巴巴兒地跑上門來找不自在,又一個腦殘加受虐體質。
徐子凝默默地下了結論,站起身來:“順便說一句,你要搞清楚現在是誰不肯放手。有本事懷人家的孩子,就有本事看住人,別讓他吃着碗裡瞧着鍋裡,大家都不自在!”
“陳陽,送這位小姐出去。”徐子凝把助理叫了進來。
“小心點兒,千萬別讓她摔着。孕婦爲大。”徐子凝笑吟吟地加一句。
陳小雨還連自己的目的都沒說出口,話就都被徐子凝給說完了。這一口氣堵在胸口,堵得她上氣不接下氣。正準備說什麼,突然從敞開的門朝外瞥到什麼,臉色突變,急急忙忙地站起來就走。
陳陽趕緊跟着,生怕她摔倒。
徐子凝也探頭朝外看看,不過就是自己公司的員工出出進進,也不知道這位是看見什麼了,那一幅見鬼的表情。
剛剛送走這位,徐子凝就覺得眼前一陣風飄過。
“那個,董設計師……”
“請叫人家小花花兒……”
標誌性的蘭花指,側身收下巴,拗出S型身材的董華畫再次成功刺激了徐子凝的眼睛和耳朵。
“小花花兒……”徐子凝扶額,抖了一抖,“有什麼事麼?”
“跟我一起佈置展示廳去吧!”
徐子凝點點頭。
“你看,按照行業慣例,一般的展廳,咱們主要陳列的,就是主推的裝修材料。咱們公司也不例外。”
“這邊都是主材,輔材都在倉庫裡。”
“這邊是成品展示,包含櫥櫃、整體衣櫃、推拉門之類的……”
徐子凝一邊走,一邊給他介紹。
“這展廳,不算出色,中規中矩。”徐子凝很清楚自己公司的現實:“也就是跟着大流兒走,沒有特色。”
“真是弱爆了!”小花花兒的蘭花指四處指指戳戳,“簡直不忍直視!”
後面跟着一羣來取經的員工,包括設計展廳的工作人員,聞言一點兒都不覺得受到侮辱,反而全都亢奮不已,紛紛等着看小花花大師化腐朽爲神奇。
“所以真是要靠你了。”徐子凝也看出來,小花花雖然毛病一大堆,但人家那是有真才實學的,而且對人其實很真摯,所以既不打官腔也不繞圈子。
“小菜一碟兒。不過我有個條件!”小花花的蘭花指點在徐子凝的心口上。
“他是女的,是女的!”徐子凝默唸三遍,然後笑眯眯地問:“要發獎金?”
“太沒有想象力了!”小花花鄙視地看着她:“就你這智商,估計也猜不出來了。我就直說了吧!在我佈置展廳的時候,你必須寸步不離地跟着我!”
“啊?就這樣?”
“就這樣!如果你做得好,讓我稍稍滿意那麼一丁點兒,我會給你額外的獎勵!”
徐子凝凌亂了,到底誰是老闆來着?不過,發不起大紅包的老闆,是木有資格拒絕能給大家帶來紅包的員工滴,所以接下來這幾天,徐子凝就成了小花花的小跟班兒。
可是徐子凝半點兒都不委屈,儘管展廳內常常能聽到這樣的聲音:
“小凝凝!你的想象力是忘了背上翅膀的小天使麼?”
“小凝凝!你還能再沒創意一點兒麼?”
“小凝凝!請問你貴庚?”
“咦,小凝凝!你坐我腳上幹嘛?”
“我忘了背翅膀,摔下來了!”徐子凝有氣無力地哼哼。哼一陣兒,又爬起來繼續接受折磨。
她之所以這麼心甘情願,是因爲發現小花花在不斷地挑剔指責當中,把她引入了一條康莊大道,讓她眼前似乎總是蒙着一層紗的感覺慢慢淡去,雖然還是看不清,但是那種在心底涌動的澎湃感,卻讓她常常激動地不能自已。這種感覺,已經太久沒有體驗到了。
而且,看着展廳在自己的努力下,一點點變得令人驚歎,她也體會到了空前的滿足感。只是,在那一聲聲“小凝凝”之後,她常常有些恍惚,想起另外一個人的咆哮。
“徐子凝!你個蠢女人!”
“徐子凝!你還能再笨一點兒不?”
真是各種花樣兒被人罵。居然還有那麼一點點懷念。徐子凝覺得,自己大概是接觸受虐體質的人太多,有點被傳染了。不過她並沒太多時間悲春感秋,因爲小花花身後跟了一羣人,正眼巴巴地等着聽他到底會給自己的老闆什麼獎勵。
“明天就是週末,所以這個獎勵就是,在週末的兩天裡,你依舊要寸步不離地跟着我!”
一陣安靜之後,看熱鬧的員工紛紛對自己的老闆丟來個“願君多珍重的眼神兒”然後翩然而去。剩下徐子凝默默迎風流淚。
“福利院?你到這裡來做義工?”
