六八章 見天子演說智慧,祈甘霖大內鬥法(十四)
“快破了他的法壇!”白楓承受了四個喇嘛的壓力,劍法不亂,但卻不輕鬆。他眼見戊土神兵衝在前面掃蕩鐵棒喇嘛,不由暗惱符玉澤沒有輕重緩急的大局觀。
符玉澤聽他大喊,心中卻十分委屈:我難道不知道擒敵先擒王的道理麼!這些鐵棒喇嘛的力氣真大,竟然擋得住我的戊土神兵。
這些鐵棒喇嘛在藏地被視作護法神兵,由習武入手,繼而修法,身手敏捷與力量之大絕非尋常人所能比擬。雖然他們的武器打在戊土神兵上並不會給符玉澤帶來痛楚,但是巨大的擊打抵抗之力,卻讓符玉澤的操縱符力的靈蘊深感滯澀。
——就像是被困在了泥塘裡一樣!
符玉澤心中着急,眼看頭頂的巨雷就要轟擊下來,身後傳來宮女太監文臣們的驚恐四號,不由咬牙硬衝,索性靠蠻力衝過了那些鐵棒喇嘛的圍毆,不顧一切地撲向法壇。
戊土神兵的巨足終於要踏上法壇了……
一道紅光從地上泛起,其中印出了藏文秘字,死死攔住了戊土神兵的大腳。
“法壇有防護!”符玉澤一顆心跌到了谷底,幾乎絕望起來。
“小心後面!”白沙叫道。
太監們慌不擇路,見這邊有道長施展仙術,竟然朝符玉澤這些人衝了過來。他們本意是想尋求庇護,卻不知道覆巢之下無完卵,即便是這些神仙們也擋不住頭頂上那個巨大的雷球。
符玉澤旋即轉身,手中茅君筆凌空勾劃,送進靈蘊,頓時太監們如陷泥淖,只能緩緩挪動,哭喊救命。
“阿彌陀佛!厚道長人呢!”王心一還以爲錢逸羣身在宮中,猶不死心。
他這聲高呼,卻感染了那些見識過錢逸羣玄術的太監。王承恩也哭道:“陛下,不該放厚道長離去呀。”
崇禎已經滿臉煞白,純粹是天子的尊嚴讓他沒有驚惶失措。他帶着顫聲嘆了口氣,道:“道長執意要去,誰能攔住。”他頓了頓,看着天上的雷球,心中閃過一個念頭:大明立國三百年,木字輩的天子便沒有一個有好下場的。原本以爲皇兄爲我頂了一劫,沒想到我卻仍舊逃不過去啊!
“要閣臣們用心輔佐太子……”崇禎不自覺地想到了遺詔,然而只說了一句卻說不下去了。
——這雷球之下,有多少人能夠倖免呢?玄術威力如斯,朕若是真得天佑,必然要將這惡術封殺絕滅!
崇禎心中泛起一絲恨意。
玄術的世界就如動物世界。御前道士們勾勒出龍鳳,好看卻不存在;錢逸羣描繪出牛馬,實用且無害;而這番僧卻讓崇禎看到了虎狼熊羆,種種猛獸。
正是這些猛獸,果然驚嚇到了這位大明天子。
伊勒德感受到天空中凝聚的雷電之力,那是一頭天龍正在迴應他的召喚。他已經看到了勝利,看到了法王的寶座在朝他招手,佈滿了汗水的臉上終於綻放出發自內心的笑意。
叮鈴!
一聲清脆的鈴聲穿破壓抑的空間,清脆的傳入每個人的耳中。
——這是?!
伊勒德的笑容凝固了,作爲一個準備充分的僧人,他很清楚這鈴聲代表的含義。那是一個不容小覷的對手,而且……
——他怎麼可能一日之間從山海關回來!
伊勒德心中充滿了驚訝。
這份驚訝旋即被醞釀成了恐懼。
——這個道人一定還有我不知道的殺手鐗!
伊勒德心中暗道:好在我有七寶法壇,除非他有毀天滅地的本事,否則休想破了我的壇庭。又或者,這根本是個假貨!
“厚道長!”同樣對這鈴子印象深刻的王心一四處尋找着打鈴者的身影。
終於,他找到了。
一個小太監,手中拿着一個髒兮兮的搖鈴,輕輕搖晃。
這小太監緩緩擡起頭,迎着王心一的目光微微一笑。
是錢逸羣! wWW● тTk án● ¢○
錢逸羣很想拽拽地喊一聲:“臣來救駕!”誠如影視中的那些忠臣良將。旋即轉念暗叫不對:我是天帝的臣子,又不是朱家的臣僕,爲什麼要自降身份啊?而且萬一被史官聽到了,可是上千年的污點啊!
“有我在,慌什麼?”
雖然極想喊一句能夠震古爍今的名言,到最終吐出口的卻是平平淡淡的六個字。甚至連聲調都是平平,絲毫沒有一點氣場。
然而正是這簡簡單單的六個字,卻勝過了世間所有的語言。一瞬間,所有的哭喊聲都停了,好像有人按下了“靜音”。
剎那之後,人羣中又爆出了更爲巨大的呼喝聲,好像自己的生命已經得到了保證。
錢逸羣頗有些失神:道人我什麼時候有這麼大的聲望了?
