流言止於智者的結局無外乎兩個。一個是阻止流言!阻止流言的最好辦法就是攻破流言。
這就需要謝連成來證明,或者說是辛小縵來證明這兩個孩子是謝連成的。
第二個結局自然是隨着時間的流逝,流言遲早會慢慢消散,這是無可奈何的辦法,可是也無法斷根的辦法。甚至在某些關鍵時刻,這些曾經的流言還會被有心人翻找出來搓謝家的脊樑骨。
這裡的人都是何等的聰明,自然都聽清楚了話裡的意思。
不愧是大當家的。他既不說是白氏的話該不該她來問,也不說辛小縵喚謝連成來這事對不對,他只是就是論事,或者說他四兩撥千斤。
這話裡又是比衆人想得更加深了一層。
白氏縱然有錯也可能是被人挑撥的。否則她也不必在衆人面前做出頭鳥說這番對自己毫無好處的話來!
辛小縵縱然無辜也不排除借力打力的嫌疑。否則,好好的內院紛爭爲什麼偏要大驚小怪的將謝連成喚來?
清官難斷家務事!這種事情他一個當家的能夠怎麼斷?
單凡有些頭腦的人,開始沒有想明白,通過謝當家這麼一句話也開始想透徹。
辛小縵那疲累更是一層深過一層。她其實根本沒有想得太多。她只知道她畢竟是新進門的媳婦,什麼話都不好去說,只能讓謝連成來辦。
偏生這裡的人都是千絲百慮的心思,任何問題到了他們的腦袋裡面轉一個彎兒就變得無比複雜,無比陰謀化。
她緊緊的閉上眼睛,隔了半響才站起身來,喚:“連成!”
衆人的目光又都轉向她。
謝連成知道辛小縵十分厭惡大世家的這些事情,曾經在嚴家的時候她就儘量避過嚴老夫人的發雜心思,就算是嚴妍算計她,她也只是提前防備,一旦刀子捱到了身上也只是確定了自己不會受傷,別人割了就割了,砍了就砍了,對方如意了自然會放開她。
可是,現在這屋裡的這些人,這些心思讓她想起了某些不好的事情。
他沒有一點辦法,只能走過去擁住她。
辛小縵一手抓住對方寬大的手掌,笑道:“我知道有種古老的認親方法。說是將至親的血液滴在一個清水碗裡,是父子自然會血液融合。要不你讓人將寶寶也帶過來,你們滴血認親。以此證明孩子到底是不是你的。”也好還我清白,更是還孩子一個清白。也堵了衆多人的口舌。
謝當家首先點頭,其他的兄弟也覺得這樣纔是最好的辦法。
特別這話是從辛小縵的口中說出來。或者是被衆人逼得從她的口中說出來。
謝連成只覺得心裡悶得疼,可是握着辛小縵的手卻是極其溫柔:“我說是我的孩子就是我的,別人怎麼說你又何必在意。”
辛小縵臉頰碰觸着寶兒的臉頰,道:“我們兩人風雨同程這麼多年,自然是不在意外人的惡意揣測,不過是爲了堵外人的悠悠之口,也爲了孩子以後少受些欺負。”
爲了孩子,所以她忍讓。
也是爲了謝連成,所以她妥協。
謝連成的手臂緩慢收緊,親親她懷中寶兒的臉頰,半響才道:“也好。如果認親之後再有人亂嚼舌根,我們就割了他的舌頭,給狗吃。”
這個他,也是她。
辛小縵心裡苦澀難言,低頭再也不做聲。
衆人心落到了實處。知道這實際上已經是確認了大當家的說法,也是給二哥留了臉面,更是放過了白氏。
沒多久辛小寶抱着寶寶也過來了。因爲沒有睡足,寶寶一直哭鬧。謝連成抱着她哄了好久才停歇。
辛小寶知道一切之後眼中的怒火可以焚燒殆盡任何人,看着白氏的目光更是刀子一樣,趁着別人不注意的時候還跑到了她的身邊,險惡的望了一眼她的腹部,輕聲諷刺道:“希望到時候你的孩子不需要也來場滴血認親的好!”
氣得白氏一臉煞白,卻又做聲不得。
她能夠說什麼呢?
