武夷山下,萬家莊園。
曾經嚴簡住過的院子,或者說是曾經嚴簡住過的院子,已經看不出它原來的樣子。到處都是一片雜亂,外圍不高的圍牆被強悍的內力哄塌了半邊,碎屑和石塊堆積在不遠處,平日裡招搖喜人的花草殘缺不全,而院中的房間大門支離破碎的倒在走廊上,最大一塊門板只比一個腳印稍大一些,而深深的腳印陷入厚重的木頭裡面,可見當時闖入之人何等的氣氛和狂怒。屋裡椅座有得被霸道的內力給震得成了碎屑,高大的櫃子缺胳膊短腿的倒在地上或半掛在牆上,這個屋裡已經看不出它的本來面目,甚至那牀榻都被轟成了兩半……
萬恆和他的下人們徘徊在院子外面不敢入內,他當然知道這裡剛剛發生了什麼,可是這位主人什麼也不能說,或者是不敢說。廢話,如果一個不小心惹怒了裡面那個男人,說不定下一個被撕碎的東西就不是傢俱而是他這個莊園的主人了。
這一切還是讓跟對方武力有得一拼的人去解決吧!
實際上,現在屋內的人也都感覺十分吃力,她都低估了謝連成內力全開所產生的壓力。盛怒之下的男人以異常變態的輕功跑到這裡的時候進行了一場‘驗證’。
驗證的結果更加讓他完全失去了理智。赤紅着雙目,白得成紙的面孔被凌亂的髮絲搭在面前,銀牙相互嗤咬的聲音,在這深夜裡寒蟬得嚇人。如果他是魔王的話,似乎誰都可以看到那青絲冒着紅色的火焰,口中露出獠牙。
蕭一笑進來的就直接面對着怒火全開的謝連成,急忙用內力抵抗開那在空中到處飛舞的傢俱花草,可是在謝連成看到她之後,那從來沒有被人窺探過的高深內力忽的衝向了她,差點將對方震盪出這個院子。
可怕的男人!
這是蕭一笑對他的體會。她從來不知道謝連成居然內力如此深厚,他的破壞力如此強大。不由得懷疑他平時與她對打的時候到底用了幾分心?用了幾成的武功?這個男人,太深沉太堅忍太深不可測。而現在他正長着赤紅的雙目定定的看着她,天不怕地不怕的蕭一笑也不由得倒退了兩步。
“是你乾的!”
這不是問句,而是肯定。
蕭一笑勉力站穩,平靜的回視對方,半天才艱難的點頭,那頭部才一往下,周身的壓力又增加了三分,身上的衣服已經受不了這麼強大的氣場開始被風刃分割,在空中呼嘯着疼痛。裸露在外的皮膚更是被尖銳的風刀割出血絲,還連着骨肉,腥味飄散在空中更是刺激了對方的男子。
“爲什麼?”
“我要保全天源教。”
謝連成的髮帶也被強大的內力給掙開,髮絲飄散,在這烏黑的看夜看起來如同厲鬼出世:“小縵不是你們天源教的人,”要保全天源教根本跟她沒有關係,這點謝連成比誰都清楚,早就狂怒的他已經聽不得任何敷衍的話,只大喝:“爲什麼?說——!”
