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次死的是徐家兩位老人。
徐家二老是被發現死在他們的牀榻上,一樣的被剝去皮肉,剩下一層吹彈可破的薄膜覆蓋住下面的骨架,只是他們畢竟太老,那層薄膜沒有什麼油脂殘存,所以沒有徐夫人屍體表面那亮晶晶的閃光。
溫韶華負手在背,仔細打量着房子內的情形。
這兩位老人家並不住在洋樓,而是在洋樓旁邊的小平房,由保姆阿芬負責照顧,只是阿芬也離奇失蹤。
這裡的佈置裝飾都是典型的古舊風格,和洋樓的風格截然相反,木門木牀,橫樑懸頂,灰塵極少,顯然是有人經常清理打掃房內衛生。
蘇湮嵐朝剛剛傳話的下人問道:“你是什麼時候發現他們死在牀上的?”
徐平邦也跟着緊緊地盯着下人,彷彿是要在他身上盯出一個洞來。
那下人被看的說話都結結巴巴,“老陳讓我帶小姐到小花園玩耍,小姐耍着耍着忽然就說要去找祖父祖母,但是平日裡這個時辰兩位老人家都去茶樓喝茶的,所以我就代小姐去敲門找人。”
他說到這裡噎了一大口唾沫,緊張地說:
“只是我敲了很久的門裡面都沒人迴應,我就直接推門,沒想到門是被人給反鎖的,我以爲太爺太夫人出什麼事故,連忙用力撞門,沒想到門一被撞開....我就看到......”
徐平邦毫不留情地打了他一記耳光,怒氣沖天地罵罵咧咧:“混賬東西!”
“徐都督,現在可不是罵人遷怒的時候。”
蘇湮嵐一下子擋在了下人的身前,幽黑髮亮的眼珠子帶着犀利的光,“徐家先是死了夫人,現在又死了您的高堂,就剩下您和您的女兒二人。如若再找不到兇手,恐怕您的女兒就是下一個受害人。到時候別說什麼家醜不可外揚,就連整個徐家都是名存實亡。”
徐都督聞言一怔,竟被伶牙俐齒的蘇湮嵐給說的一時間不知該怎麼回話。
他眯起一對眼睛,裡面閃過一道冷酷的寒光,“那按你說的來,到時候破不了案子,我唯你是問。”
蘇湮嵐挑了挑眉頭,嘴角噙起不屑的笑意道:“徐總督,不是我說您,會有人屢次三番加害您身邊的人,明顯都是衝着您來的。”
徐都督臉上飛掠過一絲異樣,但是很快就掩蓋不見。
他一甩衣袖冷冷說道:“少在這裡試探我,我光明磊落,從來都不在怕的。”
溫韶華拍了拍蘇湮嵐的肩膀,示意她不要動氣,然後上前朝徐都督拱了拱手,說道:“還請總督大人出去,我們還要驗屍,現在浪費時間對我們都沒有任何好處。”
徐平邦深深吸了一口氣,就大步流星地走出了房內。
蘇湮嵐轉身對一側的下人說道:“你今夜就離開這裡,不然他肯定要遷怒在你身上。”
下人對着蘇湮嵐感激涕零道:“多謝姑娘替我解圍。小的這就走。”
溫韶華卻伸手攔住了下人,發問道:“既然你一個人來找徐老太爺他們,那徐媛媛去哪裡了?”
下人愣了一愣,然後一拍後腦勺說道:“小姐還留在後花園玩耍,她現在還不知道死訊。”
蘇湮嵐說道:“那你去把她帶到我們這裡吧,不然她一個人很可能會被兇手盯上的。”
下人連連點頭,就屁顛屁顛地小跑出去。
溫韶華負手在背,再次開始研究牀上的兩具屍體,屍身摸上去涼絲絲的,那層薄膜一碰就不見了,沒了外皮溫韶華根本無法找到任何線索,因爲他對着的只剩下兩具森森白骨。
無論他怎麼看都不能從兩具死人骨頭裡看出個名堂來。
於是他把目光移到了兩個老人的臉上。
這兩個老人是含笑而亡的,這個可以從他們二人的骨頭形狀看出來,臨死前還是笑着的。
就和他進洋樓的時候,在那一幅全家福所看到的一樣。
兩個老人僵硬地笑着,兩行血淚往下流。
蘇湮嵐見他沉默不語,猜到他在思考案情,忽然就開口說道:“韶華,我隱隱有一種感覺。似乎從我們進來開始,就被兇手給牽着鼻子走。”
溫韶華沉吟半晌,目中閃動着犀利的光。
“我們二人才剛到洋樓,就發現了四樓死去的徐夫人,然後又發現了藏在洋樓裡的鬼嬰,現在又是兩個被魚鱗剮的老人家。”
說完後他幽幽地嘆了口氣,神色卻並不沮喪。
“整個過程就像是在觀賞這個兇手的殺人表演,他現在肯定是躲在暗處嘲笑我們。”
蘇湮嵐把目光投向了不遠處的洋樓,不知爲何,她總感覺在那裡有人正朝她這邊窺伺。
只見日光之下的樓層似乎都透射出耀眼金光,白色水泥牆還有爬山虎在攀附,隨着秋風徐徐吹過,一切都安靜美好如一幅畫。
只是在這麼個看似寧靜的外表之下到底埋藏了什麼樣的秘密?又是何人躲在暗處伺機而動?
她的心中再次浮出了之前就有的不祥之感,應該是自己想多了。
蘇湮嵐再次回過頭時,就看到溫韶華還在驗屍。
只見他正蹲着身子,用手指劃過屍體表現。
因爲覆蓋在骨頭之上的那層膜極薄,他幾乎要把整張臉都貼在屍體上面。
溫韶華察覺到她的目光,便說道:
“和之前一樣,刀工精湛完美,沒有下錯任何一刀,應該與殺死徐夫人的是同一個人。但是要完成魚鱗剮也得一兩個時辰,他到底是怎麼做到這麼短時間就把這兩個老人弄成這樣?”
蘇湮嵐想到之前那個下人說的話,便走到了大門處。
她擺弄了一下上面的銅製門鎖,是老式鎖頭,在裡面一上鎖外面就打不開。
“韶華你別忘了剛剛的下人是怎麼說,這裡一開始是反鎖的。如果兇手在這裡完成了魚鱗剮,他還要花費時間佈置密室,然後纔可以離開,他是怎樣辦到的?”
“這就很有趣了,還是密室殺人。”
溫韶華話是這樣說,但是他的眼睛裡亮起了雀躍和興奮。
“這裡不是還有一個照顧老人的保姆阿芬,案發之後就不見蹤影,她的嫌疑很大。”
溫韶華站直了身子,對蘇湮嵐說道。
蘇湮嵐卻搖頭否定:“我反而覺得阿芬是兇手的機會微乎其微,畏罪潛逃不就相當於此地無銀三百兩?”
溫韶華說:“你說的不錯,我們所面對的兇手是一個智商極高的人,他心思縝密,謹慎狡猾。不可能會做出畏罪潛逃這樣事。”
蘇湮嵐再次看向了那一棟洋樓,朝溫韶華問道:“韶華,你覺得把小鬼養在天花板夾層以及養怨嬰的人,會不會就是這個懂魚鱗剮的人?”
溫韶華目光冷凝如刀,沉聲道:“我認爲從頭到尾都是一人所爲,所有的鬼祟是他在故佈疑陣,要把人親手殺死纔是他真正的目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