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日後,江淮命令司天臺監正龐密以星象不佑爲由,面見皇帝。
那人最信鬼神之說,當真被龐密那套‘外衝內蕩’的神乎其神的俗詞給嚇住了,再加上又是關於江昭良的,萬事皇嗣爲重,便立刻下令搜宮。
整整一天一夜,皇后都沒有動作。
江淮早有預料,果然,行術的草人最後在貞才人的呈祥宮裡搜了出來。
可憐貞才人,都成了綾下亡魂,卻還被皇后拉出來墊背。
不過讓人欣慰的是,草人被毀之後,江昭良的瘋病隔天便不再犯了,除去有些憔悴之外,並無其餘大礙,崔玥已經在悉心調養了。
倒是皇帝氣怒,連着三天的常朝會,都在絲毫不留情面的痛斥岐疆的厭勝之術,稱其遺骸大湯,於是乎命令陸顏冬將抓起來準備驅逐的邊蠻人直接斬死。
南塘街和青園街的十字口,尖叫聲和血氣久聚不散,各家各戶閉門不出,但見那刀下滾落的人頭堆成小山,流出的鮮血足足蔓延半里。
巡城兵三百人,拿着清水掃帚,刷了三天才恢復原樣。
只是空氣中的騷腥味不去,好在昨夜一場暴雨,已經稀釋了許多。
這日退了常朝會,江淮隨着鄧回往臺階下走,後者瞧着這陰沉的天,煩躁道:“該死的,這是又要下雨了,今年夏天的雨水怎麼這麼充足。”
江淮好笑道:“你這是怎麼了?好端端的發什麼脾氣?”
鄧回嘆氣:“還不是我這寒腿,一到雨天就疼。”
江淮伸手指了一下太醫署的方向:“去太醫署,叫崔玥幫你行幾針,雖不能針到病除,但能消些痛的。”頓了頓,繼續笑道,“崔玥十三針。”
“崔太醫可不喜歡別人這麼叫她。”
不知何時,寧容左走了過來和他們並肩。
鄧回一愣,連忙拱手道:“四殿下。”
江淮也面色如常的行禮:“給殿下請安。”
寧容左倒是沒多磨蹭,只是意味深長的勾了下脣,快步走了。
鄧回看的莫名其妙:“四殿下這表情是什麼意思?”
江淮知道,他這樣肯定是通州那邊的事情有眉目了,只是不知道他要下手的人是誰,心裡面跟火烤一樣,萬一這人一個心胸狹窄,報復自己怎麼辦。
但鄧回面前,她也只是淡淡道:“可能是沒睡好吧。”
鄧回也沒往心裡去,兩人一同到佛門前,江淮準備提前下職,順便把站在佛門之下守衛宮禁的江歇一同帶了回去。
馬車壓着雨水到了侯府,江淮先行下車,瞧着那荒涼的街道,完全沒了素日的繁華,怕是前幾天的大開殺戒嚇到了長安的百姓,皇上也實在是衝動了。
回身,淡淡道:“老三。”
話音落了,江歇也從馬車裡面跳了下來。
他從前天開始就已經繼續入宮上職了,通州此行讓他重病了一場,到現在還有些咳嗽,清俊的臉上滿是憔悴,眼底還存着細微的烏青,低低道:“這麼快就到了。”
江淮揮手,北堂牽着馬去安頓。
她瞧着江歇那萎靡不振的樣子,蹙眉道:“怎麼?陸顏冬還是不理你?”
江歇在佛門之下站了一早上,現下是渾身痠痛,晃了晃肩膀,疲憊道:“不理我?她若是不理我,說明她還出現了,不知道爲什麼,她最近好像一直在躲我。”
“躲你?”江淮道,“躲你做什麼?”
江歇搖了搖頭:“我哪兒知道。”
江淮挑眉,和他一起去了慈心居。
慕容正坐在軟榻上閉目養神,旁邊坐着蘇綰,她今日的精神倒是不錯,尤其是華服豔妝加身之後,整個人璀璨如明珠,再厚的風塵都無法遮蓋。
飲半城也在,她擺弄着袖子上的虞美人花樣不曾擡頭,而江檀撐着小小的身子伏在木几上,正在認真的看書。
這份祥和在那兩人進來之後,依舊繼續着。
慕容擡眼,淡淡道:“你們兩個今天怎麼這麼快就下職了?”轉頭看向江淮,“你不是要忙活太后的賞花宴嗎?怎麼?不辦了?”
江淮坐在綠真拿來的椅子上,應道:“辦。”拿起熱茶來呷了一口,“只是皇上說我身子不好,今天就讓禮部和長青閣一起忙活了,叫我歇一年。”
慕容點頭,又看向江歇,那人幾乎癱在了椅子上。
“這小子怎麼也跟你一起回來了?”她問道。
江淮瞥他一眼,頗有些無語:“這樣心不在焉的,倒不如不去。”
慕容道了句風涼話:“硬挺着病去上職,怎麼?人家不領情?”
江淮也拿出親姐姐的態度來,鄙夷道:“別說領他的情了,就是他的人,陸顏冬都不想看。”用下巴挑了挑江歇,“這不,傷情呢。”
蘇綰捧着臉擡眼,疑惑道:“怎麼了?好好的,陸顏冬怎麼不理你了?”
江歇和這個小嫂子的一向關係不錯,見她開言,才癟嘴道:“我也想知道她爲什麼不理我了?”茫然回頭,“難不成我去通州的這一個月,她移情別戀了?”
蘇綰撇嘴:“你以爲人人都跟穆雎似的啊。”
江淮聞言,雖想反駁,但想了幾秒,還是把話嚥了下去,畢竟穆雎最開始的確是衝着郭凜來的,到頭來也的確和黎涇陽跑了,說是移情別戀,雖然有些誇張的部分,倒也沒什麼錯。
江歇聽完,愁容滿面:“那她既然專情,爲什麼不見我?”
蘇綰又撇嘴:“你以爲人人都跟高陽王似的啊。”
江淮聽這話,又覺得沒辦法反駁。
高陽王身爲先帝七子,年過三十了還沒有成親,多年的守身如玉,換來個專情癡情的名號。
長安傳言,說他曾對一女子許過承諾,所以才終生不娶。
江淮回頭看着那個傳言中的女子。
飲半城並沒注意到她的視線,只是在不屑輕笑。
而江歇早已經被蘇綰弄得惱火:“小嫂子,你到底想說什麼啊?”
蘇綰黝黑的眼珠骨碌一轉,無辜道:“你吼我幹什麼,我又不是陸顏冬,她怎麼想的我如何知道。”頓了頓,“你要是想知道,就直接去找她啊。”
江歇一口老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