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梅家是鎮上的名門望族,而我和梅柔舒的父親在朝爲官多年,也是知己好友,於是就想着讓我們以後的孩子結爲姻親。”
秦老爺坐在了客廳的正中間,徐徐的講述着當年的事。
“這兩孩子就一起長大,青梅竹馬,他們從小時候就有了非常深厚的感情,於是我們這些長輩的就順水推舟,想着在今年給他們二人舉行婚禮,是萬萬沒有想到,就在婚禮當晚出現了這等慘事。”
說到這裡,秦老爺便嘆息了一聲,眼角隨之泛起了溼潤的淚花。似乎是真的爲了小柔的死去,深感悲痛。
秦沛文立刻上前輕撫着父親的後背,儼然是父慈子孝的一個場景,放在別人眼裡,這定然是感人至極了。
只是溫韶華中的玩味之色愈發的濃重,甚至帶了一絲逼人的審視。
他發問說道:“秦老爺,你們兩家有婚約在身上,那是距離現在多久之前定下了婚約啊?”
秦老爺思索了良久,“大概是距離現在有二十多年了吧,那時候梅家的夫人還沒有生下女兒,只是兩家的夫人同時懷孕,我便和梅兄一起定下此約定,想着他日我們能親上加親。”
“那在新婚當晚秦老爺您在哪裡?”
“我肯定是在秦家內等候,這是我們的習俗,男方的家人一定要在府中等候。萬萬沒有想到來的不是新娘子,而是這麼一個噩耗。”
“這個消息的確是讓人始料不及啊。”溫韶華嘴角勾起了一絲笑容,“不知能否見一見您的夫人嗎?我還有一些小問題想問一問。”
秦老爺卻搖頭說道:“我家夫人受了這麼大的刺激,現在天天把自己鎖在了佛堂,天天在跪拜祈福,我就怕你現在進去,她的精神會更差,現在都不希望見到外人了。”
“是我冒犯了,多謝秦老爺的款待。”
溫韶華還是彬彬有禮的鞠了一躬。
就在他要帶着蘇湮嵐離開之際,突然回頭朝秦老爺問了一個問題:“不知秦老爺在婚禮當日所穿的也是這一件衣服嗎?”
秦老爺臉上露出了迷惑不解的神色,說:“我那日穿的是硃紅色的禮服,因爲是自家兒子要娶媳婦,總不能穿着一件吧。”
溫韶華再一次點頭致意,便和蘇湮嵐跨門而出。
“爹,我去送送他們。”秦沛文立刻主動的跟了上去。
秦老爺有條不紊的喝了一口熱茶,那一對清明的眸子中沒有掀起一絲的波瀾。就在這時,一身杏黃色衣裳的九黎從側門走了進來,她伸出溫暖的小手撫摸在了秦老爺的後背,聲音柔軟,猶如是一個綿滑的絲綢:“不用害怕,有我在呢。”
卻說那些溫韶華和蘇湮嵐經過了秦家的假山,便看到有一個尖尖立起的佛堂一角,應該便是那秦夫人拜佛之處。
“要不要過去看一看?我看你對秦夫人挺上心的呢。”蘇湮嵐拉了拉他的衣袖,示意他走過去一看。二人穿過那怪石嶙峋的假山,很快便來到了佛堂正門,這個佛堂就建在了假山的背後,如果不仔細去看,根本是發掘不了。
二人對視了一眼便朝着通往佛堂的小路走了過去,這裡曲徑通幽,要前往佛堂的小路被無數的假山所遮掩,二人經過之時,便覺者眼前黑乎乎了一大團,就像是有墨水潑濺到了眼前。
只是終於走完了這一條小路,便亮起了無數的蠟燭火光,頗有幾分山窮水處疑無路,柳暗花明又一村的感覺。
“秦夫人?”溫韶華試探着朝前方一個匍匐在地的人影,輕聲問候道。
只是那人根本沒有回覆他的問話,自顧自的磕頭匍匐在地,而那頭髮四散在周圍,就像是海藻一般凌亂。
“她可不是秦夫人,我纔是。”一個滄桑而嘶啞的女聲在一側傳來,然後是伴隨着木頭摩擦地面的“咕嚕咕嚕”的聲響,一個坐在輪椅上的老女人在陰影當中慢慢出現,而她那一雙黝黑的眸子,就算是旁邊如此熾盛的燭火也不能照進去半分。
“秦夫人,你的腿?”
溫韶華詫異的問道,因爲來之前被告知的是夫人在佛堂磕頭跪拜,但是一個沒有腿的老女人又要怎麼去跪拜呢?
只是一旁的蘇湮嵐突然就出聲打斷了他的提問,“夫人的眼睛是兩年前瞎的?”
秦夫人發出了一聲苦笑,“這位小丫頭說的可沒錯,我這眼睛的確就是在兩年前瞎的。你們看,可是真的什麼都看不到哦,就連腿也給斷了。”
她一邊說還一邊指了指自己那黑洞洞的眼框,但見其中的兩顆眼珠子沒有一絲一毫的感情,宛如是兩個死物。
蘇湮嵐還真的走上前去,仔細觀察,無論她將自己的手在秦夫人眼前如何揮動,秦夫人眼眶中的眼珠根本一動不動。
果然那兩顆眼珠子是什麼都看不見的。
“這麼多年來,我都一直呆在這裡療傷靜養。只是我都不知道自己有什麼活下去的用處了,這樣的一副殘軀,早就應該死了算了。”
秦夫人不無唏噓的慨嘆道,簡直是生無可戀的樣子。
溫韶華撓了撓頭,疑惑不解地問道:“夫人不是一直在佛堂內虔心跪拜嗎?怎麼會是成了養傷之地。”
“虔心跪拜是假的,那是給別人看的幌子。因爲我們秦家的醜事不希望被別人知道,所以我夫君便編造了這個謊言,其實是將這個清靜之所交給我,好好休養。”
秦夫人說着說着就哽咽了,“說白了就是家醜不可外揚,秦家的堂堂正夫人竟然渾身殘疾,傳出去只怕被別人笑掉了大牙。”
蘇湮嵐同情地說道:“夫人爲何變成如今的模樣,是出了什麼意外嗎?”
“那都是一次意外,我們家在兩年前發生了一場大火,我因爲睡着沒有逃出來,而相公拼死相救將我從火場救出,可惜渾身就變成了這副模樣.......”
因爲一場火災?
溫韶華的眸中劃過了幾道狐疑之色,他總覺得眼前這位秦夫人所說的話,並不可信。只是爲難這麼一個殘疾的女人,着實是讓人不忍。
他把目光轉到了佛堂正前方那個跪拜者,問道:“那這位又是何人?是代替您在佛堂跪拜嗎?”
“這個不過是我夫君給我做的假人,目的是藉此來矇騙其餘人,讓他們都以爲我在此跪拜祈福。”秦夫人輕輕地嘆了一口氣,“你可以打開她的衣服,裡面都是稻草。”
溫韶華真的走上前去,掀開了那人的後背衣裳,果然看到的是一大堆的枯敗稻草,剛纔會將此人誤以爲是秦夫人,便是稻草模仿了秦夫人的形態。
“秦夫人,不知您是否瞭解秦沛文新婚妻子在結婚當日殘忍殺害這件事情?”
蘇湮嵐突然開口問道。
秦夫人沉痛地點了點頭,“相公已經告訴我事情了,當時聽聞此噩耗,我也幾日幾夜沒有吃喝。可憐的沛文,好不容易能娶到自己心儀的女子,結果竟然是這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