徐子凝這話一出,週一軒的氣勢陡然收起。他似笑非笑地看了對方一眼,雖然依舊面無表情,可是那種不屑一顧又幸災樂禍的目光完全出賣了他。
徐子凝撫額,她纔不認識這麼膚淺的男人!瞅瞅那個小人得志的樣子,就差沒在臉上掛個橫幅,上面寫着:“小樣兒!跟爺鬥?我家小凝凝連你是誰都不知道!”
可對面陽光帥氣的男人絲毫不覺得尷尬,反而一副很自然的樣子點了點頭,“你不認識我是正常的。”
“四年前,確切地說,是五年零七個月之前,那時我在中國留學,暑假時去非洲援教。回來的路上不知道什麼時候被人偷了錢包等所有東西,連住的地方都沒有,是你借給了我一筆錢,讓我能順利補辦了手續回家。”
週一軒在邊上開始還聽得悠哉樂哉,冒出來一句,“我們中國人都是很樂於助人的。
他這麼一說,徐子凝恍然大悟。那時她也在國外留學,轉機的時候遇到這個倒黴鬼,只不過那時他曬得跟非洲人差不多,加上這事兒她壓根兒沒往心裡去,所以一時還真就沒認出來。
“那時我知道你是在我的家鄉唸書,還很高興,你也給我留了電話。可惜,後來我打過去,一直沒人接,後來又有人說你離開了。我回國之後,都還特意去找過,可你的確搬走了。”
徐子凝聽他這麼一說,想起艾琳跟她提過的事情,頓時笑着搖頭,“那時候我家裡有事,臨時退學了。”
“是嗎?那時我還擔心了很久,又非常遺憾,不過還好,居然又遇到你!”
週一軒不笑了,冷冷地扔出來一句:“你見過救助乞丐還要把錢拿回來的?不過沒關係,既然是還錢的,回頭我會給你個卡號,直接打在上面就行了。”
徐子凝瞪了他一眼,這傢伙發什麼神經!這麼沒禮貌!
“威廉,你是妮雅的……”徐子凝笑着岔開話題。
“你還記得我的名字?”威廉眼裡幸福的小火花燃燒旺盛。
徐子凝乾笑一聲,她記得是因爲艾琳那時候跟她提過好幾次,不過看着對方驚喜的樣子實在不知道該怎麼說實話。
週一軒的臉色卻是徹底難看了起來,偏偏威廉還不忘滿臉陽光燦爛地笑容對他說上一句:“給我錢的是凝,我當然會親手還給她。”
還親手?
週一軒冷笑,“那快拿出來吧。你們不是馬上要回國?該不會只是說說而已,根本還是賴賬!”
徐子凝氣鼓鼓地瞪着週一軒,“你怎麼了?別亂講話!”
“我亂講話還是有人別有用心!”週一軒冷哼。
“你……”
“沒關係,我還有很多機會。送妮雅回國之後,我還會回來。”威廉笑得燦爛。
週一軒摸着下巴,琢磨着是不是考慮製造點事端讓這傢伙回不來比較好……
等他們離開酒店,徐子凝剛一上車就問週一軒,“威廉家族是什麼背、景?”
週一軒揚了揚眉,目光中似乎微微有些詫異,卻沒多說什麼。
“少來!又是這麼一副神神秘秘的樣子!不是你說的妮雅也不是簡單的小姑娘嗎?這會兒又不說,不說算了,等威廉回來,我自己去問他。”徐子凝憤憤低語。
週一軒的目光陡然掃了過來,過了片刻徐子凝聽到他咬牙切齒的聲音:“妮雅是皇室公主。”
“什麼?”徐子凝完全蒙了。
傳說中的皇室公主怎麼會是個愛哭鬼的小姑娘?好吧,就算年紀小,可這孩子身上是真的看不出有半點貴族那種驕矜尊貴的感覺。
“妮雅嘴裡的叔叔,其實是他的父親。”
“啊?”
徐子凝又傻眼了。剛纔她也見到了妮雅的叔叔,瘦弱蒼白的一個人,還喝的醉醺醺,這……這……這……
“他就是普普通通一個人,妮雅的母親,纔是血統高貴的皇家公主。”
“然後呢?”
“能有什麼然後。爲了嫁給他,放棄了自己的尊貴身份,可笑所謂愛情抵不過現實打磨。皇室自覺丟臉,對妮雅的父親不斷打壓,他連個像樣的工作都找不到。皇室本來是想通過這種手段逼迫妮雅的母親,讓她放棄這段婚姻,可是沒想到,妮雅的母親性格倔強,在丈夫漸漸沾染了賭博吸毒等等惡習之後,給了他一刀然後自盡。那一刀扎偏了,所以他還活着。”
週一軒講得簡短,徐子凝卻聽出了許多悲涼。
曾以爲生死相隨的愛情,也抵不過柴米油鹽的磋磨,飛揚的生命裡那些哭和笑,血和淚,也終究化成別人嘴裡的簡短几句話。
“那妮雅爲什麼叫他叔叔?”
