鬱可燃在一個護衛官的引導下走進上官非清的辦公室。
如今,這個辦公室已經被凰北玥佔領。當鬱可燃進來的時候,他正站在大落地窗前,身後是一片漆黑的湖景,湖面上閃爍着五顏六色的裝飾燈,花花綠綠,如同這個紅塵世界。
他站在她面前,彷彿就擁有了全世界。
“小燃……”凰北玥見到鬱可燃很高興的樣子,“過來,陪我一起欣賞湖景。”他對她招了招手。
鬱可燃卻眉心微蹙,沒什麼時間了啊,她可沒心情欣賞湖景。
“北玥哥,現在上前口子人等着你活命呢。你……你就不能快點撤銷槍斃上官家衆人的命令麼?”
聽到她說什麼,凰北玥神色如常,不過眼眸卻驀地深沉起來。
“小燃……有些東西,你不懂。”
“北玥哥,如果你在乎我,請下特赦令。否則……”
“否則什麼?”凰北玥看她的眼神露出一絲失望:“你覺得我做錯了麼?你想用什麼來威脅我?”
“不,不,我從來沒想過威脅你。”鬱可燃知道自己失言,慌忙搖頭:“可是你知道我在乎的是什麼,所以,能不能爲了我,下了這個特赦令?”
爲了她?
這話倒是讓他無法反駁。他換了一種笑容:“我答應你。”
鬱可燃感激地擁抱了他一下,急忙跑了出去。凰北玥吩咐警衛官一路跟着她。
可是她還沒跑到上官家祠堂的大門口,便聽到如鞭炮一樣的機關槍聲音。
她臉色一白,衝到上官家祠堂門口,只見裡面血流成海。
這一晚,上官家千餘口人,無一活口。
在她趕過來救他們之前,便被槍斃殆盡。
警衛官遺憾地道:“鬱小姐,對不起啊,我們晚來一步。”
鬱可燃露出一絲嘲諷的苦笑,聲音又直又冷:“呵!是這樣麼?”
如果他真的不想殺這些人,完全可以一個電話,就可以下特赦令了。
可是,他卻任她傻傻地跑過來。
她根本來不及阻止這些劊子手。
或許,他根本沒給她機會去阻止。
或許,她剛離開特首府,他就下令殺了這些人。
他,他分明是故意的。
……
下起了雨,傾盆大雨澆灌着她消瘦的身軀。大雨沖刷着庭院,卻衝不掉濃濃的血腥氣。
“夫人!我們,還回去嗎?”唐心擔憂地說道:“總理讓我轉告你,如果您還想跟這樣的凰北玥待在一起,我和杜鵑兒便回去。如果您想離開這兒,我們誓死也要護送您回大中華區去。”
“我不回去了。”鬱可燃臉色蒼白,失魂落魄的樣子,可是她的聲音卻堅定:“既然做過的決定,我必然要把它執行下去。不管我以後投奔誰,在哪裡安身立命,我都不會和唐家再有瓜葛。”
欺騙過她的人,她必然不會再笑臉相迎。
這是她做人做事的原則。
“可是……他殺了上官家這麼多人,他何曾顧及過你的感受?小燃,他,根本不值得你爲他留下。”杜鵑兒聲音幽幽的:“你孩子還在他手上,但是大少可以爲你把孩子奪回來。你何必搭上自己一生呢?”
“一生太漫長了。誰說我要爲他搭上一生的時光?”鬱可燃笑笑:“不要勸我了。你們快點走。趁他還沒有反悔。如果他不想你們走,你們一個都走不掉。”
她轉身,走向大雨。
身後,杜鵑兒躊躇着,呢喃道:“小燃姐,何必呢?你,你到底想做什麼啊?”
……
鬱可燃沒有回特首府。而是冒雨來到了天鵝湖別墅。
院子里長滿了衰草,而那個美麗的天鵝湖已經乾涸。
細密的雨絲輕狂地拍打她的臉龐,眼前的一切深刻地印證着什麼叫物是人非。
鬱可燃任雨水迷濛了視線,忽然覺得天旋地轉。
她趔趄着走向別墅,冰涼的地板寒意從腳底直達心脈。
然後,她一陣暈眩,身體慢慢地下沉。
……
“小燃……你真的回來了麼?”
“永遠不會離開我了?”
“真心的?”
不知道誰在她耳邊深沉絮語,她頭痛欲裂,勉勵睜開眼睛,一片明亮的燈光,溫暖如春的氣息。凰北玥那深入大海的眼睛,像是一陣旋流,瞬間捲走了她所有感官。
“好點了麼?”凰北玥坐在她身邊,手放在她手背上:“對不起,下那麼大雨,他們竟然任你一路走到了天鵝湖……你感冒了……知道麼?”
何止感冒,簡直是生不如死。
“怨我麼?”
他的聲音溫柔,充滿了希冀。
她搖了搖頭:“不想討論這個問題。”
他了然,道:“放心,他們都好好安葬了。算是我對你陪個不是。”
人都已經沒了,那麼多人,累累白骨,一個道歉就可以掩蓋一切了麼?
她留下來,本來就是讓他安心,好給上官家那麼多人一個安葬的地方。如今知道他們妥善安葬了,鬱可燃真真鬆了口氣。
她搖晃着身軀,要下牀來,凰北玥立刻按住她的肩膀:“你還在怨我?達到安葬他們目的了,你就翻臉不認人了?”最瞭解她的,果然是他。
他知道她此刻已經不想再應付他了。
“不想見囡囡和wallace了?”他聲音依舊平靜溫柔,可是內容卻字字威脅。
鬱可燃想了想,掀開被子坐了回去,臉扭到一邊:“現在,我不想看見你。”
凰北玥卻沒有離開。他還是想讓她時時刻刻看到他的不是麼?
“小燃,我們談一談。”
“不需要。”
“我快死了。”
“不信。”
“真的。”
“你如此好殺戮,哪裡是一個將死之人的作風?”她挑眉看着他,眼睛裡都是失望:“北玥哥,你變得好可怕。”
“你也會有仁慈之心?”他卻冷笑了:“這些死的人如果不姓上官,你會如此難過麼?鬱可燃……我恨你心中始終有上官這個姓氏。我恨……”
“所以,你可以大筆一揮,就對他們殺個片甲不留?”
“何止毀滅上官一族,我更想讓這個名字在你心底永遠消失!”
凰北玥太激動了,臉色發白,忍不住重重咳嗽起來:“咳……咳……”
鬱可燃這纔看出,他依舊是個病人。一個有隱疾的人。
正是因爲他有隱疾,她纔沒對他歇斯底里。否則,她真的想一走了之,想劈頭蓋臉罵他。
可是,正因爲她不想他氣死,所以,忍住了自己的怒火。
可是,有什麼東西在變質。
那是他們剛剛修復的關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