他忽略了一句老話:上有所好,下必從焉。
崇禎帝看什麼書,看到哪一句,有什麼聖訓,時時刻刻都有人關注。應景的時候,聖天子發現你竟然跟他英雄所見略同,而且看書的口味都一樣,升官發財豈不是指日可待?最近皇帝在看《墨憨齋誌異》,京師士人怎麼敢不買本瞅瞅?
“道長,陛下在這裡!”王承恩欣喜若狂叫道。
“過來,”錢逸羣加大聲量,“全都到這個圈子裡來。”
——哪裡來的圈子?
衆人紛紛好奇低頭,這才發現厚道人果然站在一個由綠草圈出來的圈子裡。這草顏色明顯偏深,在一片嫩綠之中十分醒目。有幾個記性好的官兒,頓時將這歸於異術之中:因爲他們可以肯定之前絕沒有這個草圈。
這一刻,也沒有了官職大小,也沒有品級高低,除了讓皇帝先進去之外,所有人都展現出一幅當仁不讓的氣勢,涌向草圈。
還好這個草圈足夠大,能將所有人都包括進去。
“喂喂!可以退回來了。”錢逸羣衝白楓等人喊道。
符玉澤連忙撤去了身後的泥淖,畫符困住了那些衝過來的喇嘛,與白楓緩緩脫離戰鬥,撤入草圈之中。
鐵棒喇嘛雖然勇猛,但終究是人,一樣也憐惜自己的性命。眼看天上的威脅越來越大,他們紛紛撤回法壇,回到自己的位置上誦經護法。對於那個巨大的泥石偶人卻是視而不見,放任它一圈圈轟擊在法壇的紅光上。
媚娘退回了圈子,頓時覺得身邊人多得讓她不舒服。還好圈子核心人並不多,因爲天子的龍威和厚道人的神威,讓那些看熱鬧的部堂高官不敢太過靠近。
“老師!”媚娘叫了一聲,分開左右人羣,在一堆仙鶴錦雞之間鑽了過去。
“一邊呆着。”錢逸羣低聲道,雙眼微閉,手中流水鈴子穩健打出。
顧媚娘偷看了一眼皇帝,滿臉笑意地站在了錢逸羣身側,面露自豪之色。
崇禎也看了一眼顧媚娘,暗道:這位道長的弟子倒是年輕漂亮……他旋即擡起頭,發現那雷球越發明亮,而且正在緩緩下墜,好像沉重得懸不住了。
伊勒德心中很是驚奇:那些人聚在一起,是要殉死麼?
他聽着風中的鈴聲,旋即打消了這個念頭:一定是厚道人什麼厲害的手段,能保住他們。哼哼,大威天龍是何等威力!你這道人太也託大!
錢逸羣卻不覺得。
江奎喊出了大威天龍陣之後,錢逸羣就將它理解爲大威天龍咒的完整版。歸家院一戰最大的福利,便是開拓了他的眼界和膽識。有過置身於大威天龍咒之下的經歷,大大削弱了他對於此咒的畏懼感。
雖然錢逸羣知道自己不能與高仁比肩,但這番僧也遠遠不如苦塵和尚啊。最直接的證據,就是那番僧沒看出錢逸羣之前用的易容陣,而錢逸羣卻清楚地看到了隱藏在三丹喇嘛面孔下的另一張臉。
這是修爲的高低差異。
雖然並不能直接判斷玄術的高低,卻也是一個人綜合戰力重要指標。
——若不是那個法壇,恐怕那番僧根本就施展不出大威天龍咒吧。
錢逸羣感受着的頭頂傳來的威壓,已經能夠聽到電流轟擊的劈啪聲作響。
“誅邪!”伊勒德高聲喊道。
電球微微膨脹,緊接着便急速收縮起來,在一聲龍吟之中發散出耀眼的明光,疾速朝下方的人羣衝擊下來。
“陣起!”錢逸羣高聲叫道。
隨着這聲宣告,錢逸羣手中的流水鈴子搖身一變,變成了聲聲鐘響,餘音震顫,凡是靈蘊覺醒之人,無不恍惚。至於那些不曾覺醒靈蘊之人,更是頭暈目眩。體質差者如王心一,索性昏了過去。
伊勒德心中經文自涌,被這突如其來的鐘聲打亂了節奏,喉頭噴出一口逆血。好在這蓄力一擊已經完成,雷球準準地轟向了地面的大明君臣。他索性垂下手中法器,放任身體自己修補,放眼欣賞自己傑作。
這位未來的法王卻看到了令他驚恐的事。
一株株不起眼的小樹苗破土而出,以肉眼可見的速度飛速生長者。它們錯落有致,快慢有別,很快就撐起了一個巨大的翠綠光罩。
這光罩流光溢彩,無論是曹化淳還是江奎,都面露驚懼。
甚至超過了那團天雷。
晃眼刺目的電光爆閃,讓仰頭的衆人眼前一片雪白。
電球結結實實打在了那張翠綠色的光網上。(未完待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