“那是因爲他不敢面對自己的女兒。”週一軒的語氣輕蔑。
“妮雅恐怕沒辦法得到皇室的承認吧?”徐子凝擔心的是另一個問題。
“自然。不過,她這次回去,日子應該好過許多。皇室雖然不願承認妮雅這個公主,但也絕對不會再讓他們高貴的血脈遇到上次那麼險遭侮辱的恥辱境地。”
徐子凝舒了口氣,想了想又好奇地問:“人家皇家辛秘,你怎麼知道那麼多?”
週一軒頓了頓纔回答:“湊巧。”
徐子凝瞪了他一眼,又開始故弄玄虛!不等她表示不滿,突然發現他們行駛的路線似乎有些不大對,這不是回別墅的。
徐子凝有些詫異,剛纔她還想多跟妮雅說會話兒,週一軒都擔心她身體吃不消硬是拉着她離開了,這會兒是要去哪兒?
她順口問了一句,週一軒淡淡瞥視着她,“姓趙的被人從救助站接走了。”
“什麼人接走的?你什麼時候得到通知的?”
“就在你跟那娘娘腔小白臉兒敘舊的時候。”
“什麼娘娘腔小白臉兒?”徐子凝一聽這形容詞就想到董華畫的蘭花指,自己認識的男人中似乎只有他配得上這樣的誇獎,當然週一軒絕對不是在夸人,不過這些天她壓根兒沒見到董華畫。
“你說威廉?那麼陽光清朗的人哪裡娘了?我說週一軒,你是不是覺得全天下的男人除了你都是娘娘腔?以前這樣說人家許安陽,現在又說人家威廉!”
徐子凝碎碎念,她自己都沒有發現,自從週一軒回來之後,她的大腦實在是反應慢了很多。確切地說,是懶了很多。遇事不必再三思又三思,習慣性地等着週一軒告訴她答案。
週一軒哪想得到這一層,只覺得這女人實在太可恨,居然敢公然想着別的男人,還是兩個!
徐子凝見他臉色越來越黑,心裡一驚,“是那姓趙的幕後的人?是不是很麻煩?會對你不利?”
她一連串緊張地發問,週一軒的臉色反而緩和了下來,“沒有那麼複雜。”
徐子凝舒了口氣,說話間車已經緩緩停下。徐子凝見到有人正被擔架擡着從救助站離開。
“時間剛剛好。”週一軒看了看錶。
“當然了,您不到,救助站那邊不可能讓他們把人接走。”
徐子凝恍悟,看來週一軒真是算無遺策,早就在救助站打點妥當,只要有人來接那姓趙的,一方面通知他們一方面拖延時間,就是爲了讓他們恰好趕到!
“你猜這姓趙的會被帶到什麼地方去?”
徐子凝看着人被擡上救護車,琢磨着週一軒的語氣笑道:“反正不會真的被送到醫院去舒舒服服養傷就對了。”
“來,瞧瞧。”
週一軒說着動手在車上不知什麼地方按了兩下,車載顯示屏驟然出現了前方救護車內的景象!
徐子凝愕然之餘也不得不佩服週一軒心思周密,跟這傢伙當敵人真是找虐啊!
“藍晴!果然是她!”
等徐子凝看到畫面裡閃現的女人之後,一聲驚呼之餘又覺得迷惑,“怎麼會是她?”
“瞧瞧你這話說的,真是自相矛盾。”
“我說果然是她,是因爲早就懷疑她不乾淨。上次風品被綁架,有人喊出‘藍姐’,我開頭只懷疑到徐曉藍,後來纔想起她,又覺得不敢置信。”
“沒什麼不可置信的。這女人,跟徐美薇一路貨色。”
“我還以爲會是姓趙的那個昔日對頭冒充家屬把人給接走了呢,還做出一副關心的樣子弄個假救護車來接人。藍晴來接他,那豈不是要真的帶他舒舒服服去養傷了!”
“哪有那麼簡單!你急什麼,慢慢看就是了。”
徐子凝瞧着畫面,只能看到藍晴是背對着鏡頭似乎在跟那癱軟成一團的昔日趙爺說着什麼,可惜看不到表情也聽不到聲音。
“時間太倉促。來不及裝錄音設備。”週一軒也有點遺憾,“不過無所謂,總能看出這女人到底想做什麼的。”
徐子凝也很疑惑,藍晴好像情緒激動,一邊說一邊仰頭大笑,笑得癲狂,脖子一會兒高高揚起一會兒又猛地俯身逼視,連盤起的頭髮都散開了還在邊笑邊搖。
等了好一會兒,她好像才終於笑夠了。伸手朝車窗外指了指,說了幾句什麼,然後突然站起身來去拉救護車窗上的窗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