“我這麼有才華的人,怎麼可能把生命浪費在那麼簡單的事情上!”
於是,不願意浪費生命的才華橫溢的小花花在車上睡大覺,而徐子凝則被扔在了福利院當義工。而這,只是一個開始。接下來的日子,徐子凝被指派到各個地方去打雜。敬老院的護工、青年公寓的管理員、各個單位職工宿舍的樓管阿姨等等,她都有機會隨時客串一把。
“小花花,你到底是從哪裡找來這麼多稀奇古怪的‘獎勵’項目?”
徐子凝沒有問他爲什麼要這麼做,因爲她隱約猜到一些。但是董華畫也並沒回答她,直接把她拽到客戶接待室。
“文先生、文太太,我要給兩位鄭重推薦我們公司的新星設計師,徐設計師!”
徐子凝被他這突如其來的舉動下了一跳,瞪着眼睛衝他頻頻使眼色。
“兩位,我們徐設計師最近接了很多項目,每天晚上都加班畫圖,您看看,這小眼睛累得都抽筋了!”
於是,原本心存疑慮的文氏夫婦,在得到可以先看到設計圖紙和效果圖的保證之後,愉快地決定了把自己這套新居交給徐設計師。
“小花花,你這玩笑開大了!我又不是設計師!”等客戶一走,徐子凝就忍不住抱怨。
“爲什麼不試試看?”
“這是能試試的事兒麼?到時候,我拿什麼給客戶?”
“這是文氏夫妻一家人的資料,工作、生活習慣、業餘愛好、星座血型、性格分析全部都在這兒。”小花花翹着蘭花指丟過來一個本子。
“你怎麼知道這些?”徐子凝翻了翻,對這資料的詳細性歎爲觀止。
一般的設計師,也會對客戶的偏好等做個簡單的瞭解,但是能詳細到人家每個人每天幾點上廁所、吃飯習慣幾菜一湯這樣的,她真是被嚇着了。
“這叫對客戶進行全方面的瞭解。”小花花吹了吹自己的指甲,“你會用畫圖軟件不?”
“會。”
“那不就結了!這段時間我這麼辛苦,要是你連這麼簡單的設計都完成不了的話,就不用再來見我了!”
徐子凝默默流淚。每天翹着蘭花指對她呼來喝去真是滿辛苦的。
吐槽歸吐槽,她原本就瞭解設計師的基本工作,只是她在公司一直是以領導的身份工作,從沒想過親自上陣罷了。
這段時間董華畫對她的磨練,也早讓她看出來,其實他是在培養自己成爲一個設計師。雖然培訓的方法奇葩了點兒,但是,正如那個幾本筆記就能秒殺一切財會教材的老會計師一樣,真正有大才華的頂級人才,對如今大學裡所謂的專業培訓都是不屑一顧的,他們都能摸索總結出獨特的方法,簡捷迅速地完成對人才的培養。當然前提是培訓對象也不是個朽木。
“你是學音樂的吧?不要把裝修設計當成一門工作,它的本質,跟音樂一樣,都是藝術,有互通之處。”
徐子凝對董華畫這個觀點深表贊同,當她灰頭土臉地奔波在各個裝修工地,聽董華畫挑剔別人的作品時,或是當董華畫得意地炫耀他自己的作品,又詢問她的看法時,徐子凝也常常會有很久前自己的十指在琴鍵上跳躍歡舞時那種微妙的感覺。所以她也決定,放手一試。
於是,徐子凝開始了真正身兼數職的工作生活。上班的時候是領導,不時客串一把打雜小妹兒,下班之後就搖身一變,在電腦前面夜夜畫圖。
阿蘭這些天是常常往醫院跑,對此,風品的說法是“趙允棟小題大做,早就能出院了偏偏賴着不走。”
由於他每天都會跑到阿蘭家,見不到阿蘭就會對徐子凝碎碎念,嚴重影響了徐設計師的畫圖大業,於是徐設計師很嚴肅地問他:“難道你是想讓阿蘭快點兒到趙家去吃飯喝茶?”
風品被這個設想打擊的蹲邊兒上畫圈圈去了,徐子凝終於可以安靜地畫圖了。
只不過,在忙碌的空隙,徐子凝還是會從風品那兒聽到週一軒的種種消息,比如他又去哪裡出差了,又代表周氏收購了哪家公司,又開拓了什麼新市場推出了什麼新產品。
而阿蘭也會無意間抱怨一番從報紙上看到的消息。和風品的消息一樣,周少很忙。只不過阿蘭版本的忙碌都是周少又跟哪個豪門閨女在酒會上貼面熱舞了,然後又跟哪個小明星去共進晚餐了,接着又跟某個小嫩模遠赴國外度假了。
徐子凝對這兩個截然不同的版本不置一詞,只是在忙碌的空間會偶爾發發呆,也會看看日曆,想起當初賭場那個約定,算算所剩不多的時間,然後搖搖頭走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