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剛纔如果不是我叫住你，你是不是真的會對她下手？”溫韶華停在了長廊一角，看着蘇湮嵐，目光帶着好幾分審視。
“會。”蘇湮嵐平靜回答，面容還是那麼的冷靜淡然，“我從她身上感受到了和洋裝店相同的靈力，所以她只能是兇手，抑或是受到兇手操控。”
“所以你故意測試她對冥火的反應？”
“兇手與我是交過手的，他不可能不知道我有地獄冥火作爲武器；但是剛纔我都壓迫她到了那個份上，她竟然都紋絲不動，只能說明兩件事。”
蘇湮嵐嘴角掛着她標誌性的冷笑，“第一，小妹只是遭到了他人的操控，而剛剛兇手將小妹當成了棄卒；第二，小妹就是兇手。”
溫韶華點頭，只是目光殘餘了之前的審視，就像是藏着幾根釘子，讓蘇湮嵐看的很不舒服：“我同意你的推斷。但是如果還有第三個可能呢？萬一她只是一個無辜的小女孩，你就不會想到這樣做是白白傷害了一條人命？”
蘇湮嵐不回答，似笑非笑地轉過身，徑自朝那佟府的會客廳過去。
“去哪？”
“順便看看咱們的佟家老爺。”
此時正值晌午，只是這佟家宅邸並不見半分陽光投射進來，四周陰沉沉溼漉漉的，就像是回南天底下潮溼的房子。
會客廳坐着好幾個大老爺們，好幾人都光着腳丫子，手拿一根大水煙槍，正“呼哧呼哧”地抽着煙，騰雲駕霧，好不快活，待到蘇湮嵐走進來後，立刻就從這羣人中辨認出了佟家老爺——那個後背佝僂、頭髮稀疏的中年男人。
“老佟，我們來和您彙報一下結果了。”蘇湮嵐熟絡地上前喚道。
老佟一見着是他們兩個，本來陰鬱的臉上硬是擠出了一絲微笑，招來丫頭老媽子，引他們到一邊小包廂，鎖上大門後，便急不可耐地問道：“二位都查到什麼了？找到兇手沒有？！”
溫韶華點頭答道：“找着了，只是人還沒抓到。”
“好！”老佟激動地一拍大腿，之前還空茫無物的眸子重新燃燒了激情，就像是給他點上了一束亮目的火焰，“你們將人給我畫出來，我就帶上兄弟，好好整治這個王八羔子殺人犯。”
“且慢。”蘇湮嵐擡起手掌，示意老佟冷靜下來。
“我們只是知道這個人，他還在你們佟家村住過一段時間，這次來報告您一聲，也是要勞煩您給我們找找人。”
老佟聞言一愣，幾乎是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你說他是佟家村的人？”
蘇湮嵐答道：“老佟，您可還記得在數十年以前，佟家還是一方望族的時候，曾經有一名道士自稱是武陵弟子，來過你們的村子挖掘古墓？”
老佟皺起兩道粗眉，粗糙的臉緊緊地繃起，在那油燈的照亮下就像是被爐火照射着的青銅一般冷凝嚴峻。“我知道蘇老闆說的是何人，只是那人.......是我們佟家村的大恩人，待我拿他畫卷，交於你們一看。”
蘇湮嵐點頭，便與溫韶華坐在一角靜靜等待。
“就是這一幅了。”
眨眼功夫，老佟便去而復返，他的手裡多出了一個長條形狀的檀木盒子。
“啪嗒”一聲，盒子的鎖簧被他打開，露出了其內之物。
那是一個通體發紅的小鈴鐺，被一根細長的紅繩系掛在了卷軸之上，老佟小心翼翼地解開鈴鐺的繩釦，然後打開了卷軸，剎那間，無數的灰塵從那攤開平鋪的卷軸表面飛揚開去，嗆得溫韶華好一陣咳嗽。
蘇湮嵐目不轉睛地盯着眼前的老佟，卻看到他雙目發亮，裡面寫滿了敬畏和崇拜，就宛如是一個忠誠的教徒在看向自己眼中的神明。
老佟誠摯的語氣就像是在訴說着一件神聖無比的事情：
“這個盒子一直被我的祖祖代代供奉在會客廳書櫃，逢年過節都要參拜，時時保持供奉香火，武陵真人才會保佑我們佟家興盛延綿。”
蘇湮嵐聽着聽這，幽深的眸子深處劃過了一道譏笑的痕跡，隨即不動聲色地靠近卷軸，俯身細看。
只見這是一幅畫卷，上面畫了一個男人站立在森林中央，他一身道袍翩躚，面容模糊，手持拂塵，好一副的仙風道骨模樣。
“我們的祖先在外狩獵，得以偶遇武陵真人，他帶領我們佟家人前往鬼林開鑿了陵墓，自此我們佟家才得以興旺，走到如今的旺盛繁榮，多子多孫。”
老佟提及這個男人的時候，語氣裡更是掩蓋不住的狂熱崇拜。
蘇湮嵐挑高了細長的柳葉眉，“老佟，你們佟家以前是什麼模樣的？難道老早的時候，不就是一方大族聞名在外嗎？”
老佟卻搖頭回答：“聞名在外是不可能的，我們都是莊稼漢出生，自己知道自己身份卑劣，只是仗着族內人丁興旺，纔會綿延至今，又怎麼可能稱得上是世家大族？這些都是我爹、我爺爺和我講述的。”
溫韶華好奇看向了畫卷，只覺得整整的一個畫面都透着不同尋常的詭異。
幽暗的森林宛如洞底，那身穿道袍的道士站立其中，就像是匯聚一切黑暗於體內，他臉上帶着的假模假樣的微笑，就像是掛在人皮上的一抹獰笑，隨時都要衝出畫卷，一口咬斷畫外人的喉嚨。
他立刻偏開頭，不敢繼續看，這裡面充斥着殺戮和死亡，還有瘋狂和絕望。爲什麼佟家人會將這麼一個人當做救世主當成是神明來供奉？
這裡面都暗藏了怎麼樣的玄機？
蘇湮嵐似乎沒有感受到畫卷內的可怕氣息，正在津津有味地和老佟聊着武陵真人的事情。
“老佟你們靠着這幅畫都大受裨益嗎？”
“那是，自從我們經常參拜，田裡都豐收了，之前還天降祥瑞，滿眼都是金光，想必是我們的供奉得宜，武陵真人在天上給我們施加恩澤。”
“他怎麼突然又跑到了天上？”
“哦，那是因爲當年我老祖那一代助他一臂之力，挖到了前人陵墓，喜得靈氣，就地昇仙，還帶領了我們佟家的其餘青壯年一同飛昇仙界，當時真的是好大的福氣啊！”
老佟的語氣還是充滿了難掩的憧憬和豔羨，雙目都發着光。
蘇湮嵐眸子內那深藏着的一抹諷笑愈發的明顯，“哎呦，這不就是所謂的一人得道雞犬飛昇麼？武陵真人果然厲害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