聽到這般凌厲猶如劍之鋒芒的問話,鬱孟居然還笑得出來,他輕輕搖了搖頭:“遲公子,你說的故事很有趣。不過沒有證據的事情,你可不能隨隨便便推到我身上。”
“證據?”似乎早知道對方會狡辯,遲敬卻是早有對策,“聽說‘比花解語’的武功不錯……”一道雪亮的劍光憑空閃現,以幾乎超越人體視覺捕捉極限的速度在空中留下一道殘影,而後才響起長劍出鞘的迴音。幾縷髮絲自空中緩緩飄下,鬱孟擡起手來,摸了摸額額頭,其上一道細小的傷口緩緩滲出血跡——就在方纔遲敬說話的時候,他就感覺到對方話語裡的不懷好意。因而對方剛有拔劍的動作時,他就本能般察覺到危險,腳步一錯間以最快的速度往後倒退着。只是不想對方的劍速如此之快,雖然他已盡了全力,依然被一劍劃開了一道小口子。
眼見着鬱孟抽身後退的步伐,遲敬眉頭一挑,淡淡說了一句:“武功果然不錯。”鬱孟聞聽此話卻是緊緊皺了皺眉頭:“遲公子,你這般隨意出手,不嫌太過武斷了嗎?”
“武斷嗎?若是已經肯定了你的身份,那這就是讓你承認的一個手段而已。你不是想要證據嗎,方纔就是其一;至於其二嘛,”遲敬頓了一下,看到對方沒什麼表情,自顧自說了下去,“那八個姑娘,其實你應該全都留在身邊的。雖然不知是什麼原因,你應當是放走了其中五個;不過也幸好如此,能讓得我在無意中遇到了一個,兩相對照之下我自然知道當初所謂的**事件是怎麼回事了。”
“是嗎……”料想不到對方居然在這件事上下了這麼大功夫,鬱孟最終輕嘆了一口氣:“你遇到的那個姑娘,她過得還好嗎?”他這麼一說,無疑就是承認了自己所作所爲了。
遲敬聽了這句話,卻是略微沉默了一下,似乎也有些問題沒有想通。而後,他才緩緩地道:“她過得好像還不錯,已經結婚生子了。正因如此,我纔會在這裡跟你慢慢聊而不是一來玫城就找上門一劍了結了你。只不過,就算你一時有了惻隱之心事後放走了她們,但你曾經對她們造成的傷害可不是就此能彌補的。走吧,跟我回開明山受審吧,倘若你犯的罪不是那麼嚴重的話,說不定只是關你幾年而已。”
聽了這話,鬱孟嘴角扯動了一下,只不知是苦笑還是其他。我對她們造成的傷害?鬱孟搖了搖頭,而後擡起頭來毫不退縮地對着遲敬:“抱歉,我不會跟你回開明山。遲公子,不得不承認你調查得很仔細,只不過有些事內中還有緣由,我這裡是不方便說的。只是有一點可以告訴你:無論是放走的那五個姑娘,還是現在依舊留在團裡的幾人,我對她們都是秋毫無犯,因此我自信無罪!也請你相信我,無論你找誰來與我對質,都可以證明我的清白!”
“好一個秋毫無犯!清清白白的未嫁女子,被臭名昭著的**賊擄走,且不說是否依舊被你扣押在團裡肆意侵犯,就說她們自身的名譽、她們各自背後家族的名聲也因爲此事而毀於一旦。就算如此,你也敢說你問心無愧?”遲敬的語調忽而轉厲,沉聲喝道。
面對對方的質疑,鬱孟的回答只有幾個字:“是,我問心無愧。”
“你是不是問心無愧,就跟我回去再辯解吧!”
“抱歉,我還有許多事沒做完,不想跟你走。”
“由不得你!”
“咣”!長劍再度出鞘,凌厲無匹的劍芒伴隨着清越的巨響向着鬱孟斬去。呼嘯的風聲中,鬱孟再度抽身閃避。只是下一刻,長劍忽而消失無蹤,再度出現時已然帶起了一溜兒血花——好快的劍!鬱孟悶哼一聲,右手捂着受傷的左臂再度退後幾步。這一刻他知道他的武功雖然也算很不錯了,但比起對方來依舊差得遠。
遲敬一招得手,沒有立即跟着進招:“你應當知道我已經手下留情了,不然你現在已經只剩一條胳膊了。給你最後一次機會,乖乖束手就擒,否則——劍、下、無、情!”
幾滴鮮血自捂着傷口的指縫間流出,鬱孟的眼神少有地倔強。他依舊搖了搖頭:“我不想與你走。”
遲敬沒有再說話,心中卻升起一股怒氣:看着對方還不算罪大惡極的份上,自己已經給足了機會。不料對方一次次拒絕自己的好意,那自己也沒必要做濫好人了。握着長劍的手緩緩擡起,從長劍上透出一股沉重的壓力——這股壓力看似無形,實則已然開始重組空氣中的靈力流。而在鬱孟的眼中,長劍彷彿變得越來越鋒利、越來越耀眼。他瞳孔一縮,這是——
銳劍——劍勢!
