治理假冒僞劣商品的專項整頓活動,自從跳樓事件後就突然停了下來,彷彿偃旗息鼓了,就在大多數人以爲這次行動算是徹底夭折了的時候,報紙、電視、宣傳車,凡是能想到的宣傳工具,似乎在一夜之間都火了過來,鋪天蓋地的開始了打假宣傳活動。
不光是周安縣,新陽市的新聞媒體彷彿約好了似地,從元旦開始,打假宣傳就沒有停過,而且還有愈演愈烈之勢,到第三天的時候,省報、省電臺、電視臺等等媒體也開始了這方面的宣傳,從辨識假冒僞劣商品的竅門到假冒僞劣商品對人體的危害,宣傳的極爲全面。
跳樓男經營的是日化產品,主要就是日用化妝品之類的,這次也被當成典型事例上了宣傳媒體,尤其是跳樓男在樓頂上的表演,更是成了人盡皆知的笑話,而周安縣公安局也因此而名聲大噪,對於公安局別緻的救人手法更是衆說紛紜,說啥的都有。
一連持續了將近半個月,宣傳活動才慢慢趨於平靜,但這場宣傳活動無疑爲廣大老百姓上了一堂別開生面的啓蒙課,對於假冒僞劣商品的危害,讓人有了更直接的認識,變相的打擊了假冒僞劣商品的市場,讓老百姓的消費更加趨於理智,貪小便宜的事兒越來越少。
張楓在虎子婚後便很少回家了,幾乎一直都呆在省城,很少有人知道他一天都在幹什麼。
小唐已經把中草藥種植的工作全部移交給了副鎮長樑進,她也到了縣裡,因爲指揮中心還的籌建還停留在紙面上,辦公地點也還沒有,所以小唐便在張楓的辦公室充當工作人員,儼然成了張楓的小秘書一般,跟着李觀魚倒也學了不少的機關常識。
覃麗本來是張楓相中的搞中草藥種植的人選,也是爲了給覃麗積攢政績,卻不料一場交換,讓徐元自己鬆口,把覃麗從東河鎮宣傳委員的位置上調整到了縣委宣傳部二科的科長位置,一下子來了個三極跳,不過,覃麗本身就是省委組織部的選調生,是作爲後備幹部重點培養的,所以這種任命並不少見,而且這也可以勉強算是基層工作了。
東河鎮的副鎮長何忠強被調任縣農機管理站的副站長,這年月,農機站還算是個比較吃香的部門,但已經在走下坡路了,未來幾年之內,農機站就會變成真正的清水衙門,誰還用拖拉機啊,就是有,也都是仍在農村,一年只在秋夏兩忙冒一頭,連公路都不上。
李勇則被調去了縣政協的辦公室做了一名辦公室副主任,算是徹底被邊緣化了。
副鎮長韓豔寧兼了何忠強的差事,樑進兼了李勇的差事,覃麗原來分管的工作則被韓豔寧和組織委員兼紀委書記黃雁給瓜分了,所以,雖然東河鎮一下子調整出來好幾個空位置,但卻沒有增加一人,只是重新劃分了一下分工。
東河鎮算是張楓的地盤,他沒有開口,別的人也不好隨便插手。
元月十二是舊曆臘八節,又是週末,孔令珊早早的就煮好了喇叭。
張恪一家昨晚就回來了,小女兒張文也從學校回來過週末,除了張楓和讀大學的小兒子張逸,其他人基本上算是都在了,連往年很少回來的女兒女婿也都帶着外孫女在上午的時候來到羅村家裡,大家難得聚到一起,除了吃臘八粥,自然是要談些正經事兒。
半年多的調養,張菁的身子骨已經大見起色,最起碼從外表上已經看不出身體虛虧了,張楓已經給她聯繫好了醫院,準備過完春節之後就到省醫學院附屬一院去動手術,此前已經去複查了三次,若非張楓堅持,其實已經可以動手術了。
中午自然是吃臘八了,過臘八節嘛,最高興的自然是倆孩子,張元帶着方茜滿院子裡面亂跑,張家舊居院子大房子多,也沒人理會倆孩子瘋玩,大人們吃完了飯,都圍坐在堂屋裡面說話,張菁便低聲問妹妹張文:“一中的條件還不錯吧?”
