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是路子徵,行六。”路子徵跟路子允是同父異母,路子允樣貌隨母,所以兩人在面容上倒是不太相似。但路子徵跟路家大小姐路子婧有七八分相像,謝清歡只要看過一眼,就不會認錯。
路子徵微微笑着,目光銳利,不動聲色地打量着謝清歡。論長相,倒是不太出衆,但氣質寧和沉靜,態度不卑不亢,瞧着也頗有幾分眼力。
“聽大姐說,小七將路家的傳家戒指給了你。這中間省略了好幾個步驟,事情就顯得草率了,以後咱們再慢慢補上。但這姻親關係,也算是確定了,你可以隨小七叫我六姐。”
路子徵是路子允最小的一個嫡親姐姐,但跟他的年紀也差了將近十歲,從事的是國安某特殊工種,身份隨時在變,能頂着張真臉出來見人,已經是給足了面子。
春節時,路家姐弟小聚,她正在國外出任務,沒有趕回來。得了空便聽大姐路子婧說,小七有了心上人。
路家的人在官道上起步可能比其他人走得容易,但要往更高的位置上走,還是要自身有實力。因爲經歷過拼搏,知道得之不易,纔會珍惜榮譽,更加謹慎行事。
而路家人的堅實後盾,就是路子允。他的一舉一動,都牽扯着路家的大局。他的妻子,即便不是聯姻的世家女,也不是老爺子當年定下的人選之一,起碼在各個方面要跟他相配。
路子徵還記得大姐當時的口氣:“小七他,喜歡上一個小明星。”悵然若失得就好像路子允不是真心喜歡那小明星,而是在包養她一樣。
路子徵倒是沒有什麼門第觀念,到了路家如今這種家底,已經是樹大招風了,沒必要再去聯姻。路子允身爲一家之主,肩負着家族重任,若是連喜歡一個人的權利都沒有,那也太辛苦了。
謝清歡在娛樂圈裡混,難免會有話題纏身,對路家來說,自然不是主母的好人選。路子允跟她的進展顯然也不快,甚至都還沒有將她帶到路家的家族聚會上。
路子徵想要調查一個人,再容易不過。謝清歡的身份並不像表面那樣簡單,存在着一些疑點,但對路家來說,並不算什麼。
謝清歡一臉坦然,任她打量,微微頷首道:“原來是六小姐,失敬了。”
六小姐跟六姐,一字之差,在情感上親疏豈止毫釐。
蘇沐說是小七在主動追求謝清歡,看來是真的。謝清歡雖然接了路家的傳家戒指,但並沒有主動親近路家人,路子徵猜測着可能是因爲路子允沒有親自將她們介紹給她。
“謝小姐,”路子徵原本打算叫得親熱些,但謝清歡一開口就拉開了距離,她只好作罷,“我來日本另有要事,順道來看看你,並不是打算揹着小七棒打鴛鴦。我雖然年長,還不至於連小七談場戀愛都要干涉。”
她認真地看着謝清歡,有點兒無奈:“所以,你不用如此戒備。”
“六小姐言重了。”謝清歡不明白路子徵是從哪裡看出她有戒備這種情緒的。
“對了,”路子徵拿出一個包裝精美的食盒,遞給謝清歡道,“小心讓我帶給你的,她親手做的糕點。這盒子是保溫的,這會兒應該還熱乎着。”
謝清歡接過來:“謝謝。”
路子徵一手托腮:“小心那丫頭,輕易不會動手。在路家,也就小七有這待遇。”
謝清歡靜靜聽着,悠悠笑道:“這麼說,六小姐是從T市的路家來?”
“是啊。”路子徵輕輕點頭,“怎麼?”
“阿七生病了。”謝清歡面上略帶了點兒疑問,口氣卻是肯定的。
路子徵確實是從T市路家轉道日本的,她出門的時候,路子允仍有些低燒咳嗽,但沒有大礙。要路子徵說,小七跟謝清歡這兩人,也挺有意思的。謝清歡接一個工作就要在外地呆三五個月半年的,小七就坐鎮路家不動彈,該幹嘛幹嘛,一點兒都沒有戀愛的樣子。
“從你來日本,你跟小七就是靠電話聯繫吧?”路子徵微笑道,“我以爲,小七是不會提到這事的。”
路子允身體不大好,但性子很是要強,小病小痛的,基本上不會說出來,尤其是謝清歡還在外地。路子允有一個專門接聽謝清歡來電的手機,聲效有特別處理,無論什麼聲,聽着都是正常的。
“這種事情,只要稍微留心,就不可能察覺不出吧?”謝清歡微微皺眉,理所當然地道。
“你是聽出來的?”路子徵有點詫異,這種觀察力,很敏銳啊。
“本來也不太確定,跟他通完話,回頭詐了路小心,就肯定了。”謝清歡淡淡道,“不過,他既然不想讓我知道,我就當做不知道好了。”
路子徵略一沉默,才溫和道:“你不用擔心,只是小小的感冒,已經差不多好了。”說着,她看一眼謝清歡,“你這麼問,是打算回去探望嗎?”
謝清歡搖頭:“不,我並沒有這樣的打算。”
路子徵聞言,輕輕挑眉。這個人,還真是冷靜。一般情況下,作爲情侶,不知道對方生病了便罷了,知道了還不聞不問就有點兒怪異了。這種時候,不是應該立刻放下手頭的工作,回去愛人的身邊,殷切照顧嗎?
謝清歡看一眼路子徵的表情,大致能猜到她在想什麼。不是她與衆不同,但她確實不是路子徵想的那種人。要說路子允的身體狀況,路家大宅裡邊恐怕沒人不清楚。作爲家主,路子允的身體一旦稍有違和,身邊的人必定殷切照料着,她回不回去都沒有影響。
而且路子允要瞞着她,一點小事情,她就順着他好了。
路子徵沉吟片刻,開口問道:“謝小姐,你知道路家是做什麼的嗎?知道小七近來的舉動嗎?”