仿若千金壓頂,沉重的壓力讓得鬱孟瞬間感覺到身子都無法移動。這應當是劍域雛形吧?這麼年輕就修到這個境界,眼前的人還真是厲害啊,就算自己拼盡全力掙扎,恐怕也撐不了幾招。只不過……
鬱孟的視野中,遲敬手中的長劍再度失去了蹤跡,他感覺到一股死亡的氣息向着自己迎面撲來。就到這裡了嗎?恍惚中,他彷彿聽到兩聲女子的驚呼,而後……
“鐺”!震耳欲聾的兵器交擊聲透露出一陣充滿力量感的撞擊。鬱孟猛地一個激靈,眼前視野一清:一個藍色的背影出現在自己面前擋住了遲敬的進攻。
“刺——啦……”兵器摩擦的聲音聽起來讓人分外難受,而正相互對峙的兩個人影卻彷彿一無所覺。下一刻,作用於各自兵刃上的強大力量轟然爆發,使得兩人都是往後退出數步。定下腳步後,凝重的眼神彼此對視着:
“殞神?”
“未央……”
持着殞神鞭與遲敬的未央劍硬拼了一記的正是沐追雲,此刻兩人都是從對方的兵刃上收回了目光,遲敬皺着眉頭問了一句:“爲何阻我?”
沐追雲尚未回答,身後就傳來兩個焦急的女聲:“團長,你怎麼樣?”“姓遲的這位公子,爲何無緣無故對我們團長出手?”隨着話語聲,一黃一青兩個身影急速跑到鬱孟身邊,看到他左臂以及額頭都是向外留着鮮血,不由都是大爲着急。而後黃素連忙撕下一截衣袖爲鬱孟左臂包紮傷口,她與青靈忙活了一陣幫鬱孟止住了血,這才鬆了一口氣,轉身向着遲敬怒聲質問道。也在這時,從後院方向又跑來兩個人,正是被打鬥聲所驚的橙澄與藍憂。
遲敬的目光緩緩掃過衆人,低沉的聲音在衆人耳邊響起:“看來人都到齊了,那麼,我想有必要先確認一下。如果我沒搞錯的話,你就是魏國宮廷樂師黃徵的女兒黃仙羽吧?”後邊這一句話,他卻是對着黃素說的。
時隔多年,徒然聽聞自己的本名被人叫出,黃素心中略微一驚。不過此時她還不清楚方纔發生了什麼事,是以沉默着沒有接過話來。遲敬見狀也不在意,又將目光轉向了青靈:“青蠻部族長最寵愛的女兒青靈,你倒是連名字都沒有改。”
青靈卻是管不了那麼多,看到對方那審視般的樣子,不由出聲回了一句:“關你什麼事!”
遲敬沒有搭理她,而是將目光轉向了最後一人:“還有你,南宮家的二小姐南宮墨香。當年你失蹤後,令尊狂怒之下也很是焦急,曾親來我通天塔請求協助調查,不想今日在這裡看到了你。”藍憂如水波般的眸子裡蕩起了一絲漣漪,她輕輕低下頭:“我這個不孝女讓爹擔心了,實在愧對他老人家的養育之恩。”
“這也無妨,我今日來就是帶你們回去的。只消我把這一切的罪魁禍首‘比花解語’拿下,你們就都自由了。”眼見着藍憂承認了自己的身份,遲敬也就解釋了一句。
“遲公子,恐怕你是有所誤會了,我們從來都是自由的。我雖然對不起爹,但這是我自己不想回去,如今也只好繼續不孝下去了。”聽到遲敬這一句話,再聯想到鬱孟所受的傷,藍憂稍稍思考了一下就大致猜到出了什麼事。於是,她也就給出了自己的決定。
遲敬聽了這句話眉頭卻是微微一皺,目光看向黃素和青靈:“你們兩個呢?想來被擄掠來此也不是你們的本意,是不是受了什麼威脅?你們放心,只要說出來,我一定會幫你們解決的,所以不必有太多的顧慮。”
“什麼威脅不威脅的,搞不懂你在說什麼。至於留在這兒,當然是我們自己的意願。反倒是你這個傢伙,什麼情況都沒搞清楚就胡亂打傷了我們團長,我跟你沒完!”青靈憤憤地回了一句。
“你們……你們究竟在說什麼啊?”現場的衆人之中,恐怕也只有橙澄完全不清楚出了什麼狀況,有些茫然地問了一句。她這句話問完,就見其餘三個女子彼此對視了一眼,都從對方眼中看到了一絲瞭然之色,不由更是摸不着頭腦。
面前的三個女子這般反應,卻是大出遲敬的意料。他環視了衆人一眼,彷彿要從她們臉上找出答案。最後,不知想到了什麼,他再度將目光轉向鬱孟,冷冷地道:“你倒是好手段,把她們一個個**得根本不敢反抗你,可想而知你這些年是怎麼對她們的了。只不過既然讓我遇上了,今日你就絕逃不過制裁!”
“你、你這個自以爲是的混蛋,你嘴裡放乾淨點!”這下不僅青靈氣得幾乎破口大罵,連黃素與藍憂臉上也閃現一股怒氣。一直沒有說話的鬱孟此時不得不開口:“遲公子,連大家說的話你都不信,那要怎樣你纔會相信我從不曾冒犯過她們?”
“誰知道你對她們做過什麼!”遲敬上前一步,“要想證明清白的話,我還是那句話,跟我回開明山接受審查。你若當真問心無愧,又何懼調查?”
鬱孟有些疲憊地搖了搖頭,遲敬不禁冷哼一聲:“那還有什麼好說的?”他剛要上前,一直沉默的沐追雲橫跨一步再度擋在了面前。兩人彼此對視的目光中,都看到了對方一步不退的決意。白色的光輝自未央劍上亮起,而殞神鞭則如化爲了一片吞噬一切的黑暗——這一戰,似乎已不可避免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