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咱的意思是,該學的學了,該有的有了,該上路也該上路了。”狐狸道一本正經的時候也頗有一股奸笑的模樣。它怕錢逸羣不接鈴子,把話挑明道:“今天咱幫你把那頭四不像挖過來,正是給你尋個腳力!”
錢逸羣知道狐狸是個肉體翻譯器,肯定跟那麋鹿說了什麼,讓麋鹿心甘情願跟他走。他也想去尋訪雲臺山,學些更高深的法術,在玄術修仙這條路上走得更遠些。
今日殺了范文程,讓他對於建奴的壓迫感輕了許多,但大明仍舊是一艘庸官當道的爛船,江南遲早要受到兵火侵襲,自己家能安然度過麼?
“走!等我安頓好了家裡,咱們便去北面。”錢逸羣道,“那位仙子姐姐還留了寶貝給我,千萬不能浪費了。”
“光是那個麼?”狐狸冷眼瞅着錢逸羣,“百媚圖的事你便打算不管不顧了?那個纔是會影響天下大氣運的事呢!”
錢逸羣不由背脊一冷,道:“只是無從着手罷了,你總不能讓我去殺三百六十個無辜女孩吧。”
狐狸不置可否地舔了舔嘴巴,道:“還有最重要的,你忘了答應過咱什麼?”
“幫你恢復靈體嘛。”錢逸羣道,“你又不說怎麼弄,讓我怎麼幫你?”
“要想走到那一步,見識、知識、法術、道行,一個不能少。你當是那麼容易的事麼?好生在紅塵錘鍊,等有資格一試時,咱自然會跟你說清楚。”狐狸想了想,又從口中吐出一枚金剛珠。
“這個給你。”狐狸道。
錢逸羣剛要伸手去接,卻問道:“那你怎麼辦?”
“你把那菩提子換給咱便是了。”狐狸道,“咱一頭狐狸,誰會盯着咱往死裡殺?何況咱還會裝死。這金剛珠今日又救了你一命,看來還是跟你有緣。”
錢逸羣心裡明白。那狼妖最後一爪打下來的時候,他本以爲自己命終於此,誰知這道久違的金光又在最後關頭騰起,將他從鬼門關前拉了回來。這全是狐狸擔當無名英雄的功勞。
從這金剛珠與菩提子的效果來看,金剛珠能讓人進入無敵狀態,無論什麼傷害,只要金光罩身便都隔絕在外,十分霸道。菩提子只是擋住致命一擊,若是碰上鈍刀子割肉的敵人,恐怕也沒什麼用處。
而且這金剛珠可以一直用下去,菩提子卻是用一次少一次,想想就揪心。
錢逸羣收下了金剛珠,道:“如此多謝你了。”
“這珠子雖然厲害,但是有兩個不爽利的地方。”狐狸道。
原來這珠子每次用真言激發之後,只能持續的半個時辰,這半個時辰裡的只能使用三次。每次持續時間視受體靈蘊強弱而定,即便錢逸羣也不過是持續十來息功夫。
最麻煩的是,用過之後就得祭煉七七四十九天,然後才能再用。這七七四十九天裡,每日都要起碼喂咒五百遍,也真只有和尚纔有這個耐心弄這麼個法寶。
錢逸羣聽狐狸講完,心道:一次戰鬥哪能打上半個時辰的?如今跟不會玄術的人對戰,我只要幾個掌心雷就能解決了。跟會玄術的人拼,無非就是看誰的手段更多,威力更大,哪裡需要半個時辰?在半個時辰裡能救三次命,每次都有將近一分鐘,這已經足夠逆天了。
再者說,我有翠巒山,每次戰鬥結束之後進去四十九天又如何?出來又是精神飽滿一顆金剛珠!
