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直到晚上的時候,張楓才乘車去了於梅家裡,算是給於梅提前拜年了,春節期間他肯定是沒辦法呆在省城,而於梅也會趁着春節與袁紅兵回北京,所以張楓索性提前過來了。
帶給於梅的禮物就比較費心思了,張楓琢磨了很久,最後把施豔送給他的茶葉用精緻的紙盒子裝了兩筒,每筒還不足三兩,還有一支野山參,卻是他特意花大功夫蒐集來的,足足有五六十年的年份,算是極爲珍貴的寶貝了,再就是一架筆洗,是他從古玩市場淘換來的。
茶葉就不用說了,野山參卻是讓於梅拿去養身體用的,筆洗則純粹就是愛好了,於梅喜歡書法,身上掛了不少的頭銜,本來張楓是打算找一摞好宣紙的,但沒有淘換到,就送了一件筆洗,也不是什麼特別名貴的古玩,關鍵是樣式新穎別緻,比較配於梅的獨特氣質。
於梅大大方方的收下了張楓的禮物,倆人在客廳坐下,道:“藥廠那邊進展如何了?”
張楓微微一笑,道:“完全交給仲孫雙成打理啦,我沒有過問詳細的情況,今天一直呆在實驗室,還沒跟仲孫照面呢,對了,於老師,春節在北原過還是回北京?”
於梅道:“當然要回北京了,在北原這邊有啥好過的?家裡雙方都有老人,不回去也不可能,你袁大哥最近正在準備回家的禮物呢,唉,每年都這個樣子,我們打算二十八就動身。”
張楓“嗯”了一聲,道:“前幾天讓袁大哥幫着在北京訂購了幾套設備,估計這幾天就送到了,還沒過來表達謝意呢,這幾天啥時候有空,我請您和袁大哥喝幾杯?”
於梅笑道:“咱們還用這麼客氣麼,幫你那是應該的,你都不知道幫了他多少大忙了。”
張楓撓了撓頭,道:“哪有啊,淨是給袁大哥添麻煩了。”
於梅聞言抿嘴一笑,張楓或許不知道他這半年來做的幾件事究竟有多大的影響,於梅卻是心知肚明,尤其是與她合作的那幾篇文章,可以說是完全改變了於家和楊家的命運,但這種事情只能埋在心裡,除了自己,其他人卻是說都不能說的。
張楓琢磨了一下,請教道:“我是不是應該去柳秘書那裡拜訪一下?”
於梅怔了一下才反應過來張楓說的是省委書記楊柏康的秘書柳青,沉吟了一下才道:“不用了,他那個地方,你現在去不大合適,倒是市裡,有些關係還需要走動走動,嗯,你在市裡認識的人還沒幾個吧?”對於張楓的社交圈子,於梅多少還是有些瞭解。
張楓本來也在猶豫是不是跟柳青走動一下,但於梅的話卻讓他死了那份心思,雖然並不明白其中的根由,但他相信於梅絕對是從他的切身利益出發的,這麼做肯定有他現在還無法理解的原因,只管照做就是,“您也知道我的情況,到了市委市政府,基本上就是睜眼瞎。”
於梅“噗”了一聲笑出來,道:“也只有你這樣的怪胎,都做到縣委副書記了,在市裡居然還沒有一點兒人脈關係,嗯,更確切的說,是沒有跟那些人照過面而已,這幾天你會一直在省城吧?”於梅還是知道張楓現在藉着高速路的由頭,可以經常呆在省城。
張楓笑着點點頭,道:“而且還是公費的,可以名正言順的住在省城。”
於梅琢磨了一會兒才道:“這幾天先別亂跑,回北京之前,我還要去幾個長輩那裡坐坐,這幾天你抽空陪我去見個人,對你以後的幫助應該不小。”
張楓怔了一下,心裡一陣激動,不過神色間卻頗見躊躇:“這樣不好吧?”
於梅溫婉的一笑,道:“有什麼不好的?你這幾天就呆實驗室那邊,啥地方也甭去,等我的電話就成,哦,要不,給你也去辦一臺移動電話?”
張楓搖頭道:“還是算了,那玩意兒太笨重不說,信號還不好,到處都是盲區,在周安縣,如今之後縣城和羅村鎮的部分地區有信號,其他地方,那玩意兒就是個擺設,拿來砸核桃還差不多,過兩年吧,等質量、價格都好轉了之後再說,現在買那玩意兒不值。”
於梅笑了笑也不勉強,道:“研發部的事情,跟陳慧珊談過了吧?”
