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絲不好的預感涌上雨姍的心頭,她快速翻身下榻,未跑幾步就已被柴通給拽住,兩指叩鎖住她的咽喉,深眸熠熠如劍如刀,似要在片刻間剖內她的內腹,掏出她的心瞧明白,狠絕的、無情而逼人的氣焰。
雨姍未語,喘不過氣,一張臉憋得通紅,瞪大眼睛直視着柴通,這便是柴迅的大哥,一個如龍似狼的男子。
柴通加重兩分力度,厲聲道:“說,狗皇帝讓你回來做什麼?”
如果說柴違是毫不掩飾的輕薄,而柴通的手段更令人髮指,你永遠都無法猜到他下一步會做什麼。
“你到京城與狗皇帝說了什麼?說——”
她一定會被他害死,看着柴通那血紅色的眼睛,雨姍被一陣恐懼包圍。她不要死,不要丟下柴迅一個人。
正在這時,門外傳來何保的聲音:“大公子,玉夫人問你今兒可要過去用飯?”
柔夫人與柴違眉目傳情,而人模人樣的柴通居然也染指玉夫人。
雨姍不知該恨柴迅的兩位哥哥無情,還是該怨兩個女人太不守婦道,引誘誰不成,偏偏是柴迅的兩位哥哥。
柴通一鬆手,她止不住猛咳起來,緩過一口氣,滿臉通紅,依舊未說一字。
柴通大喝一聲:“來人!”
“大公子。”左右走出兩名黑衣侍衛,像是白日裡見到的鬼影,一般高矮,一般胖瘦,一樣的裝扮,一樣的動作。
“將何雨姍給我看緊,從現在起不許她離開正陽堂一步。若再生事端,你們提頭來見。”
“是。”
柴通撩開一層又一層的紗帷,匆匆離了正陽堂。
輕紗一幕幕,帷幔一重重,數色紗帷之外洇出何保的身影。灼灼光線下,彷彿一幅水墨的剪影圖。是他再一次爲她解圍,雨姍大喚一聲:“何保!”
身影凝住腳步,雨姍徐徐移到紗帷前:“剛纔,柴通說的是真的嗎?他說我母親是永康帝的細作?”
“我不知道。”
“何保,爹呢?他……”
十一年後她說到爹字時萬般不自在,忘了他的模樣,忘了他的聲音。她很想問問:這樣的付出值得嗎?何家一心爲柴洋父子,可他們父子是否拿他們何氏家眷當人看。
何保道:“兩年前,他在關外病故了。”
“他死了……”她的父親死了,那誰又能說清楚母親是否是細作,問晉王柴洋嗎?雨姍信不過柴洋,若不是他的主意,父親一介勇夫哪裡會製造出晉陽之亂。
“父親臨終前再三囑託,要我好好照顧大姐。我不會讓你有事。”何保的聲音不大,但雨姍能感覺出他話裡的決心,不容置疑的,堅定而充滿信心的。“你不該幫着狗皇帝,他是謀權奪位之人,晉王現在所做的一切不過是討回自己的東西。”
“何保,我們姐弟不應該捲入他們皇族的爭鬥中。”
“不選一方,難道做牆頭草?無論是狗皇帝還是晉王,他們最討厭的就是牆頭草。大姐,我勸你莫要再與大公子作對,若不是晉王有令善待你與晉西王,你們倆早已死十回了。”
何保說完轉身離去。
雨姍坐回牀沿,看着昏迷不醒的柴迅:“迅兒,你說這都是怎麼了?皇帝真的就這麼好?大家都想做皇帝,迅兒,我唯願你能早日康復,你不是說要帶我遠走高飛嗎?我願意,願意和你一起離開這個紛亂的紅塵。”
她就這樣衣不解帶地守在他的病榻,輕柔地與他說話,回憶着他們小時候在皇宮裡的事,開心的、有趣的,一起與公主們藏貓貓,一起與衆皇子練習射箭,點點滴滴一路走來都是他與她青梅竹馬的印記。
這樣絮絮叨叨地說了兩天,雨姍彷彿在兩天之間就走近了十一年的時間。一次次用特殊的方式喂他吃藥、喂他喝粥,爲他擦拭身子。
昏迷之中的柴迅似在漆黑的世界裡感受到了春日溫暖的風,吹過他的耳畔,如此的溫馨。彷彿看到不遠處有一羣孩子在追逐着,那是小時候的他與少女時的她。
“剛纔是誰欺負我弟弟?”凶神惡煞般的雨姍雙手叉腰,怒向公主、皇子。
從來沒有敢這樣對待皇族孩子,可是雨姍就敢,會因爲長安王柴昭不小心推倒了柴迅,拿着棍子追着柴昭滿花園的亂躲。會因爲公主一句玩笑似的話語,與公主進行一場脣齒之戰。
“我告訴你們,以後誰也不許欺負迅兒,你們誰再欺負他,我找你們拼命。”
有公主和皇子向嬪妃娘娘們告了狀,她們尋上門來了,雨姍絲毫不懼,竟與他們吵了起來。
“我們無父無母,我是姐姐必須保護弟弟。娘娘們要打我、罵我,我都認罰,但誰欺負迅兒就是不行。”雨姍如此說。
嬪妃娘娘們尋來幾次,都無疾而果,說來也怪後來連永康帝也知曉了。他朗朗大笑,對太學閣的先生與皇子、公主道:“往後你們讓着柴迅,不要招惹那個惡女。”
那年,雨姍十六歲,便得了一個惡女的綽號。皇子、公主們揹着她都喚她惡女。雨姍若無其事,裝作並不知情,誰惹她沒事,但誰招惹了柴迅,指定是會被她追得到處跑。如此幾次,上至長安王柴昭,下至公主,再也沒人欺負柴迅了。
在陽光般的話語裡,柴迅彷彿回到了幼年。他一定要醒過來,一定要醒過來,絕不讓雨姍再難過。他彷彿聽到了嚶嚶的哭泣聲,額上有溫熱的水滴滑落。這一定是她的眼淚吧,她爲他哭了,她說只要他醒來就嫁給他。
他一定要醒過來!
是什麼叩上了脣,溫柔的、甜蜜,渡入嘴裡卻化成了苦澀帶甜的熱汁,汁水沿着舌根一路流入咽喉、胃裡,像一把火頓時溫暖了他的身心。他一次又一次地吃着這樣的汁液,百吃不厭,而脣總會不自覺地在片刻後張開,有時候是很甜,有時候略澀,但更多的時候卻帶着蘭花的幽香。
看着拋卻名節,用嘴餵食的雨姍,杏子更多的是讚賞。“小姐,看王爺的氣色,好像比昨兒又好了許多。”
“他現在是越來越壞了,明明已經好了許多,可就是不肯好好吃東西,非得吃我豆腐。”
杏子“吃吃——”笑了:“奴婢覺着是小姐在吃王爺豆腐。”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