張文噘了撅嘴,道:“不錯個啥呀,冬天冷死夏天熱死秋天被蚊子叮死,這半年下來,你妹妹我都不知道死了幾次咯”
方嵐聞言就笑:“喲,咱們家小公主可是受委屈了,這麼說,其他人都比咱條件好咯?”
張文披披嘴,道:“也不是啦,不過有的人不在學校的集體宿舍裡面住,人家不但住得舒服,學習環境也好啊,成績都是噌噌的往上冒,我的壓力越來越大了”
孔令珊接過話頭道:“喲,那可怎麼辦?別的同學不住學校宿舍住哪兒?”
張文眨了眨好看的眼睛,笑嘻嘻的道:“自然在外面租房子住咯,那條件,比在集體宿舍好天上去了,而且,學校的宿舍現在也越來越亂了,什麼樣的人都有哦。”
張鬆節瞪眼道:“我就不信了你大姐和兩個哥哥都是在一中讀的高中,咋就沒你這麼多事?一天不好好把心思用在書本上,腦筋裡都琢磨啥呢?”
張文撅了撅嘴,嘟噥道:“小氣又沒讓你們掏錢……”
張菁就坐在妹妹身邊,自然把她的嘟噥聲聽了個清楚,忍不住皺了一下眉頭,道:“文文,說啥呢?”
張文道:“我去過二哥那裡,愛愛一個人住着呢,離學校也不遠……”
張菁“哦”了一聲,倒是她自己想歪了,不禁笑道:“這有啥爲難的,你跟你二哥說一聲不就結了?也不是啥了不起的大事情。”
張文撇嘴道:“我都快幾個月沒見到二哥了,聽愛愛說,他一個月也難得在家一半次。”
張菁便道:“行了,這事兒我跟你二哥說,你直接搬過去就是了。”
張文道:“那哪兒行啊,還得家長跟學校打招呼呢。”
方嵐笑道:“放心吧,你學校老師難道還不知道你二哥是誰?”
張文道:“知道啊,就因爲這個纔不讓我搬,一定要見見二哥才行。”
張菁笑道:“敢情你早就自己打好主意了啊,是不是打算讓爸媽跟學校打招呼?”
張文便偷偷的看了父親一眼,扭過頭不說話。
張鬆節嘴角動了動,半天才吭氣兒道:“你自己跟你二哥說去”
方嵐也是有些好笑,自己這個小姨子還真逗,高一了,還跟個小姑娘似的,琢磨了一下才道:“文文,我這兒有你二哥辦公室的電話,你要不去打一個試試?”
張菁在旁邊插言道:“阿楓又不在,打辦公室電話有什麼用?”
方嵐笑了笑卻沒有吭聲,張文眼珠轉了轉,隨即喜滋滋道:“謝謝姐夫”
ωωω⊕ttκǎ n⊕C○ 也不管仍舊圍坐在大堂中的衆人,要了電話號碼便一溜煙便跑到張楓的屋裡打電話去了。
張鬆節從腰裡拔出旱菸鍋子,裝上菸絲點燃,慢慢的吸了兩口之後才道:“張恪,接下來你怎麼打算的?還繼續開商店麼?”
張恪下意識的瞥了自己媳婦一眼,卻見王慧垂着頭沒吭聲,便囁嚅道:“不開商店還能幹啥?”他因爲買了戶口,一家三口在農村都沒有地了,若是賺不來錢,可就成了真正的無產階級了,除了打砸搶之外,似乎剩下的唯有要飯一途。
張鬆節皺了一下眉頭,顯然對張恪的態度極爲不滿,但仍舊陰沉着臉道:“還搞菸酒?”
張恪琢磨了一下才慢慢道:“不管做啥,都需要本錢,因爲過年節,所以商店的資金都備了貨,結果全被罰沒了,現在我手裡除了店面裡的幾千塊錢貨之外,已經湊不出錢來了,若是春節前還沒有眉目的話,連房費、工商管理費、稅費等等都交不起,只能把店面盤出去。”
孔令珊忍不住道:“那你還打算繼續開商店?拿什麼開?”