張楓點點頭,道:“談過了,其實這個研發部暫時對咱們來說沒有什麼用處,但對以後來說卻是影響深遠,陳慧珊的意思呢,是把研發部從張氏製藥完全剝離出來,然後以研發部的身份參股,把研發部門呢,完全放到海外去。”
於梅琢磨了一會兒才道:“她是不是也打算移居海外?”
張楓遲疑了一下才道:“暫時還不好說,但研發部門本來就是專門以她爲主量身打造的,如果沒有她,這個研發部咱們也搞不下去,若是要把研發部門放到海外,肯定得她去主持,不過,陳慧珊暫時還沒有移居海外的打算,只是研發部門需要在海外重新註冊公司。”
於梅道:“未雨綢繆我不反對,不過完全將公司置於海外就沒必要了,在國內咱們佔據了天時地利人和,若是依然保不住基業,擱哪兒也都一樣,叢林法則並不是只在某一個地方存在,弱肉強食天經地義,要想不被人吞併,就要讓自己變得足夠強。”
張楓苦笑了一下,於梅說的話倒是沒有錯,關鍵是自己不可能在短時間內變得如何強,除非是依靠資本的實力,但在國內,你便是擁有天文數字的財富,在權貴眼裡也不過是案板上的魚肉,而且還是特別肥嫩的那種,必須擁有官場上資源,才能保住自身不被打土豪了。
於梅的身家張楓是知道的,她說這句話還真是很有底氣,能跟她們家叫板的人在整個共和國也都屈指可數,最起碼在於博文退下來之前,這種情況將會一直維持下去,張楓自然不用爲藥廠的未來擔憂,但問題是,在表面上,張楓並不瞭解於梅的家世。
所以,有些姿態卻還是要做出來的,其次,張楓也有他的考慮,張氏製藥目前自然是不會被任何人看在眼中,但是以後呢?當新藥的市場一旦撬開,巨大的利益不是每個人都能坦然面對的,當壓力足夠大的時候,於博文又會不會因爲做出其他的選擇?
政治上最講究妥協了,講政治就是講妥協,在政治家的眼裡,幾乎沒有不能交換的東西,他們隨時都有可能爲了更大的利益犧牲一部分利益,張楓考慮的是,自己到時候會不會成爲被犧牲的那一部分,因此,未雨綢繆卻是必不能少的,無論何時,都要先給自己留條後路。
琢磨了一會兒,張楓順着於梅的語氣說道:“我也是這個意思,雖然要做準備,卻不能因噎廢食,總的來說,在國內,我們的優勢更加明顯,所以,商量之後,還是決定將研發部門仍舊先放在國內,但剝離出去重新註冊也是要做的,那樣管理起來也更加的科學。”
於梅臉上露出笑容,道:“這樣做就對了,張楓,一粒清的效果還真不賴呢,最近因爲氣候比較反常,感冒的人不少,對咱們新藥來說倒是一個機會啊。”
張楓聞言,臉上露出苦笑,道:“於老師,您是不是給人推薦一粒清了?”