事情已經鬧得這麼大,她自己也發現了不對勁的對方。只是現在的情形看來謝連成已經放她一馬,她再不識擡舉的諷刺一番,說不定謝連成會毫不介意的當着衆人的面割了她舌頭也不一定。
在內院裡,正中間的桌上擺放好小刀和白玉碗盛着的清水。謝連成首先割開了自己的手指滴了幾滴血進去。然後再一一抱着孩子隔了手指頭一人滴了一滴。
謝當家首先看着那分開的幾滴血緩慢的融入水中,再相互交雜,慢慢的血色不分彼此,至此完全不分彼此。這才點頭讓人傳下去,給在座排的上號的族人都看了。
辛小縵接過因爲疼痛又開始哭鬧的寶寶,辛小寶抱過寶兒,再加上謝連成,這一家子人站在屋子的最中央,形成了一個三角形。矗立着,似乎怒到了極致也忍到了極致。
一直等到衆人都將那碗血水看了一遍,也都露出釋然的表情之後,謝連成才當着衆人的面問道:“請問時候還有人認爲寶兒和寶寶不是我謝連成的親生孩子?”
衆人默然,白氏這個人縮在寬大的椅子內,頭也不擡。謝家老二更是頭都不往那邊看一下。
謝當家站了起來,大聲道:“事實已經證明,孩子的確是連成的。以後謝府如若再有人亂嚼舌根,一律逐出府內,任何人一視同仁。”
大當家都發話了,一屋子的人無不點頭應是。
謝當家又走到謝連成身邊,道:“連成,這事是大哥管教不嚴,讓你們受了委屈,如果要怪你怪大哥好了。”
謝連成怎麼可能去怪謝當家,他只是恭敬的跟對方道:“既然流言已經澄清,那麼爲了以防萬一還有其他的流言針對我們夫婦,連成索性也抖開包袱,將要說的都說了,要告知的坦然告之了吧!省得到時候讓外人說我們謝家的族人不懂禮數。”
流言兩隻刻意咬得重重的,有心人自然聽得出其中的憤怒。只等着謝連成之後的話。
這包袱是什麼?又關禮數什麼事?難不成,這謝連成又辦成了什麼事情,或者他和辛小縵之間還有什麼可以讓人說道的把柄?索性一次性在這裡說了,解釋清楚了,省得再出現這次這般的情況?
謝連成突然對着空中一喚:“暗!”
一人半鞠躬的站在門外。
“去將朝廷的聖旨拿過來,給我們謝府的衆位族人過過目。”
謝當家一愣,問:“朝廷的聖旨?”
謝連成點頭,環視衆人驚疑不定的神情,道:“是朝廷冊封小縵爲誥命夫人的聖旨。是當今聖上感念她的忠貞,替夫報仇,替朝廷除奸,特意下的封賞。”
衆人目光幾近變幻,坐上三哥笑道:“原來只聽說弟媳巾幗不讓鬚眉,智鬥吳王替你報仇的事情,沒想到連當今聖上都驚動了。弟媳單是苦盡甘來。”
聖旨都還沒有拿來,老三就已經相信了。還是說,因爲開始‘流言’的謝連成和辛小縵母子等造成的委屈,所以老三爲了給自己找個臺階下,順應的替辛小縵長一些臉面,多一些依靠?
難道他也知道剛剛謝家的人做得太過分?
辛小縵抱着孩子站在謝連成的身後依然默不作聲。似乎對於侮辱和示好一概不聞不問。
如果她面對侮辱會大聲的反抗,訴說委屈那麼可見她是個直爽剛烈的女子;如果她面對家族的主事人的示好給予一點感激來作爲迴應,那麼她是容易接受恩惠的人。
可是,她沒有。
這隻能說明一點,這個女子心思深沉,難以用尋常感情來謀定。
這種人,愛得深刻,恨也深刻。
坐上幾位謝家主事人心裡都不約而同的思索着,剛剛這一齣戲是不是做得太過了。
一個爲了復仇連王爺都可以算計的女子,如果一旦被她給得罪了,偏生她還不接受對方的道歉的話,那麼以後的相處就有些困難了。
謝家老二對謝連成道:“讓弟媳坐下吧,她抱着孩子容易累着。”
謝連成聲都不吱一句。顯然,經過剛剛的滴血認親已經是挑釁了他的極限。現在他站在辛小縵和辛小寶的身前,擺明了是要替辛家住持公道了。
唉,沒想到他居然也有被一個女人影響到如此地步的一天。
辛小縵算不算得上是——紅顏禍水?
