血魂幡好歹還有點用處,瑪尼輪卻是一點用處都沒有。..////
雖然狐狸說得輕巧,只要誦持六字大明咒就能激發法器上的陣圖,控制全場。但是六字大明咒看似六個字、七個音,但必須要長久誦持才能得到自己的本命咒。
“其實,你每天默誦個萬兒八千遍,以你的資質,三五年就能覺悟自己的六字大明咒了。”狐狸道,“反正你有翠巒山。”
錢逸羣點了點頭,自顧自將瑪尼輪扔進了金鱗簍裡,又不佔地方,留着唄,日後有個緩急的時候還能拿去當錢。
——每天萬兒八千遍……我還能幹別的事麼!再說了,在翠巒山裡再待三五年,我都成三十歲的大叔了!
錢逸羣心中又暗道:你們以爲三五年是那麼好過的麼?人在社會之中,大腦一直被外界刺激,三五年並不會有什麼很大的影響。一旦脫離人類社會,孤身在山裡,五年時間足夠讓人智力退化!科學地來說就是大腦神經樹缺乏刺激而萎縮。
他自己就有種出山之後腦子變得不夠用的感覺,否則一早就該猜到誠聞和尚的身份。
不管怎麼說,今天意外殺了范文程之後,錢逸羣心情舒暢得多了,好像去掉了一塊無形的大石頭。他坐在蒲團上,很快便進入靜定之中。
靈蘊海上的屍狗魄又小了許多,恍惚間變成了一個銀色的圓球,容貌依稀可見,卻已經沒了錢逸羣的影子。
那口懸在海面上空的大鐘,仍舊是黯淡無光,隱約隨着錢逸羣的呼吸左後晃盪。錢逸羣的神識不能探尋這口大鐘的底部,也不知道是不是跟清心鍾一樣有個小銅舌。不過這鐘只有凸起的一截把手,並沒有頂端的三清劍,看上去與清心鍾似是而非。
錢衛見少爺上座,便偎着竹篋,閉眼入睡。他深知這竹篋裡的寶貝貴重非常,否則少爺也不會讓他留下看守,所以哪怕睡覺也不敢離開,生怕發生變故。迷迷糊糊之間,他聽見有人喚他,便又睜開了眼睛。
屋裡一片漆黑,面前站了個白衣素裹的女子。那女子的容貌俊秀,正是錢衛朝思暮想的女兒。
雖然在御劍的時候,錢衛動動心神便能如臂使指,但到底是人鬼殊途陰陽永隔,他也有好些日子都沒有夢見女兒了。
“秀娘,你還好麼?”錢衛只覺得眼皮一跳,淚水已經衝了出來。
“今日得虧這血魂幡裡的陰氣滋養,我功力大進,又能來見爹爹了。”衛秀娘上前扶住錢衛,深深叫了一聲“爹爹”。
父女倆登時抱頭痛哭,悽切非常。
“爹爹,爲何住在仇人家裡,你卻不爲女兒報仇?”衛秀娘哭得儘性,擡起頭責怪父親。
“女兒啊,爲父日日夜夜都想爲你報仇啊!”錢衛抹去老淚,“只是眼下怕少爺另有安排,故而且緩一緩吧。”
“少爺宅心仁厚,又不認識女兒,恐怕他已經不想爲女兒多造殺孽了。莫非爹爹也是這麼想麼?”衛秀娘哭道,“我便註定做這世上的冤鬼,眼睜睜看着仇人歡笑麼?”
錢衛何嘗忘記過報仇的事,只是骨子裡的懦弱常常讓他膽怯。此刻被女兒一激,登時熱血上頭,道:“若不是怕壞了少爺的事……”
“少爺所行的大事,有沒有這張家都是一般。”衛秀娘勸道,“爹爹若是不爲我報仇,我只怕難消心中忿恨,化作厲鬼,到時候便連見爹爹一面都難了!”
錢衛聞言,心中一緊,身子猛地一震,頭撞在了牆上,醒轉過來。此時屋裡靜謐,窗外傳來巡更人的腳步聲。月光從窗格里流淌進來,映出錢逸羣安寧祥和的面孔。
——原來剛纔又是女兒託夢來了。
錢衛撫平呼吸,抹去額頭冷汗,心道:女兒若是化作了厲鬼,恐怕少爺也救不了她。不如……今夜就下手,先殺幾個討回利息,等少爺啓程之後再偷偷回轉過來殺了那罪大惡極的禍首!
常人都以爲修士入境定之境,對於外界就茫然無知。這其實是一種誤解。只要不是神遊千萬裡之外,再小的動靜都瞞不過靜定中的修士。只不過修士此刻一心不動,哪怕天大的事都不予理會罷了。
錢逸羣早就查知錢衛做了噩夢,又滿身殺氣地朝外走去。這事如同映在鏡子上一般,事發時纖毫畢現,事過了似水無痕。沒有到自然出定的時機,錢逸羣仍舊安坐如常,一息不亂。
錢衛出得門去,只覺夜風冷冽,吹在身上微微泛起寒意。他心中暗想:張家這麼大,該從哪裡入手殺人?碰到誰殺誰?
