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朱成碧思紛紛,憔悴支離爲憶君。不信比來常下淚,開箱驗取石榴裙。”百娟喃喃的唸完,再看一樣遠處那逐漸看不清的人影,嘆息一聲,“又是一個癡人。”
“何來又是?”
“自古女子多癡情,她如若入得宮去難道就真的可以與當今聖上雙宿雙棲了麼?一個皇宮中又不止一個妃子,這不但是癡還有傻。”
辛小縵淡淡的道:“現在她的處境能想那麼多麼?萬事也要先得到眷顧才行,否則一切都是枉然。”
“這也是她找我們的原因?”
辛小縵眼中遠處寺廟的白牆再也見不着了,她這才姍姍的將車簾放了下來:“一個女子在能夠衣食無憂的時候纔會想要愛情,她不知道的是在宮中得到愛情的同時也代表着會隨時失去生命。”
“可是你說過她會成爲皇后。”
“是。不過在成爲皇后之前她要先失去所有,否則後位得到也照樣會保不住。”
百娟呆呆的看着她,再茫然的望向那晃動的車簾,最終只是將手中重於千金般的香籤小心的摺好再放入信封中,她知道從這裡開始一個女子的後半生將要書寫華麗篇章。
直到那披着雪的馬車再也看不見了,明空才脫力的依靠在門檻上。周圍送行的尼姑們都各自回了寺裡,無一人去招呼她一聲,就由着她這麼呆呆的看着那白茫茫的一片樹林,看不到盡頭。
明空清晰的記得那個喚作辛小縵的女子嘴角的輕笑。
她告訴她,在宮中只有抓住了皇帝的心才能抓住自己的幸福;機會只有一次,要憑盡全力纔會成功;可是,男人的心是搖擺不定的,作爲皇帝你要設身處地的爲他着想,替他思考,讓他覺得你可以依靠;可是,在宮中任何人都是不可信的,特別是皇帝……
她還告訴她,女人,天生並不比男人差,男人可以得到的女人也可以得到,只是需要花費更多的時間和精力,捨棄的也是很多很多,有時候連親人也必須懷疑利用;一切只有抓在手裡的纔是自己的,抓不住的就捨棄吧!
有的話她不懂,有的話她不贊成,可是她聽着,因爲對方一定是經歷了什麼纔會跟她說,說了就是告訴她要注意,因爲誰都知道她將要去的那個地方是個人吃人的地方,命其實是最不值錢的。
握得僵硬的手指已經麻木了,動的時候可以感覺血液都被冰封了一般。可是明空的心裡有把火,它在越燒越旺,即將點亮她那灰暗的天空,劃開厚厚的雲層給予她新的救贖。
明空緩緩的將雙手放在胸前合十,嘴脣嗑動着念起大悲咒,每當她心事重重的時候大悲咒可以平息她所有的慾念,將它們化成讓她前進的動力。
腦袋中過濾着這幾天與那辛姓女子的點點滴滴,她心裡明白,對方是有心而來的,甚至都懷疑對方是不是一直在這裡等着,等着自己的到來,然後說上那麼一些話,讓她醒悟,讓她明白,然後再爲她謀劃。
然後她又想起了那些服侍在太宗病榻的日子,那位溫文爾雅,重孝道的現任皇上,他們重逢的日子應該不久了吧!
就這麼想着,天上又飄起雪來,新的一年也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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辛小縵他們從寺裡回來的時候正好是臘月二十三,第二天就是熱熱鬧鬧的掃房日了。
雖然已經是富貴人家,打掃這種事情不會讓他們主人來做,可在辛家歷來是僕人們負責打掃其他房間,書房是怎麼得不讓外人進的,這打掃的任務也就落到了辛小縵和百娟的身上。
辛小寶也有任務,他要打掃自己的書房。別看是小孩子,他的書也不少,都分門別類的,大部分還是一些奇聞易趣的小說本,他自己從小到大寫的字,塗的圖畫也都一直保留着,還有一大堆改的面目全非的賬本,這些賬本自然也算是他的數學本,好歹他們家也是經商的,這做賬算賬辛小寶是必須從小就會。
再之後就是跟大夥兒剪窗花,寫對聯,買炮竹,都是熟門熟路的事情。今年小寶會的字也多了,他院裡門檻上的對聯就貼了他自己寫的。
上聯是:聰明機靈無所不能辛家少爺。
下聯是:倜儻專情老少寵愛天才小寶。
橫批:第一神童。
辛小縵翹手一揮:“不錯不錯,以後你自己院裡的就都歸你寫了,這省下來也是一筆銀子啊!”
辛小寶笑眯眯的看向角子:“角子叔,你家的院子也歸我來寫吧!”
百娟差點把眉頭聳成高山一樣,角子那頭更是搖得像撥浪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