顧裳看着一臉寡淡表情的謝清歡,無端端地覺得後槽牙有點疼。即便是親眼見到自己挽着東哥,親耳聽到東哥並未否認自己是他的未婚妻,這個人的情緒,始終平靜如淵,沒有一絲波動。
她對東哥,到底是已然死心,還是從未在意過?
“Catherine,”金髮藍眼的年輕男子含笑看向顧裳,動作優雅地朝謝清歡一指,用英語道:“不打算爲我介紹一下這位小姐嗎?”
“Paul,”顧裳輕笑,“容我爲你介紹,這位是我們鼎星的元老,曾經的大功臣——”
她說到這裡,頓了頓,有些爲難地轉而向謝清歡:“那個,你有英文名嗎?”
謝清歡對這門外語只約略見過,還沒來得及學習,此刻見顧裳問起,只鎮定地搖了搖頭:“並無。”
這年頭,圈子裡的人,會不會英語,需不需出國,都會起個英文名以備不時之需。顧裳沒料到謝清歡沒有英文名,心念一轉,就明白了,鼎星雖然專門請了人教她文化課,但英語並非是必需,想來也沒特別要求學出樣子來。
想到這裡,顧裳幾不可聞地嗤笑一聲,對Paul念出謝清歡名字的拼音。
Paul眨巴眨巴眼睛,中文口音甚是蹩腳,看來是初學者:“清歡?這是什麼意思?”
顧裳似笑非笑地瞥了謝清歡一眼,優美的紅脣吐出一串英語,Paul聽了神情雖然未變,看向謝清歡的目光卻顯然有些微妙起來。
謝清歡聽不懂顧裳的話,只是意味深長地看她一眼,緩緩開口,將她方纔說的那一串英語一字不漏的複述一遍,連聲調口氣都一模一樣,末了輕笑一聲:“是這樣嗎,顧小姐?”
顧裳的臉色微微一變,她沒想到謝清歡的記憶力這般好,她看了看Paul,發現他正看着謝清歡,似乎有一點意外。
“顧小姐,這世間的事,你要麼就不做,做了就要有被人揭穿的覺悟。”謝清歡淡淡笑道,清澈的目光在Paul英俊的面容上一掃,“這位先生是?”
顧裳咬了咬牙,隨即笑道:“這位是鼎星的音樂總監,Paul。”
謝清歡略一欠身,淡淡道:“Paul先生,幸會。”
Paul也看出謝清歡性情冷淡,也不知她到底有沒有聽明白顧裳方纔那話,只略彎了彎腰:“幸會,美麗的女士。”
不得不說,Paul的中文奇爛無比,謝清歡不懂英語,語言不通的兩人沒有攀談的慾望,打過招呼之後,顧裳便挽着Paul偏偏離去。
謝清歡仍記得那串英語,卻沒打算去詢問任何人,只是下定了決心要學好英語。又因着這次會面,對顧裳不免又看低了幾分,有這個找茬嚼舌根的功夫,不如多在任西東身上多花些心思——本末倒置,當真是不知所謂。
顧裳的簽約儀式定在下午兩點,到一點五十的時候,各方人員全部就位,只等時間一到,這場盛事就正是開幕。
鼎星旗下大將如雲,影帝影后也不少,像這樣隆重的簽約儀式,卻只有去年天后蘇雅簽約的時候有着待遇。
蘇雅在歌壇的地位十分超然,曾有過一張專輯賣出八百張的驚人紀錄,拿獎拿到手軟。可以說,她是每個歌手試圖超越的一座高山。同輩之中,只有簽約環球娛樂的歌神季非真能夠與之匹敵。
以蘇雅的成績與地位,得此待遇,天經地義,無人質疑。而顧裳,除了學歷足夠吸人眼球,她在娛樂圈是真正的新鮮人,她爲何能得高層青眼有此待遇,原因不言而喻。
謝清歡懶得湊熱鬧,與蕭朗月站在側邊稍遠的地方,聽旁邊初生牛犢不怕虎的新人竊竊議論——
“哎,如今這世道,有個好爹,勝過沒日沒夜打拼數十載。”
“沒個好爹,能嫁個好老公也行,後半輩子就不用愁了。”
“你太天真了,這年頭三兒橫行,老公哪裡靠得住,當然還是老爹好。”
“這三兒都橫行了,纔不管那男人是別人的老公,還是別人的老爹呢。說到底啊,還是要靠自己,心裡邊踏實。”
謝清歡聽在耳中,一時之間有點兒惆悵——顧小姐從初見那回就表現出一種難以言說的敵意,莫非是將自己當成了三兒?
這可真是無妄之災。以任先生之品行,多看兩眼,都覺得煩悶不已了,怎可深交?
蕭朗月站在她身邊,那倆新人又沒控制好音量,她自然也聽得清清楚楚,不由笑了笑——可不是嗎?這年頭,靠山山倒,靠人人跑,靠誰都不如靠自己啊。
下午兩點整,顧裳的‘盛世華章’簽約儀式準時開始。
景燁作爲鼎星的藝人總監兼顧裳的臨時經紀人,首先發言:“各位媒體的朋友們,鼎星的同仁們,感謝你們在百忙中抽出時間來到這裡,參加顧裳小姐的簽約儀式。”
而後,他例數了顧裳的種種長處。
顧裳小姐是個非常優秀的人,在牛津求學期間,是牛津大學華國同鄉會的會長,時常策劃並參與主持各類節目,主持風格新穎多變。
這經歷確實足夠輝煌,單這國外鍍金,見多識廣就足以秒殺圈子裡的衆多大小主持人了——圈子裡專攻娛樂向主持的,大把的本科學歷。
華國的傳統是論資排輩,你在國外再如何風光,到了國內也該懂得入鄉隨俗。
所以,景燁這話說得並不算高明。謝清歡隨意一瞟,就見到身邊不少人在皺眉,眼中有小心掩飾的排斥。
景燁將對顧裳的吹捧濃縮了一下,分成三段講完,立刻進入實質上的簽約環節——請陸總與顧裳小姐互相交換籤約合同。
這是謝清歡第一次見到陸展睿。
這個人給她的印象,還停留在蕭朗月說的三言兩語——這是個勤儉持家,開源節流並守身如玉的靠譜青年。
謝清歡略一挑眉,眼睛卻微微眯起。陸展睿個字很高,目測有一米九,身形偏瘦,不知道是不是光線的緣故,他的臉上帶着幾分病色的蒼白。
他雖然親自出席了顧裳的簽約儀式,算是給足了面子,但他的表情並不熱絡,甚至是有些冷淡。
謝清歡想起關於他的某些傳聞,脣邊忍不住泛起一絲笑意——這人,該不會是在心疼錢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