狐狸見錢逸羣面露喜色,心中暗道:這廝倒不用咱點撥了,旬日不見,進益倒是極快。不過他總是出入聖境,初時不覺得,日後上了癮恐怕麻煩。
人的天年是一百四十歲。
即便有了極高的緣法能夠得享天年,也不過是一百四十春秋,即便是聖人也不可能超過這個年數。實際上越是修行有成的修士,越是走得早。他們達成了此生的天命便飛昇轉世,乘願再來,就如換個新房子一樣,誰也不會守着個老房子過到底。
錢逸羣這樣動輒進去一年兩年,就怕還沒完成天命就已經壽終了。
狐狸在轉世方面最權威,深知天命達成與否對來世的影響,此刻竟不自覺地爲錢逸羣着急起來。
錢逸羣問了激發金剛珠的真言,又學了祭煉咒語和法壇佈置,匆匆忙忙進了翠巒山。他此番進山,見景物一切如舊,心中感慨:到底是聖人出手做的天地,時光竟然沒能在這裡留下痕跡。
仰望着巨石峰,錢逸羣也沒辦法上去,便只在山腳下禮拜一番,便回到翠巒峰下的山洞裡祭鍊金剛珠。這珠子倒是有一樁好處,每受到一遍真言加持,表面便會印出一個“卍”字。
待一日五百遍數足,這萬字圖紋便會砰然爆裂,當真是金光漫天,隱隱中能聽到梵音繚繞,處處莊嚴。
不過這珠子也是挑剔,若是錢逸羣不能秉持唯一之心誦持真言,這萬字圖紋便出不來。故而初時幾日,錢逸羣往往要誦持一整日才能完成任務。過了三五日,這速度便加快到了大半天。等這七十九日數將滿的時候,錢逸羣已經可以秉持一心,五百遍一次性誦完。
有了這番鍛鍊,錢逸羣卻發現自己小六合訣配合的掌心雷,愈發精純快捷起來。
在這四十九天裡,錢逸羣碰到了兩次月圓,見到應龍老兄已經可以離水遨遊了。從它的龍吟上聽,頗爲歡喜。錢逸羣也借這位老兄的光,享受了一番飛天的滋味。
雖然風雨太大,十分不舒服……
等錢逸羣功德圓滿從山裡出來,狐狸還維持着剛纔的姿勢。
“下次得提醒我帶個蒲團,帶點種子進去。”錢逸羣道,“裡面松果竹筍,實在吃得膩味了。對了,龍能活多久?這次我進去卻發現應龍老兄一點都不見老。”
狐狸嘿嘿賤笑道:“你以爲應龍還是龍麼?”
“呃?什麼意思?”錢逸羣一愣。
狐狸犬坐在桌上,道:“凡人修行,稱爲修士。在走獸飛禽樹木山石,則爲精怪……”
錢逸羣聞言大驚,忍不住插嘴道:“真有那些東西!?”
“你連鬼都見過了,還不信山精水怪?”狐狸不屑道,“那些東西可不知道比鬼多得多!”
錢逸羣嗯了一聲,心中暗道:仙子姐姐要我殺盡天下蛇妖的任務……原來不是空穴來風。管他呢!除魔衛道,這本來就是道士的專職啊!
“在龍,則爲角龍。”狐狸道,“有人將蛟龍與角龍搞混了,卻不知道蛟龍就是龍,而角龍卻是龍裡面的修士。”
“再往上呢?”
“修士羽化成仙。精怪渡劫成妖。角龍生翼爲應龍。”狐狸道,“所以你知道了吧,應龍爲什麼不老不死,因爲它已經是‘仙’一般的存在,只要心存一神,便不會滅度。”
“原來如此。”錢逸羣輕輕捋了捋下巴上的鬍子,“看來,我許下了個很大的願呢。”
“你許了什麼願?”狐狸好奇問道。
“其實不止一個……”錢逸羣撓了撓頭皮,笑道,“先是答應了仙子姐姐,屠盡天下蛇妖……”
“哇哈哈哈!”狐狸尖銳的笑聲頓時止不住地流了出來,在桌面上翻身打滾,好不容易纔坐起來,喘着大氣問道:“還有呢?”
“修成之後,放應龍老兄自由。”錢逸羣道。
這回狐狸倒是沒笑,靜靜坐着。
“咦,你不笑話我麼?”錢逸羣奇道。
“咱笑不動了。”狐狸說罷又伏下了身子,抽搐抖動起來,一身皮毛如水波起浪,顯然還是笑得動的。
錢逸羣掏出今天撿來的那杆鬼幡,還有瑪尼輪,放在面前。等狐狸笑夠了,錢逸羣道:“狐哥,幫忙看下這兩樣東西。”
狐狸掩着鼻子避開了那面鬼氣森森的白幡,道:“這兩個都是大路貨。這面幡有個名堂,叫做:血魂幡。以白色屍布爲底,取六十四個陰命人的命血寫出符文,祭煉三十六日,便能搖動他人魂魄,納入幡中,成爲聽命於自己的鬼靈。”
“這聽着和戴世銘的鬼念很像啊!”錢逸羣迅速收起了血魂幡,實在受不了那股臭味。
“都是陰山法脈裡的東西,能不像麼?”狐狸又道,“不過這幡還有個好處,因爲是至陰法門祭煉出來的法寶,所以對於鬼來說是不可多得的修行之地。”
“你是說,給繡娘?”
“這裡還有哪個是鬼?”狐狸白了一眼錢逸羣,“她在裡面可能更舒服些,日後若是能找到什麼鬼修的法門,說不定不用你度,直接就可以去投胎了。”
“這倒不錯……”錢逸羣又摯出血魂幡,交給錢衛,道:“老衛,就給你姑娘用了。不過平時晚上還是放遠點。”
錢衛也不知道該怎麼纔算給女兒用,謝過了錢逸羣,用這血魂幡裹了白虹劍。不一時,血魂幡無風自動,微微鼓起,房間裡頓時颳起了一陣陰風。這陰風一起,狐狸便道:“鬼已入幡了。”
又過了片刻,陰風漸漸止息,血魂幡上的血色符文越發鮮豔。倒是那股令人作嘔的屍臭味、血腥氣,消淡了許多,起碼到了常人能夠忍受的程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