一邊辛小寶冷笑道:“我們辛家歷來行事低調。也從來沒有想過要依靠朝廷的封號來給自己博得什麼好名聲。只是沒想到單單憑藉一個長安商會的商人名號和自力更生白手起家的家財,也不足以服衆。原來這人的猜疑和嫉妒也是刀子,我們再不拿出有分量的東西來顯擺顯擺,到時候再傳出來什麼流言讓我們辛府的人被人誣陷了,傳到了朝廷的耳朵裡,朝廷怪罪下來將不明事理的人傷了罰了,倒時候又會說是我們辛府不懂做人,故意陷害與人。”
這是明裡暗裡都說這次滴血認親是被人暗算了。同時也暗諷謝府的有些人心胸狹隘,不容人。看不得別人發達有財,沒事找事的來找辛小縵的麻煩。都以爲她只是一介商人,可以隨便這種大世家冤枉。又擡出朝廷來,說辛家不是任人宰割的,一個不服氣說不定就鬧到朝廷裡面去,誥命夫人是可以出入後宮的,一旦有什麼風吹到了當今聖上的耳朵裡,到時候派人找了謝府的麻煩,他們辛家可是會不管不顧。
坐上幾房男子臉色變幻莫測,那楊氏和白氏更加開始冒出冷汗。老二看着白氏有種恨不得去扇她幾耳光的衝動。
謝當家也沒有想到事情居然這麼急轉直下。本來是有意要壓着辛小縵一籌,這次反而被對方絕處逢生的倒打一把。
等到那暗將聖旨拿了過來,謝連成也不打開,直接讓他雙手奉送到謝當家的手中,那意思是家裡有地位的人看着知道就好,沒必要宣讀了。到時候省得讓將辛小縵擡得太高,內院的其他嫂子小姐們就都落了下乘,擡不起頭來。
自然也讓人明白他謝連成並不是不識好歹的人。不管怎麼說他始終姓謝,時刻都記着要爲家族留住面子。
又是一圈傳送,這是這金黃色錦緞包裹的聖旨讓衆人比開始傳遞那碗血水的時候更加凝重,也更加尊敬。無不都是鄭重而恭敬的雙手接過,緩慢的打開,逐字逐句的看過,然後再恭敬的閉合傳給下一個人。
院裡異常的沉默。
衆人臉上的精彩紛呈辛小寶是欣賞得津津有味,辛小縵一直穩妥的抱着自己的孩子,不置一言。
她由着謝連成去處理。
這畢竟是謝連成的家,她辛小縵只是其中一房的媳婦。雖然她知道謝連成在兄弟們面前關係是好的,可是也知道大家族裡面內院是非多。更何況這種大世家的後院女人們之間無所事事的說三道四,明槍暗箭。
當初也只是跟武媚娘提了一下,說了自己的擔憂,隔天朝廷就秘密的送來了這麼一封聖旨。
外人自然是不知道的。朝廷也不想讓百姓知道這裡面涉及到兄弟殘殺的真相。
聖旨裡面也就隱晦的讚頌了辛小縵的貞烈,和大義。有了這封聖旨至少讓她以後出入宮廷和在官府或是世家的內院長了臉面,不至於因爲商人女子的身份吃了虧。
誰也沒有想過會拿出來。
現在這麼做,辛小縵也贊成。在這裡,她依賴着謝連成,也全權依靠着他。
如果在這裡謝連成容得下別人對她的攻擊和陷害,那麼也就證明了謝連成對家族的看中重於她。
現在,一切都是好的。
在謝連成的眼中,自己已經排到了第一。
他不但說要護着她,實際上他也明確的做了出來,表現了出來,他對辛小縵的看中。爲了她,謝連成甚至於將謝家整個內院都放到了她的腳下。
這樣,已經足夠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