鼓作氣地推開門,袁蘭卻恰好牽着她兒子從裡面出來了。
猛地看到自己門前站着個人,袁蘭冷不丁地被嚇了一跳,驚叫一聲連着後退兩步,跟在她身後的小得不明所以,又是在門口那麼狹窄的地方,母子二人也不知道怎麼回事兒就摔倒在地上。
袁蘭整個身體朝後一仰,全身的重量都朝後摔去,不偏不倚地正壓在小得的胳膊上,偏偏這個時候小得的胳膊又是半撐住地面防止自己摔傷的姿勢。他不過是個小孩子,被這樣一壓,就聽到他發出一聲慘呼,隨即就聽袁蘭緊張地變了聲調地在叫:“怎麼回事?”
這一切都只發生在一瞬間,徐子凝壓根兒就沒看清楚發生了什麼,就聽到母子二人連聲地慘叫,也被嚇得不輕。
“怎麼回事兒?出了什麼事?”這時,樓下傳來徐天成的聲音,連着問了幾遍,也沒聽到有人回答,反而是小得哭了起來,袁蘭跟他講話的聲音也帶上了哭腔,徐天成急欲擺脫輪椅,正試圖扶着樓梯扶手站起來,妮雅跑了過來。
“需要我幫你上樓看看嗎?子凝姐姐在上面!”
原本她人小,坐在沙發上徐天成並沒注意到,這會兒纔看見,又聽說徐子凝也回來了,更是吃驚。掙扎着站起身來朝樓上走去。雖然說他現在已經漸漸康復,但是多年臥牀還是留下很多後遺症,身體虛弱不說,腿部肌肉也漸漸萎縮無力,想要能正常行走還需要慢慢恢復,所以才一直坐着輪椅。這會兒他卻心裡焦急,也顧不上別的,只好借住抓着樓梯扶手的力量勉力朝上爬。
其實因爲袁蘭和小得聲音太大,他們在樓上壓根兒就聽不到徐天成的聲音。徐子凝被嚇得一愣之後,手忙腳亂地去把袁蘭拉起來。
而袁蘭則忙着去扶小得,可是她剛一碰到小得,小得就哭得更厲害了。
徐子凝不知所措,下意識地伸手去拉他,結果還沒碰到他,這孩子就大叫痛,嚇得徐子凝趕緊收回手來。
袁蘭完全亂了陣腳,手忙腳亂好一會兒纔想起自己的專業似得,儘量鎮定下來,給兒子檢查一下,煞白着一張臉說:“恐怕是手臂骨折了!要馬上送醫院!”
徐子凝一聽,心裡也是一驚,不過很快就說:“療養院應該也能處理吧?起碼能初步處理一下,要不這裡離市區太遠,送過去耽誤太久,他這麼疼,恐怕受不了!”
袁蘭想想,也覺得她說得有道理,徐子凝就匆匆忙忙朝下跑,打算去找周帶男來幫忙。誰知她剛剛跑到樓梯上,就看到徐天成正艱難地朝上移動,震驚之餘還沒來得及說話或者去攙扶,就聽到袁蘭猛地拔高聲音叫了一聲:“小得!你怎麼了?”
徐子凝就眼睜睜地看着,徐天成手一滑,整個人猛地朝後仰去!
“爸!”
徐子凝肝膽俱裂地驚叫聲響起,飛速地衝過去,可是徐天成還是重重地摔了下去!
“爸!”
徐子凝衝過去,就看到父親臉色蒼白地窩在樓梯上,一動不動!
她渾身忍不住哆嗦起來,整個人完全被嚇傻了!爲什麼會出這種事情?
“怎麼回事兒?”寧霜華進門的時候,恰好聽到徐子凝驚懼萬分的尖叫,一邊問一邊朝這邊走,等她看清眼前的狀況,整個人也都被嚇傻了,立刻衝到丈夫身邊連聲喚他。
可惜徐天成好像完全沒有了意識,對於妻女的呼喚哭喊完全沒有半點兒反應。
竟然還是袁蘭發現這邊的狀況之後,急匆匆地跑去按鈴。療養院這邊也和醫院一樣,都配備了呼叫鈴,以便於病人出現什麼情況的時候好緊急聯繫醫護人員。只不過徐天成哪怕是之前昏迷的時候,也一直情況平穩,所以從來沒有用到過。徐子凝和媽媽幾乎忘記了它的存在和作用,誰也沒想到,眼看就要康復出院了,居然這鈴還派上了用場!
醫生來得很快,可這短短的幾分鐘卻讓徐子凝跟寧霜華如同煎熬了一個世紀!她們已經清楚地看到,徐天成仰面摔下去的時候,撞擊到了後腦勺。
一般的人都有這個常識,人體頭部最脆弱的地方除了太陽穴就是後腦勺,才姍姍學步的孩子摔跤大多摔在腦門兒上,哪怕摔出青包也不會有太嚴重的後果,可是這要是摔在後腦勺,那後果可就不堪預計了!
