其實這件事情要從兩百多年前說起。說起這件事,勢必要提到的一個人就是那個傳聞中的木念珠的那個姘頭,他的名字叫做行雲。當初都耀的玄祖父爲了娶木念珠,用盡了各種手段,結果一不小心,逼死了跟木念珠相依爲命的父親,木念珠的弟弟也因爲都耀玄祖父的一些手段最後活活被燒死在了自己家裡。其中的慘烈自不用言明。
木念珠本來是打算自殺的,可後來她又變了想法,她決定要先殺了那個害得她家破人亡的老東西,然後再選擇自殺。這是她的打算,但她沒有想到的是,新婚之夜,她遇上了一個人,一個,長得不似凡人的男人,那就是行雲。
具體的經過行雲那條到處發情的色龍沒有跟珈藍講過,但想想也知道,無非就是些誘騙無知少女的伎倆。後來木念珠暗中給都耀的玄祖父下毒,可她沒想到,她會懷孕。她不知道肚子裡的這個孩子是誰的,後來,行雲又告訴她,他是不會讓任何女人懷孕的,於是,木念珠便也信了,只認爲這孩子一定是那個老頭的孽種,但在留不留這一個問題上,她又猶豫了,猶豫到最後,也已經錯過了打掉孩子的最後機會。
後來的事情其實就跟都耀之前對李胤說的那些差不多,只不過,都耀還遺漏了一個環節。
木念珠死的時候的怨氣還不足以使她能夠害人,是蛟龍拜託了珈藍,才能讓木念珠得以重回人世。可當初,蛟龍跟他說這件事的時候,只是因爲他想讓木念珠再見那個孩子一面,也順帶警告其餘的都家人,要好好對待那個孩子。可無論是行雲還是珈藍,都沒有想到木念珠會變成惡鬼,甚至殺了都家上下所有人。這是他們兩人失算的地方,也是令珈藍很長一段時間都無法釋懷的一件事。那會兒,他把木念珠從池塘裡頭撈上來了之後,因爲阿珏出了一些事情便匆匆離開,後來都家的事他也是無意中才得知的。
他曾經回過都家的那個池塘,想要找到木念珠,可她卻跟消失在了這個世界上一樣,連一絲氣息都無。時間過得久了,珈藍也便不再注意着這件事。畢竟這世界上,不是隻有木念珠一隻鬼,他也不是那種閒得發慌的人。
可木念珠千不該萬不該,不該動了他看上的人,也不該再出來作惡還被他碰上。
“你以爲那條大尾巴龍是什麼好貨色嗎?”珈藍其實也挺同情木念珠這個女人的,家裡人被害死光了,親兒子把她挫骨揚灰了,那姘頭也不是什麼好貨色,總的來說,兩百年無論是做鬼還是做人,她壓根就沒過過什麼好日子,想要做人也是無可厚非的。
“不會的,行雲不會是這樣的人,你騙我,不會的!”
木念珠顯然不信珈藍說的話。她不相信行雲會是那樣的人,她等了他兩百年啊,兩百年,呵,兩百年……
她已經接近於崩潰的邊緣了。沒什麼比摧毀信念來得更加直接有力,無論是對人,還是對鬼而言。如果換做稍微有點情商的人此時都不會再去刺激已經處於崩潰臨界點的人,因爲你不會預料到她如果真的失控了,會做出些什麼事情來。可珈藍的情商,真的是……他毫不留情地再一次打擊了木念珠多年來爲自己虛構的一個幻夢,說道:“他不會是這樣的人?笑話,他根本就不是人好嗎?!他就是一禽獸,你做鬼的這兩百年,他勾搭的女人也都有兩百個了,更何況,他家裡頭還是有妻子的。”
珈藍說的這些話完全沒有誇大的成分,而是事實就是如此,如果不是因爲當年他欠了蛟龍一個人情,他是怎麼也不會幫他收拾這個爛攤子的。可人都是聽不得真話的,做了鬼也一樣。
木念珠一張臉忽然變得有些猙獰,她看着珈藍,口中一直都在喃喃自語些什麼,珈藍沒注意聽,大致就是些“不可能”啊“不會的”之類的話。他也沒有在意。哪個被拋棄的人最開始知道真相的時候不是她這樣子?可珈藍明顯不瞭解女人的心思。就在他還在想等李胤醒來之後怎麼跟她解釋身上多出來的傷的時候,那個一直在角落裡喃喃自語的木念珠卻忽然詭異地扯了扯嘴角,露出了一個令人毛骨悚然的笑容。
她的視線,定格在了那四個擺在角落裡的花瓶中的一個,那裡,是一個剛剛失去意識的魂魄。因爲珈藍的一記重創,她的形體已經很單薄了,她知道她身上的怨氣在流失,兩百年來,她屈身在花瓶之中,人間的怨氣她都嘗過吸納過,而此時,她自身的怨氣已然超過了她所吸納的那些。
這一切發生得太快了,快到珈藍察覺到不對勁的時候已經又晚了一步,那個李胤屈身的花瓶被木念珠的怨氣所擊,狠狠地摔在了地上,花瓶的碎片濺開了一地,有些碎片還穿透了木念珠本就單薄的身體,那些碎片裡頭,有她的骨灰。而李胤的魂魄也因爲這樣,變得破碎不堪。
木念珠用李胤的魂魄替代了她的那一部分留在花瓶之中,花瓶毀了,李胤的魂魄也會毀了。珈藍沒想到這一隻鬼的怨氣居然已經這麼大了。李胤的魂魄連同花瓶的碎片,支離破碎地掉落了一地。
“呵,別以爲我看不出來,你是來特意救她的吧?呵,你一定是騙我的,行雲他是人,他是一個好人,他說過會來找我的,你只是爲了想要激怒我想要我失去控制,我知道的,你根本就沒安好心。好啊,我失控了,你滿意了吧?你要救的這個女人,她永遠地死了,她的身體很快就會變成一具冰冷的屍體,連鬼都做不了!”
