黃元霸並不相信事實真有錢逸羣說得那麼輕巧。他又看了看錢逸羣身後新結識的四位道友,知道他們修爲不俗,猜想着多半是這些人幫忙打退了那個薩滿。不過又見他們對於錢逸羣的吹噓自擂沒有反應,心中難免存了幾分疑惑:莫非真的是這賊道獨自將那薩滿打跑了?
“不過看厚道長這副……模樣,貌似惹上了什麼麻煩。”黃元霸指着錢逸羣損壞了的道袍。
“是啊,那個苦塵和尚有些難纏。”錢逸羣嘆道。
將岸也是見過苦塵的,心有餘悸道:“那和尚不知道什麼來頭,果然難纏。”他旋即將自己土遁地下時見到的情形說了幾分,頗爲厚道人能夠脫險趕到慶幸。
“我是去得晚了。”青鋒道人道,“否則還能與他鬥上一鬥。”這口吻卻是帶着遺憾。
黃元霸聽得無比驚心。這些遼東土人不知道苦塵也就罷了,他可是久聞這位九華山大長老的名號了。他問錢逸羣道:“你們說的苦塵,可是九華山的那位大和尚?”
“正是,”錢逸羣道,“貌似是明悟了地藏相身的。”
黃元霸更加語噎。他知道苦塵除魔衛道從未有過敗績,卻不知道他竟然有一世是地藏化身。而錢逸羣以一己之力,竟然能夠與這樣的高人周旋……難道傳說中的神宵雷法就這麼厲害?
——也可能傳聞這位厚道長是四聖天某位天尊轉世確實是真的。
黃元霸覺得後背冰涼,腦中反覆提醒自己莫要無故嚇唬自己,卻仍舊停不住奔騰的念頭:我蠢到了何種地步,竟然與這樣的人爲敵!他心中暗道,又是一道冷汗流遍周身。
“其實我們打他們,實在是不對稱。”錢逸羣道,“雖然說天下興亡匹夫有責,不過保家衛國到底還是得靠將士用命,不能全落在道士身上。”他看了看何可綱,又道:“官軍可有何打算?在我等南下之前,總還能幫點順手的忙。”
何可綱聽得臉上緋紅,良久方纔道:“孫帥的意思是,重築廣寧城。”
錢逸羣問清楚了自己的位置,又問了西平堡與廣寧的距離,疑惑道:“此地與廣寧相距二百餘里,你孤軍深入沒關係嗎?”
“有黃師在,定然無恙。”何可綱倒是對黃元霸十分有自信,“我軍奉命重筑西平堡,爲大軍前鋒。”說罷,又解釋了一下西平堡的軍事意義。
錢逸羣這才知道原來要想固守一片地區絕不可能只守中心區域一座城,還得廣佈軍堡,這才能守望互助,通報敵情,同時也能全面保護糧道。
“既然有黃道長出手,小道也就不在此處耽擱了。”錢逸羣朝黃元霸拱了拱手道,“祝大軍旗開得勝。”
“慢着!別急忙走。”黃元霸急忙叫道,“苦塵還在遼東麼?要是碰上他,我可連一合都撐不住。”黃元霸作爲天下第一符師,固然有張天師不願與他爭名頭的緣故,自身的實力也不是可以小覷的。雖然修爲不高,但是在符法上的天賦卻讓他能夠承繼古法,開創新符。
“無妨,在下與你同去。”青鋒道人自告奮勇,又對將岸與壺中子道:“小弟除了劍術,並無所長,便在此處協助官兵築堡吧。”
何可綱雖然不知道這道人什麼來頭,但知道物以類聚人以羣分的道理,難道以厚道人這般地位,會跟個無能野道稱兄道弟麼?