更何況,徐天成就是因爲在車禍中後腦部受傷,才變成植物人昏睡了那麼多年!
徐子凝簡直不敢去想這一摔可能引發的後果,如果爸爸再次陷入之前那樣的狀況她和媽媽真的會崩潰的!人最怕沒有希望,更怕的是希望已經實現卻又突然破滅!
周帶男跟別的醫護人員一起急匆匆地趕來,看到徐天成的情況也是大爲吃驚,簡單問明情況,就立刻把徐天成擡上擔架帶走。
徐子凝跟寧霜華甚至不知道自己是怎麼跟着擔架一陣猛跑的,路上徐子凝甚至摔了一跤,可是她壓根兒沒感覺到疼痛,立即起來跟着追了上去。
週一軒來的時候,就發覺不對。這樣寒冷的天氣,房門居然大開着,門口凌亂的腳步更是顯眼,他心裡一沉,兩步跨入屋內,發現屋裡也有些凌亂,一個被碰掉摔碎的花瓶,倒在地上的輪椅,空無一人的房間,無疑不是在訴說這裡出現過混亂的場面。
週一軒立刻撥打徐子凝的手機,卻很快就聽到她的手機鈴音在放在沙發上的包裡傳出。週一軒皺眉,又給周帶男打了電話,也是無人接聽。想了想,週一軒朝療養院的治療部趕了過去。
徐子凝果然是在這裡。看到她好端端地站在前面,週一軒鬆了口氣,不過旋即又緊緊皺起眉頭。這女人到底是怎麼回事兒?不過半天不見,她怎麼就把自己弄得失魂落魄的樣子?一張臉蒼白的毫無血色,那雙大眼睛也完全失去了神采,空洞駭人。
再看看旁邊同樣惶然的寧霜華,週一軒心裡多少有了數,壓下擔憂,走到徐子凝身邊,握住她的手。徐子凝的手冰冷,手心裡卻全都是汗。
等她發現自己的手背溫暖的掌心包裹,緩慢艱難地回頭,看清週一軒的面孔,眼淚毫無徵兆地就奔涌而出。
“笨蛋!”週一軒嘆息一聲,雖然在罵人,語氣可是半點都不兇悍,還把徐子凝的頭壓在自己的胸口,全然不顧她的眼淚蹭的自己一身都是。
徐子凝哭着把事情經過大概說了,週一軒四處看了一眼,問:“袁蘭人呢?”
“大概是送她兒子去醫院了吧!這邊的醫生只給簡單處理了一下,說是還得去專門的骨科看看比較好。”徐子凝也算漸漸冷靜下來,擦了擦眼淚。
“你有沒有看到,她們到底是怎麼摔倒的?”
“大概是被我嚇到了。”徐子凝把聲音壓得很低,“可能沒想到門口有人,猛地一下被嚇着了。”
週一軒皺了皺眉,“具體的,怎麼摔下去的,誰絆倒了誰,孩子胳膊又是怎麼斷的,你沒看到嗎?”
“出事也就是一瞬間,我半點心理準備都沒有,整個人都被嚇傻了,怎麼可能注意到這麼多細節!”徐子凝嘆了口氣,突然覺得不對,“你問這些做什麼?”
“沒什麼。”週一軒垂下眼睛,讓徐子凝完全沒有辦法看清他的心思。
徐子凝心裡亂糟糟地,也沒有心思多想,更加上此刻,急救室的門被推開,周帶男走了出來。
徐子凝和寧霜華一起衝了上去,又緊跟着收住了腳步。所謂“近鄉情怯”,她們現在大概也就是這種心情。
周帶男的臉色有些不好看,不等她們詢問就很直接地說:“你們也太大意了!他是什麼情況你們不知道嗎?怎麼可以這樣疏忽!”
徐子凝愧疚地不知道該說什麼好,寧霜華也格外自責,剛纔就一個勁兒地說自己不該沒事出去亂串門否則就不會發生這種事。
“現在說這些有什麼用。”週一軒打斷周帶男的抱怨,直接問:“你就說現在病人情況怎麼樣!”
周帶男看了他一眼,語氣更加不善,“腦部有淤血,還需要在重症監護室監護一段時間。至於預後,現在還不好說。”
“那……我爸爸他現在,會不會……會不會……”徐子凝的聲音都在抖,怎麼都不想說出“又醒不來”幾個字。
明明就只是幾個字而已,簡簡單單,可是就偏偏卡在那裡不上不下,憋得她從舌頭到心裡都又苦又疼,幾乎沒有辦法喘息!
周帶男正想開口,看了週一軒一眼,不知道爲什麼又不說話了。徐子凝心裡直朝下沉,週一軒對她使了個眼色,“別急,你去陪着媽媽,我跟她談一談,把情況弄清楚。”
徐子凝惶然地點點頭,摟住媽媽走到一邊,試圖能看到搶救室裡面的情況,可是厚重的門嚴絲合縫,完全杜絕了這種可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