謝清歡悠悠道:“六小姐,從我認識阿七,直到現在,我從沒有過問路家的任何事情。阿七想讓我知道的,自然會告訴我,他不想讓我知道的,我便不問。我相信,他作出任何決策,都是經過深思熟慮的。”
“還有,”謝清歡頓一頓,才又道,“有一點,六小姐你始終沒有說對。我從來沒打算跟他談戀愛,我只想過日子。我收了阿七的戒指,就會對他負責,只要他需要我,我就在那裡。旁人怎麼想,跟我無關。”
“那麼,當小七跟你的工作有衝突時,你又如何選擇?”
“工作是爲了更好的生活,雖然阿七並不需要。”謝清歡淡淡笑道,“等我完成約定,就會全力照顧家庭。”
路子徵挑眉:“完成那個約定,需要多久?”
謝清歡前來赴約,蘇諾就留在車上沒有跟過來。等謝清歡出來,蘇諾看一眼她的臉色,似乎也沒有熱戀的情侶久別重逢的高興。
“先去醫院吧。”謝清歡上了車,淡淡道。
“真的要去呀?”蘇諾瞪眼,“又沒有哪兒不舒服。”
“有的時候,傷在內臟,當時覺得沒什麼,等覺得有什麼的時候,就晚了。”謝清歡不贊同地道,“不管昨天那個人是誰,他的身手肯定不差。”
蘇諾聽了,回想一下鬥神在賽場上的英姿,頓時哆嗦了一下,讓司機開車去市裡最好的醫院——盛世太平年裡,怕死不是什麼丟人的事兒。
司機沉默地發動了車子,蘇諾側頭看向謝清歡:“二寶啊,雖然好奇會害死貓,但是我還是很想知道,昨天后來發生了什麼啊?”
“你不是已經知道了嗎?有人衝進來,我把他扔出去了。”
“呃……二寶啊,”蘇諾一臉期待,“這是結果!我好奇的是——過程!”
“我說的就是過程。至於結果,你可以參考阿鬼的傷勢,只重不輕。”
蘇諾直勾勾地盯着她:“季哥說你是個高手,我現在相信了。”
謝清歡挑眉:“他還說什麼了?”
“沒了。”蘇諾果斷搖頭。
兩人到了醫院,蘇諾照了個全身X光,拍了片子,醫生嘰裡咕嚕說了一通,確認她沒事。
謝清歡在日本呆了一段時間,能零星聽懂一些語句了,但對於醫學專用術語就沒轍了,但那片子還能看明白的。蘇諾確實一點事兒都沒有。
她相信自己的眼睛絕不會看錯昨天那人身上的櫻花,如果來的真是鬥神,即便身體聚合能量的巔峰已經過了,強弩之末的戰鬥力對付一個女子也完全不是問題。看那鬥神的作風,不是個會留手的,蘇諾是怎麼避開那種致命傷害的呢?
蘇諾謝過醫生,鬆了口氣轉頭就見謝清歡眉宇間有點若有所思的神情,目光不由一沉:“二寶?”
“沒事了?”謝清歡淡淡道。
“完全沒事。”蘇諾攤手道。
“那回去吧。”中午西川宅會準備整個劇組的午餐,還專門請了個精通中國菜的廚師。
西川幸子經過上午的休養,精神好了很多,到劇組關心問候了一番之後,翩然而退。她面上沒有表現出什麼,但心中很有些焦躁——昨天晚上,她原本打算親手結束梶本一郎的生命,卻沒有料到,會在自己家中遇到暗襲,等她醒來,瀕死的梶本一郎已經不見蹤影。
梶本一郎的身體經過了改造,植入的細胞里加入了狼的基因,所以他躁動好戰。很顯然,這個方法能夠提升戰鬥力,但對身體的損害也很大。這種改造的整體效果並不能讓人滿意,跟道格拉斯家的那位奇葩相比,簡直是不入流。
西川宅的守衛不算很嚴密,但也不是讓人來去自如的地方,昨晚潛伏在宅子裡伺機出手的那人又是誰?
正煩悶着,下人來報:“幸子小姐,後花園發現了兩具屍體。”
“後花園?”西川幸子冷冷挑眉。西川宅的後花園當然種了花,但花肥卻不簡單,地下埋的全是屍體。
“是的。松田先生看過了,那兩人的死亡時間應該是在昨晚的十一點到今天凌晨一點之間,四肢俱斷,內臟破碎,是梶本少爺的手筆。”下人跪伏於地,低聲應答。
梶本昨天在賽臺上雖然贏了阿鬼,但也被逼得血脈爆衝,被殺意燒紅了眼,沒那麼快平息。西川幸子不甚在意道:“那兩人的身份,查出來了嗎?”
“那兩個人,是跟着那個華國女人的。身手不弱,是經過特別訓練的暗衛。”
“是嗎?”西川幸子對劇組的每個人都有粗略的瞭解,謝清歡只是個尋常的藝人,以她明面上的身份來說,絕不可能用得起暗衛,不過,“既然死了,就地埋了。轉告松田君,那個阿鬼,我要了。”
“是,小姐。”下人恭敬地應道,準備離去。
“等等,”西川幸子突然道,“扶風院那邊是你在監視,昨天梶本進去後發生了什麼?”
“梶本少爺衝進去後,很快就倒飛出來,落在院子裡。”下人回憶了一下,才答道,“屬下愚見,那個華國女人,可能會武。”
謝清歡原本預計中的頂點,在三五年之內,卻沒有想到會突然而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