‘說’字還沒落音,那一個字就化成比最犀利的劍鋒更加強大的武器,只看到黑暗中一道紅色光芒,蕭一笑露出的脖子偏離喉管的一釐處一條深可將內肌的傷痕,如果再正一釐,那傷口就在喉管上,霎時可以要了面前這個女人的命。
蕭一笑平靜得如同死水的面容也被這傷口拉扯出一絲變化來。它就好像一個完美無缺的雞蛋有了一條不可見的裂縫,雖然存在,可是不會輕易被人看出。蕭一笑儘量揚起頭部,將那裂痕給予的衝擊消融在更加厚實的平靜之下。
她的聲音像刀,因爲脖子有傷口,那刀似乎有了幾百年,鐵鏽斑駁:“辛小縵是你最重要的人。而蕭殤是我唯一重視的人。天源教是我們立足於世的根本。被人掌握了天源教就相當於掐住好了我們的咽喉,我要它完全屬於我們。就好像辛小縵是你的咽喉一般。我們需要你,所以,不得不掐住你的咽喉。”
謝連成眼睛睜大了一分,眼白部分已經紅絲滿布,那話就好像是從地獄裡面透了出來:“所以你設計綁架了小縵。”
蕭一笑搖頭,那傷口滲出的血一絲絲的不停歇被內力震盪在空中,咋看下去好像給她蒙上了一層紅色的面紗,朦朦朧朧又詭異得如果吸血女屍:“你我都知道我沒有綁架小縵,綁架的她的是嚴簡。”
話音剛落,心口猛地一痛,就好像一個無比巨大的錘子敲擊在上面,饒是蕭一笑武力再高強,在用內力跟謝連成對峙的時候已經無暇動用任何一絲一毫的其他心思,更加勿論像謝連成這般一會將內力化成刀割人喉嚨,又在化成錘子敲擊人的心臟,蕭一笑臉色更加蒼白,在無一絲亮光的房間中也看成了灰。
她努力的嚥下口中的血塊,聲音更加低,可是也更加堅定:“我知道這些小把戲瞞不過你。不錯,我的確是吩咐這裡守着的教衆,讓嚴簡的人設法將辛小縵帶走。並且在隔了一個時辰之後再來通知我。呵,其實是通知你。一個時辰他們早就不知道跑到哪裡去了,你就算想耗費內力奔跑在整個武夷山搜索也搜查不到。”
謝連成的手指深入手部肌肉,卻是沒有一絲血跡滲出。只看見手指的中間一塊塊粘稠的東西,原來那些血塊在留出來的時候就已經被渾厚的內力給擠破在指縫之間。如果說蕭一笑的內力是那蜘蛛的絲線,交織成滿天滿地的網,可是還是有水有火可以深透,那麼謝連成的內力就好像不通風的石頭,別說水要侵透,連火焰也燒不進。
他在等,等蕭一笑說出她的目的。如果對方的話不能讓他接受,那麼謝連成會毫不猶豫直接用燃燒一切的內力將蕭一笑變成真正的女鬼。
這一點蕭一笑也知道,所以她儘量的保持這冷靜,讓自己極力的忽略肉體給予她的疼痛。雖然同樣是練武的人,她可跟這等一天到晚在刀口舔血的男人不同,她幾乎從來沒有受過什麼傷,平日裡又是被人伺候得如同女王一樣的女子,這些傷口的疼痛對她而言無疑是有影響的。
可她不能表現絲毫,否則謝連成不在乎讓她再痛苦一些,她的這些遭遇想比謝連成的發狂和辛小縵對未來的恐懼根本算不上什麼,謝連成沒有悲天緬人的心腸,他們不得好受,這個‘背叛者’更加沒有活着的必要。
“我只是想要你毫無保留的幫蕭殤。幫他清理天源教,還有那李恪身邊的江湖人。你當初在魔教幫蕭殤清理餘下逃竄的魔教人士心狠手辣,連剛剛出生的孩子都不幹過,固然是斬盡殺絕,更多的是你嗜殺。可在江湖中你卻是一直保持着遊俠的作風,雖然不至於見義勇爲也不會無緣無故的滅人滿門,更多的是你從來不懼怕任何人的挑戰。輸了的人求饒得活,不求饒則死,你下手太乾脆,殺再多江湖人對你而言只是舉手之勞。江湖人對你又敬又怕。敬重你殺了魔教之人,又怕你對惹怒你的江湖之人翻臉無情。
這樣的人最適合血洗某一幫派。如果這麼一個人降臨在天源教,其結果可想而知。但,如果對方在天源教挑着該殺的人殺了,那麼對某些教衆來說無傷元氣。特別是那些該殺之人是跟蕭殤作對之人的時候,與他只利大於弊。
雖然蕭殤也一樣可以做,可是隻會一味殺戮不懂以德服人的教主是個隱患。暴力之下會直接影響天源教以後在江湖的定位。它只是一箇中庸不偏不倚的教派,它不需要一個如同魔頭一般的教主。