於梅點點頭,笑道:“是啊,因爲市場沒有賣的,我還專門從藥廠帶了一些出來在單位送人了,效果很顯著呢,所以才說是個機會。”
張楓搖搖頭,道:“這種事兒以後千萬別做了,咱們有專業的團隊在做,不差咱自個兒。”
於梅聞言微微一笑,道:“我也就是碰到了說說罷了,自然不會跑去推銷藥。”
張楓道:“關鍵是咱們的藥還沒有拿到批號,不能生產銷售,使用都有非常嚴格的手續的,萬一出現問題,可就是非常煩人的事情,新藥審批階段,咱們不能落人口實啊,被同行的競爭對手設計一下的話,咱可就得不償失了。”
於梅愣了愣道:“喲,我還真沒想到這一節,你不說的話我還迷糊着呢,以後得注意了。”
張楓道:“隔行如隔山嘛,咱就不是做那行的,不明白很正常,要是啥都知道纔不正常。”
一直到告辭的時候,張楓也沒見到袁紅兵回來,如今張楓在藥廠那邊有住處,所以就不在於梅家裡留宿了,除非有特殊情況,他大多時間都是住在製藥廠的實驗室那邊。
坐在車裡,張楓心裡一直琢磨着,於梅打算介紹誰給他認識,但心裡卻沒什麼譜,雖然於家的底細他已經知道了,但於家都有哪些關係,卻不是他能夠了解到的,怕是很多身在局中的人都不一定能搞得明白,張楓只能瞎猜胡想,卻是沒什麼眉目。
於梅跟他說的是自家的長輩,但於家親族非常單薄,到了於梅這一輩兒也只是她一個獨生女兒,所以她所說的長輩便多半不是家族裡面的親人,張楓略一盤算,就知道應該是於家政治團體裡面的大人物,最起碼在北原省裡面,應該算是於家團隊的重要核心。
大致範圍圈定了,具體什麼樣的人或者什麼樣的身份卻不好說,張楓只能在心裡期待。
到實驗室的時候,陳慧珊已經在等着他了,張鳳一看才明白,陳慧珊的晚飯還沒有着落呢,就等着他回來整治晚餐,心裡不禁有些好笑,自己印象中那個精於烹飪的陳慧珊還沒有出現,眼前這位,品鑑方面那是算得上一號了,嘴還特別叼,但動手就差得不是一星半點。
張楓坐到陳慧珊的對面,道:“出去吃還是自己做?”
陳慧珊道:“出去吃的話就不用坐這兒傻等了,動手自個兒做吧。”
張楓聞言有些說不上話來,不過看陳慧珊有理氣壯的樣子,不知怎麼的,心底沒來由的就是一軟,點頭道:“行,陳大小姐點菜吧,需要用什麼飯,小的馬上給陳大小姐造。”
陳慧珊“噗嗤”一笑,道:“瞧你說的,好像有多委屈一樣,給本小姐造飯,應該是你的榮幸纔對,何況,還有我這個大美女給你打下手呢。”
倆人說說笑笑,倒也非常融洽,臨時廚房的食材倒是不缺,張楓前段時間一個人在這兒的時候準備了不少,就是蔬菜沒有新鮮的了,這個時候自然不可能買到新鮮的蔬菜,但好在張楓買了不少的榨菜,都是撒懶的時候準備的,不想動的時候,用饅頭夾點兒榨菜也就混了。
用了將近一個小時的時間,倆人熬了一鍋玉米糝,烙了幾張餅子,然後就是榨菜了,陳慧珊早上存放的泡菜也被她翻騰出來,簡簡單單的幾樣,倆人卻吃得無比的香甜,頗有點兒小家庭的味道,連飯後刷洗碗筷,陳慧珊也都湊到跟前一塊兒幹,擱以前是根本不可能的。
真要說起來,陳慧珊是個頗爲無趣的人,除了醉心於生物實驗之外,幾乎沒有任何的愛好,彷彿她的世界裡只有專業,離開了那個專業,對別的東西都不怎麼感興趣,但並不是說她對其他東西一竅不通,只是不感興趣,即便去做,也都是爲了工作而工作。
張楓看晚間新聞的時候,陳慧珊又穿上了無菌服,鑽進了實驗室,張楓看完電視後遲疑了一下,把陳慧珊從實驗室叫出來,道:“最完美的配方都搞出來了,你還在菸酒啥?”
陳慧珊有些無聊的道:“我在做一些對比實驗,看一粒清的藥性,對其他細菌病毒的抵抗情況,你也知道,感冒病毒是非常複雜多樣的,並不僅僅是我們目前簡單區分的這幾大類,因此,我想看看,一粒清是不是有更廣闊的應用範疇。”
張楓聞言有些牙疼,一粒清並非是單一品種,而是根據感冒的病因劃分了幾大類,熱性、寒性、病毒性等等,這已經囊括了絕大多數類型的感冒,尤其對流感極爲有效,但不管怎麼說,都不可能一劑藥包打天下,陳慧珊居然還想用一粒清去醫治其他病症,這不是胡鬧麼。
正琢磨着是不是選個新課題給陳慧珊去鑽研,兜裡的傳呼機卻滴滴滴滴的響了起來,張楓掏出來一看,卻是縣裡的號碼,也沒多想,伸手抓過話筒,就用辦公室的電話回了過去。
接電話的是李觀魚:“張書記,出事兒了氮肥廠的一個車間主任被人捅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