鬱藍定定看着她道:“我可以保證不被發現。”
朝雲公主搖搖頭:“父皇的耳目衆多,就算是我也沒把握完全不被察覺。” ⊙ тt kān⊙ co
鬱藍安靜了一會兒,道:“你覺得這漆雕府防禦如何?”
朝雲公主不知道她爲什麼忽然問這個問題,直覺不是什麼好問題,答道:“密不透風,插翅難飛。”她說的是實話。雷辰這個府邸是微服私訪的大本營,其防禦力度遠遠大於外人的想象,稱之爲金湯堡壘也不爲過。
鬱藍看着她,眼神充滿肯定和決心,她道:“你信不信,我一個人,能順利地離開。不費一兵一卒。”
朝雲公主遲疑了一下,道:“怎麼可能?”朝雲公主這次來得突然,也沒帶幾個人,就算是她自己,帶上那些暗衛,也沒把握在發生暴亂之後安全衝動漆雕府,何況鬱藍是孤身一人。
鬱藍沉聲道:“如果我能做到,你肯不肯幫我去見陳折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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朝雲公主看着她,看着眼前這義無反顧的女子,她從鬱藍的身上看到了這些年被自己強迫隱藏起來的另一個靈魂,那個放縱不羈的、不爲任何人所牽絆的靈魂。她是公主,皇帝寵愛她勝過皇子和皇后,她一人之下萬人之上,但是她卻從來不知道什麼叫自由。
因爲她永遠、時時刻刻都需要在意自己的身份。就算是當年在外面江湖上闖蕩的那些日子,她也必須注意言行,防止某日被言官拿出來使絆子。面前的女子,明明不比她地位高,也不比她時運好,爲什麼敢做她不敢做的事?朝雲公主不能理解。而且就是這麼一個看起來似乎處處不如她的人,第一次見面就以一番酣暢淋漓的辯論讓她心服口服,這一次,更是要做出她都不敢嘗試的事。
“丹歌……”朝雲公主揉揉眉心,有些苦惱地道,“你讓我想想。”
鬱藍輕聲道:“今晚子時,是我最好也是最後的時機。你若想開,就幫我支開雷辰一炷香的時間。”
朝雲公主愣了一下:“支開辰兒?”
鬱藍黝黑深幽的雙瞳裡看不出神色,她道:“雷辰離開這麼久,今晚一定會來我房裡。你幫我把他叫走……”
“他碰過你?!”朝雲公主失聲問道。
“現在問這種問題有意義嗎?我在這裡呆了不止一個月兩個月了。”鬱藍露出個嘲諷的笑容。
朝雲公主咬了咬脣,道:“我……我不知道他會強迫與你,我以爲你會對陳折戟死心……”畢竟若是常人,在將軍的棄婦和儲君的新寵之間,誰都知道選哪個。
鬱藍看着她愧疚難受的表情,忽然笑道:“逗你玩的,不用操心,雷辰打不過我,至今也沒上我的牀。不過我擔心他最近會用點不入流的手段。”
朝雲公主鬆了一口氣,點頭道:“我會拖着他的。”猶豫了一下,她問,“能告訴我你要怎麼離開嗎?如果需要……”
鬱藍搖頭,神秘笑道:“現在說出來,就沒意思了。而且,我是在跟你打賭,不需要你陪我作弊。”
當晚,萬籟俱寂之時,苦悶的儲君殿下雷辰果然半夜來爬鬱藍的牀了。
“你怎麼這麼沒出息。”鬱藍看着躡手躡腳走進來的青年,
心情複雜,哭笑不得。
雷辰沒想到鬱藍居然還沒睡,嚇了一跳,很快鎮定下來,道:“我來看看你。”
鬱藍也不跟他拐彎抹角了,直接問:“我想一個人睡,讓你回去,你會回去嗎?”