黃元霸猜測他也是衝着功德而來,對青鋒道人頗有忌憚,不過想想萬一碰上苦塵,總得有人擋在前面好讓他逃跑,自然也樂見他留下。
將岸是很清楚青鋒道人的水準,知道這人頗爲可靠,也想留下。錢逸羣還指望着他拿寶貝去救自己的未婚妻,哪裡肯讓他賴在這裡刷功德。
“道友,老道我一介殘軀,提不得劍,開不的弓,該如何是好啊?”壺中子笑吟吟問錢逸羣道。
“跟着我吧,必然保師兄周全。”青鋒道。
“其實學生還有一處產業,正要藉助道友。”錢逸羣將玉鉤洞天與壺中子說了,又道:“我還有一本先聖所傳的《金丹玉壺》,講述三元大丹之法,正是在我留守的弟子那裡。”
壺中子聽了哈哈笑道:“我道號壺中子,這書卻是《金丹玉壺》,豈非緣分?若此,咱們這就速速前去吧。”
說起來自己對於煉丹之法幾乎是個門外漢,如今有壺中子這樣的外丹大家出手,也就不用方清竹苦苦自學了。而且壺中子是三山散修,日後這外丹法門自然也就是神宵一脈的寶貴遺產了。
錢逸羣心中暗喜,當下也不拖延,辭別了何可綱、黃元霸和青鋒道人,催起老鹿,與壺中子、將岸同往廣寧衛去了。按照何可綱出發時得到的消息,祖大壽已經帶領大軍駐紮在廣寧,聽說孫承宗也要移駐廣寧城。
原本會因爲大淩河慘敗而獲罪下野的孫承宗,已經發出了捷報,仍然能夠穩穩地坐在督帥的位子上。
錢逸羣來到廣寧衛,見到了孫承宗。他不是名利場上人,所以與孫承宗只是簡單聊了聊,講說了一番自己的遼東之行便告辭而出。
他更希望見到自己的一應夥伴。
楊愛因爲執掌了玉清宗壇的庶務,連同錢衛一起留在了山海關。此刻在廣寧城中的有符玉澤、顧媚娘,白氏昆仲,以及錢逸羣的師兄蕭逸升柳定定夫婦。眼下看來也不需要他們打頭陣了,反倒是保護孫承宗不被人行刺的任務更重些。
衆人聽說了錢逸羣掘人祖墳,逼人退兵,覺得十分解氣。及至聽說錢逸羣在兩位聖胎境界的高人手下游刃有餘,更是紛紛表示驚呆了。
“我走的這些日子,沒什麼事吧?”錢逸羣當然知道沒什麼事,否則後方衆人早就用傳訊陣或者飛鶴找他了。
“基本沒什麼事。”顧媚娘以錢逸羣的弟子自居,自然上前主動答話:“師尊走的這些日子,萬事平安,而且我也沒有落下功課。”
“呃……”錢逸羣這才意識到自己已經爲人師尊了,“乖。”
——做師父的,還應該說些什麼?
錢逸羣仔細想了想自己的師父,終於放棄了,只是補了一句:“繼續加油。”
顧媚娘頗有些失望,撇了撇嘴退到一旁。
錢逸羣見衆人都看着自己,好像成了衆人的領袖一般,一時難以適應,乾咳兩聲,道:“我還要趕回山海關去,諸位怎麼打算?”
“我總覺得這遼東要出大事,自然不能這麼早就走。”白沙開口道,“還要留下寫些新聞。”
錢逸羣點了點頭,也不用問白楓的意見了。那位兄臺一定是要保護自己兄弟的。
“我想跟在孫帥身邊。”蕭逸升突然道。
錢逸羣沒想到孫承宗還有這樣的人格魅力,問道:“你怎麼會有這個想法的?”
“我也不知道,”蕭逸升摸了摸後腦勺,“只是覺得在戰陣上殺敵十分爽快,每每經過一場廝殺,身子就輕快了許多。”
錢逸羣意外道:“沒想到你還有這種性格。”
“我也不知道。”蕭逸升頗有些無奈,“好像練了那個大威德金剛法門之後,心裡總有一股戾氣。”
“你們沒有練樂空雙運麼?”錢逸羣脫口而出。
柳定定頓時臉紅起來。
蕭逸升倒是無所謂道:“練過,只是練那個總是有些不盡興,所以後來就停了。”
“咳咳。”柳定定覺得這種私房話還是不要在這麼多人面前說比較好。
“你看佛經裡說得很清楚了,”錢逸羣當即引經據典,“原本這樂空雙運就是爲了化解惡神戾氣而出現的法門。你現在靠殺戮來釋放這股戾氣,固然爽快一時,終究會走上入魔的邪路。要是可以不用樂空雙運,嘎巴那番僧何必不遠萬里跑來找自己的明妃呢。你們還是得好好練練。”
“師弟說得有道理。”蕭逸升道。
柳定定看着衆人似笑非笑地望着自己,再也坐不住了,道了一聲:“我去給你們端些甜湯。”轉身往外跑去。
衆人一陣竊笑。
“師父師父,要我幹些什麼?”顧媚娘急忙問道。
“你,”錢逸羣一愣,“你就好好跟着大軍長點見識吧,有機會就存點玉清宗壇的香火值。”
說到香火值,符玉澤頭痛不已。說是讓顧媚娘存,最終卻還是落在自己頭上。他索性放開道:“師兄,你這玉清宗壇好歹也出些簡單點的任務啊,又是找靈石又是找靈根慧種的,誰有那些閒工夫。”
現在靈石和靈蘊覺醒者已經成了國家戰略儲備,不過玉清宗壇總不能等着皇帝送人來,也得自己動手尋找。這些物資最終會被狐族賺過去,誰讓人家現在又明顯的技術領先優勢。而那些覺醒者,卻是錢逸羣神宵一脈的儲備弟子。
“這個嘛……”錢逸羣沉吟不語。他考慮是不是讓符玉澤去幫忙搬磚,但又覺得這是朝廷的責任,自己不該這麼急急忙忙示好,以免讓官家養成了依賴、佔便宜的習慣。
“道長!您回來了!小生這廂有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