現在是天源教內扛最嚴重的時候,如果你作爲蕭殤的好友幫忙去奪取天源教,誤殺一些人,就算以後教中‘有識之士’知道事情的真相也無可奈何。最重要的是,你根本不用擔心有人敢去挑戰你。一口氣殺了衆多元老,別人想殺你簡直癡人做夢。
蕭殤是成也天源教,敗也天源教。而你不屬於任何教派,在江湖中不跟白道人士交往過深,也不跟黑道人稱兄道弟。你的好友十個手指頭都可以數的過來,可是能夠讓你有過命交情的幾乎沒有。這樣的人軟肋不好找,而利用小縵是我知道的唯一可以讓你爲我們‘幫忙’笨法子。
你這人連親姑姑都可以用****毒死她,而不讓嚴簡察覺,更讓嚴老爺守口如瓶只能看着自己相伴多年的妻子被自己的兒子毒死;嚴簡家族產業之所有如此一蹶不振也是你利用謝家的商場人脈施加的壓力。
而謝家,表面上你只是遊走江湖的謝家最無所事事的小兒子,實際上你早就操控謝家的當家,成了他們背後真正的主人。你能夠對養大自己的家族卻對控制,也可以隨意的將自己的仇人折磨得人不是人,鬼不是鬼,而嚴簡,我相信,不到某些時候你還是會讓他繼續這般無所爲的活下去,既然無法大富大貴,也不會太過於窮困潦倒,你讓他求什麼都求不得,讓嚴家逐步斷送在他的手上,甚至於他的血脈……你對自己同父異母的兄弟都可以慢慢的折磨,那麼對於一直窺視小縵的人一定會打擊報復。可是對方一直沒有做絕,所以你纔沒有下手。
我沒有別的辦法,既然嚴簡還在打辛小縵的主意,我也需要你的力量,順水推舟的事情我不介意做。
因爲,相比天源教的滅頂之災,你和你們謝家甚至於小縵都太過於悠哉,我不如不將你拖下水。
我沒辦法。蕭詭去了教裡,他就算再有智囊,可是面對那羣頑固不化的元老派,他不能打不能殺,而少壯派的人他也不可能全部調得動。就算調動了武力方面也只能鬥個兩敗俱傷。蕭殤要對付比武大會的黑衣。而且必須將對方擊殺,到時候他肯定會受傷,我知道,這點你我都看得明白。他今日被人引了出去,回來之後怎樣都不會完好無損。李恪的人不介意玩陰的,我嘗試過,那個引他出去的白衣女子不能小視。明天在跟黑衣決鬥,之後他就算趕到天山也沒法控制對抗那些元老們。那些老不死的平日裡是不怎麼出手,可是誰都知道他們武功高強。隨意兩個人牽制蕭殤,我們就沒有一點勝算了。
再加上,李恪手下到底有多少人我們都不知道,現在還只是出現一個白衣女子,再加上那黑衣,他肯定還有很多的後招也有很多替他賣命的人,甚至於這江湖中也有人被他收買了。
我們需要一個強大的高手幫忙。他必須跟我們一條心,心狠手辣,冷漠無情,可是他也必須有顧忌,這樣的人太難找。
否則,我們憑什麼鬥過江湖人對天源教的分裂,憑什麼鬥過李恪強大的勢力。要讓你憑盡全力,我只能讓小縵陷入危地。你我在一條船上,你纔會盡力。
我知道她信我,也有點依賴我,雖然不夠完全,可是她那種性格不被人揹叛她就還是會跟我一起相敬如賓的合作下去。
你愛她,可是也無法完全的得到她。你必須證明你值得她愛,值得讓她依靠,所以不管如何你不會對她身邊的人動手。所以,我相信只要她還相信我,你就不會殺了我,跟不會與蕭殤翻臉,雖然他什麼也不知道。可是不知道不代表他就能夠讓你原諒,我知道。
我需要你的力量,所以我利用了她對你的影響力。
我可以保證,如果你這次願意幫助蕭殤,那麼我就保護辛小縵,用我的性命和天源教教衆所有人的性命,我們找到她,保護她。事成之後,她是你的,而天源教是我們的。”話說得太多,蕭一笑力氣有所不及,仔細的再看看謝連成的臉色,最終狠下心道:“如果我們能夠度過這次難關,以後天源教會保護辛家母子一生,不管耗費多少教衆的性命,甚至於要我蕭一笑的命也可以。我蕭一笑說到做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