說着說着,木念珠笑了,她的笑聲乾澀又尖利,聽起來,就像是椅子在地板上的拖曳發出的聲音。
珈藍的臉上再不復之前的吊兒郎當,他急忙唸了一個咒語將李胤的那些魂魄碎片先安撫住,然後一步步朝木念珠走去。
木念珠感受到了他周遭散發出來的強烈的殺意,可那又算的了什麼?當鬼,她早就不想當了。只是,要灰飛煙滅,她也要拉着別人一起!
這是木念珠僅存的最後一點意識,珈藍的動作根本快得令人無法想象。她的魂魄猶如撕裂了一般,像是有四面八方伸出來的手,各自抓住她魂魄的一角,同時往四面八方拽,而珈藍就站在離木念珠一步之遙的地方,手是垂在身體兩側的。
他根本就沒有動手,或者說,不屑動手。那樣,會髒了他的手。
木念珠慘叫連連,她的魂魄被那些無形的觸手一點一點給撕碎,而珈藍就站在她的對面,冷眼看着她的慘象,口中輕聲念道:“千不該萬不該,你動了她。你知道嗎,就算要殺了她,那也得是我動手。物盡其用,你這麼做,叫做浪費!”
話音剛落,木念珠的魂魄也恰好被撕碎了。房間裡一下子變得格外安靜,沒有厲鬼的叫聲,沒有人的呼吸聲,只留一地的碎片,還有兩具屍體。
李胤的身體就躺在地上,嘴角還有殘留的血跡,她的面色安詳,看起來就像是睡着了一樣。珈藍走到她的身邊,看着滿地的碎片,忽然有些頭大。
這滿地的碎片,這魂魄縫縫補補的,這該得花多少時間啊?!
不行不行,這手工費一定要讓這女人出!
珈藍摸了摸自己的腦袋,房間裡四下安靜得可怕。他蹲下身子,將李胤的魂魄一片片接起來,就跟拼拼圖一樣,但還沒過幾分鐘,他就覺得這是一個無比浩大的工程,尤其是花瓶碎裂了之後除了碎片,還有粉末啊!這些粉粉末末神馬的這要怎麼拼啊?!
“行雲,我知道你在,你快給老子出來!”
珈藍忽然就撂手不幹了,蹭的一下站起來,對着空無一人的房間不知道在吼些什麼。
他的話音剛剛落下,一個黑影忽然從窗戶邊鑽了進來,他看着滿地的碎片,還有珈藍這張着實,不怎麼好看的臉,厚着臉皮腆着笑說道:“藍藍,你是怎麼知道人家在外頭偷聽的啊?”
呵,還用上“藍藍”這麼噁心的稱呼了。
“你還有臉笑?老情人灰飛煙滅了你不意思一下傷懷一下也就算了你還笑?”
珈藍面無表情地看了那個長得一臉禍國殃民樣的男人,他就是行雲,那個讓木念珠等了足足兩百年卻又不甘心的男人。
那行雲聽珈藍這麼說,沒有半分悔意,只是慨嘆一般地說道:“不該存在在這世上的東西那就不應該存在,沒什麼好傷懷的。”說到這裡,他停頓了一下,瞬間就換了一個畫風,“親親小藍藍啊,我剛看你殺氣那麼重,地上這姑娘是你相好啊?長得還挺不錯的,你什麼時候轉型了啊?”
“把你嘴巴給我放乾淨點!”珈藍呵斥了他一聲,大手一揮,將房間裡所有的花瓶碎片全都聚攏了起來,對行雲說道:“簍子是你捅出來的,現在由你解決,把這裡的碎片拼好,一點粉末都不能落下啊!你要是不想我去找你老婆告狀的話,你懂的。”
珈藍說着看也不看行雲一眼,轉而專心去替李胤將身上的傷口處理好。
行雲張了張嘴巴想要拒絕,可一想到家裡那個母老虎,最後還是不得不乖乖地聽珈藍的話開始拼起了碎片。
這世上,有一種人,他生來就是冷心冷血的。比如行雲。
木念珠,本來就是兩百年前就該消失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