再又一想:這般時候還沒睡覺的,多半都是些下人奴僕。殺了他們非但不算報仇,明日也沒人服侍少爺,大大不妥。回想當日他誤打誤撞進了張家的後院,都是親族女眷聚居的地方, 心中一橫,便決定從那裡殺起。
錢衛這回是故地重遊,走得頗爲順暢,一路過了內院的門房,正要尋間閨閣進去報仇,腳下突然一絆,登時遠處傳來一聲風鈴響聲。這陣風鈴顯然是個報警的機關,不出片刻,四周已經是火把通明,數十個家丁手持火把、長刀、哨棍涌了出來。
原來張家自從上次大小姐被人姦殺——也是錢衛所爲——便加強了警戒,各處都安排了暗哨、機關。後來發生研山失竊一事,曹氏叔侄更加着力佈置一番,與當日錢衛僅靠隱身便出入無礙已經是天壤雲泥之別。
錢衛心中雖然慌亂,卻還不至於亂了章法,抽身往陰暗處退去,等這幫人回去睡覺,再去報仇。誰知走了沒兩步,只聽嘩啦一聲,頓時血腥氣撲鼻,身上一冰,涼得透心。
那邊鑼聲震天,有人喊道:“妖人現形了!再去取黑狗血來!”原來剛纔那盆水竟是用來破邪的黑狗血。
這才真是歪打正着。
錢衛的隱身術近乎神通,若是黑狗血就能破去,百媚圖也就不值錢了。然而被黑狗血當頭淋透,沾上血的地方卻沒法隱形,立刻變成了衆人的標靶。
錢衛眼見自己退不得了,心中一陣慌亂,手中白虹劍卻突然顫鳴起來。只是手指一揮,白虹出鞘,當先一個張府僕人已經被刺破脖頸,慘呼一聲倒在地上。
這聲慘呼激起了錢衛的兇性,腦中的猿公劍法立時發動。白虹劍左右劈刺,如蛟龍入海,快意恣虐。
這些家奴哪裡是猿公劍法的一合之敵,原本就是仗着人多壯膽纔敢擒拿妖人,見妖人殺人如割韭菜,一個個都嚇得魂飛魄散,只恨爹孃沒多生兩條腿,跑得慢了。
錢衛殺得本性蒙塵,在血腥氣中格外舒暢,好像數十年的憋屈一朝散盡。他索性也不隱身,頂着滿頭滿臉的狗血,如同地獄裡出來的餓鬼,御劍朝裡殺了進去。一時間,張家就如人間地獄,慘嚎聲此起彼伏,接連不斷。
錢逸羣站起身,換了口氣,點起桌上的蠟燭。
狐狸湊了過來,問道:“你不管管麼?”
“我剛纔在想,若是有人像對衛秀娘那樣對小小,我會怎麼辦。”錢逸羣淡淡道,“想來想去,我都會用掌心雷把他家夷平,殺得雞犬不留。”
“果然如此。”狐狸嘆了口氣,“這便是法不可輕傳啊。錢衛有了這等手段,便守不住自己本心,遲早要入魔道。”它見錢逸羣沒有反應,又道:“若是他入了魔道,與你爲敵,你怎麼辦?”
“不是有一言咒麼?”
“咱說的是如果。”
“殺掉。”錢逸羣乾脆利落道,“當日高老師也曾說過,我的路上總有各種障礙。我早就想通了,這條路哥絕不回頭。”
狐狸沒有說話,心中暗暗想道:看來他還算是堅定,倒是可以在北上的路上帶他去些秘境,長些見聞。
二位正有一句沒一句地聊着,只聽外面有人急急拍門,高聲喊道:“道長救命啊!道長!道長救我!”
正是張文晉。
張文晉已經嚇得面色鐵青,語帶哭腔,四肢發顫,失了分寸。若不是文光祖提醒他,甚至連向錢逸羣求救都想不起來。
此刻張文晉與文光祖兩人跪在地上,拼命敲門,不住地回頭望去,像是身後跟着厲鬼一般。
“怎麼辦?”狐狸問道。
錢逸羣略怔了一秒鐘,起身坐回蒲團,面朝大門。他御起白楓的古劍,懸在身側,道:“進來!”
兩人聞聲用力一撞,滾進了房裡。他們見錢逸羣端坐蒲團,身邊有劍,頓時心定了許多。
“道長,救命啊!救救我張氏滿門呀!”張文晉就差抱着錢逸羣的大腿,放聲大哭。
文光祖一樣被嚇得沒了心思,木然地跟着張文晉磕頭,只是大哭。
“在這屋裡,可保你們平安。至於屋外,貧道力不能及。”錢逸羣淡淡說道。
“速去將老爺主母接來這裡!”張文晉眼淚鼻涕糊得滿臉都是,衝身邊的長隨喊道。
這些人原本是等在門外,聽錢逸羣這麼一說,誰還敢往後院跑?紛紛涌了進來,二話不說便向錢逸羣磕頭,誰都不肯去接張文晉的父母妻兒。如今這狀況,還有什麼比保住小命更重要的麼?
倒是也有人聞言往外跑,卻是去接自己家人的。至於會不會捎帶上老主人,那就只有天曉得了。(未完待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