雷辰聽到她這麼洞悉一切的話,不知爲何反而放鬆下來,死皮賴臉的一面又回來了,笑道:“那自然是不能。”
鬱藍琢磨了一下時間,離子時還有一個時辰,她得獨自面對慾求不滿快要瘋狂的儲君殿下。要怎麼勾着一隻餓狼讓他不撲上來呢,這需要極其微妙的語言技巧和高情商……
“說起來,我一直不知道你有沒有王妃呢。”鬱藍偏頭閃過雷辰壓下的吻,突然問道。
雷辰貼在她身邊,高大的身材雖沒有陳折戟那種強大的壓迫感,對相對鬱藍窄窄的肩膀,依然充滿陽剛和力量的感覺。他一手摸上鬱藍的手背,按住了她的手腕,偏着臉想要親吻她的面龐。聽到鬱藍這句話,他悶笑一聲,道:“怎麼,夫人準備吃醋了……”
鬼才會吃你的醋。鬱藍在心裡翻個白眼,面上依然不動聲色,只道:“你說有沒有吧。我記得以前,好像聽說你有幾個紅顏知己……”
雷辰意外她今天的柔順,低低道:“她們,自然都是不能與你相提並論的。”
渣男。鬱藍在心裡再次翻個白眼,就算以後她不跟陳折戟繼續好,也一定不會選擇和這個男人在一起。習慣了一生一世一雙人的鬱藍,怎麼可能忍耐和別的女人分享自己喜歡的人。她擡手輕佻地推開雷辰,道:“儲君殿下,你讓我很沒有安全感吶。”
雷辰是儲君,也就是將來要繼承這江山的帝王。雖然現在的皇帝正當壯年,但大皇子早夭,雷辰八歲立儲,一直到現在都沒有犯過什麼錯,甚至很多時候成功給皇子們做了表率。只要不出大亂子,這個皇位很有可能屬於他。
帝王心術,無非制衡二字。雷辰正在試着學會這一君王必備技能,而他實驗的對象,正是這座看似富饒美滿的隨州城。這裡的紛爭雖不如朝堂上黨派之爭的慘烈,卻也讓他學會許多身爲人君的技巧。眼前的鬱藍,在他眼裡除了心心念念許久的美人,也是一個可供重用的大才,一個急需拉攏的天縱奇才。
雷辰認爲,最好的辦法是獲取她的芳心。他覺得,拴住一個女人的愛,就是馴服她最好的途徑,而且可靠。有什麼能比一個死心塌地的戀人更值得信任的呢?而且就鬱藍目前所展現的才華而言,雷辰覺得自己哪怕姿態再低點也無所謂。雷辰的內心深處,甚至有點這樣就算打敗陳折戟的想法。
他看着被自己逼到牀邊的鬱藍,眼神遊離,不停試圖轉移話題的她看起來很有一種少女的羞澀。很意外她今晚似乎沒什麼特別激烈地反抗,雷辰想到她最近的表現,很理所當然地認爲,是自己的魅力和耐心終於一點點打動了這位冰山美人。
鬱藍不可能成爲太子妃,就算給她個妾的名分,也一定不可以用本名。考慮到這一方面,雷辰默許了鬱藍的拒絕,就是因爲他知道自己能給鬱藍的東西其實不多。就算有朝一日他成爲天下之主,世間也不會有鬱藍的傳言,她是如同帝王污跡一般的存在。這
樣才驚絕豔的女子,不願意也是能理解的。
但是……雷辰還是抱着儘量打動她的想法。就目前的狀況而言,似乎他已經離自己所期望的目的很近了。
鬱藍身上的味道很清很淡,如同深雪中一枝遺世獨立的寒梅,凜冽清瑩,不仔細根本察覺不了。不像他遇見過的那些女子,努力想用各種濃郁的香料把自己打扮成類似花仙子的存在,卻適得其反,甚至讓人十分厭惡。
他低下頭,溫熱的氣息擦過她的耳畔,手指輕輕摩挲着她雪白修長的脖頸,從小巧的耳垂,一直到領口。他輕笑着問道:“這是什麼香?不像是薰香……難道是,天生的?”
鬱藍擡手撥開他意欲往下的大手,隨口問道:“什麼香?”
雷辰並不氣餒,一手攬着她的腰肢,道:“我說,丹歌你的身上很香……”
“啊!”鬱藍聽到這話忽然一驚一乍地喊起來,“你不說我都忘記了,今天還沒有洗澡就躺下了!怪不得我總覺得少了哪一樣程序……”
雷辰知道她是想偷跑,笑道:“我不介意,丹歌身上乾淨得很……”
鬱藍擺手道:“不不不,我這幾天光顧着教晚燈小曲兒了,晚上睡太晚都沒來得及洗澡。頭髮都油油的,要臭掉了……一搓一個泥丸,不信你看……”
說着她就準備示範,雷辰哭笑不得,雖然知道是藉口,但聽着她的描述還是有點膈應,想了想道:“不如我和你一起。”
鬱藍抵着他的胸膛將人一直推到門口,道:“還是我先自己洗了,你出去玩一會兒。”
雷辰眨眨眼看着她,道:“等你洗完我可以進來了?”
鬱藍皮笑肉不笑道:“到時候說不定您就去睡覺了。”
雷辰回她一個格外燦爛盪漾的笑容,道:“也說不定我等不下去就直接破門而入呢?”他擡手撩起鬱藍額前一綹髮絲,輕吻着道,“今晚……丹歌不要再抱着僥倖心理了。何況你也不討厭,是麼。”
鬱藍心想,是你個大頭鬼。面上卻依然笑嘻嘻地,然後將雷辰擋在外面,叫來了半夜被叫醒還是迷迷糊糊的小丫頭,叫她去燒水。
燒水需要時間。鬱藍坐在牀上,從枕頭下取出一張畫着棋盤的紙。她知道這張紙被小丫鬟拿去給雷辰看過,她在這裡住,幾乎什麼隱私也不存在。但是她這次用的不是陰謀,而是陽謀。所謂陽謀,就是明明你知道這是個陷阱,還是忍不住跳進去,不得不跳進去。陰謀可以用聰明才智躲過,陽謀卻因爲形勢所迫不得不自投羅網。
比如歷史上司馬懿和諸葛亮那個著名的空城計,就可以稱之爲陽謀。
鬱藍這張紙就算雷辰鑽研個一年半載,也看不出上面是什麼東西。看起來好像只是一張單純的棋盤殘局而已,還是一個不怎麼高深的棋局。
但是如果這張紙讓已故的春茗老人,或者葉初雪來看,那就是另一回事了。
這是一張陣法圖。上面分佈的棋子,黑色的代表她種下的樹,白色則是守衛。“天地人分三遁名,天遁月精華蓋臨。”她喃喃道,“地遁日精紫雲蔽,人遁當知是太陰。”她默默背誦的,正是《煙波釣叟歌》上的內容。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