張恪遲疑了一下才道:“技術監督局罰沒的那些貨,我想請張楓幫忙要回來,進貨的發票什麼的,我都有保留,若是能退貨,總能挽回損失,大不了貼些運費罷了,有了這筆錢,不管是繼續搞菸酒還是做其他生意,都沒多大問題了。”
張鬆節皺眉道:“那不都是假冒僞劣商品麼,你拿去跟誰退貨?”
張恪道:“那些貨都是從新陽市進回來的,自然有退貨的渠道。”
孔令珊聞言似乎鬆了口氣,想說什麼卻沒有張口,顯然,她還拿不準張恪的話靠不靠譜。
方嵐卻皺了一下眉,他畢竟是個有見識的,而且不像張恪夫婦那樣只顧慮自己,他首先想到的是做這件事對張楓是不是有麻煩,所以,略微沉吟了一下便道:“此事兒怕是沒那麼容易啊,技術監督局已經罰沒的貨物,哪有可能再退回去?”
張恪瞪了方嵐一眼,道:“咋不行呢,人家在縣裡有人的店鋪,哪怕真的賣的是假貨,也都沒有罰沒,有幾家已經被工商局沒收的貨,後來也都退了回去,現在還不是照樣在賣?張恪是縣委副書記,總不至於連這點兒特權也沒有吧?”
方嵐聞言臉色微微一沉,不過卻沒有再說話,心裡卻極爲的不爽,哼,退貨?因爲這個,工商局的局長詹國權都被撤職查辦了,劉光輝因爲收取賄賂、通風報訊、弄虛作假等問題,也已經被閒置了起來,說得好聽是暫時調整出專項組,實際上跟免職沒啥區別。
他所處的位置不同,接觸到的人自然也不一樣,不少人都知道方嵐是張楓的姐夫,又是張楓的代言人,所以一些不是非常重要的消息也都會傳給他,有時候,得到的上層消息甚至比一些鄉鎮領導還要及時、詳細。
張恪的話卻是讓他愈發的有些看不起這個大舅子,目光掃了一眼岳父岳母,卻瞧見他們也是一副理所應當的神色,不禁搖搖頭,站起來對妻子道:“我還有事兒,你等會兒走還是跟我一起走?”他實在是懶得跟大舅子說話了。
張菁只是稍微遲疑了一下便道:“一起走吧,我去找茜茜回來。”她原本也是極爲聰慧的女子,方嵐簡簡單單的一個動作,她就領會了個七七八八,孃家屋裡發生的事情這段時間早就耳熟能詳了,今天被父母叫過來,表面上是吃臘八,焉知不是爲了張恪?
所以,來之前,張菁心裡便已經有了盤算,她之所以有今天,卻是拜二弟張楓所賜,如今手裡雖然有不少資金,但都是張楓拿出來的,還有方家的全部家財,幾乎也都壓在了方嵐身上,自己並沒有一分一文的本錢,自不能慷他人之慨。
若是張楓不方便出面,讓他們夫婦拿錢出來,那沒什麼說的,但要讓他們兩口子自己出力幫助張恪,卻是不大可能,張菁身上有病不是現在才發現,而張恪寧肯拿錢去給王家蓋房買車娶媳婦,也不曾想過自己姐姐的病,又如何讓她拿出賣命錢幫忙?
所以,方嵐一站起身,張菁幾乎沒怎麼遲疑,便到後面庭院找女兒方茜去了。
張文正好打完電話,從裡面蹦蹦跳跳的出來,見方嵐起身忙道:“大姐和姐夫要走嗎?正好捎上我,搭個順風車,把我扔到縣城就行。”
方嵐微微一笑,道:“好啊,你收拾收拾,我去發動車。”說罷又衝張鬆節和孔令珊說了聲,道:“爸,媽,縣裡還有些事兒要去處理,我改天再和張菁來看望二老。”
望着方嵐頭也不回的出去,張鬆節的臉色沉鬱得跟一潭死水似的,連孔令珊也微微嘆了口氣,一直等到院子裡傳來發動機的聲音,隨即車聲越來越遠,顯見得已經走了,張菁居然出去後再也沒露面,張鬆節狠狠的磕了磕旱菸鍋子,低聲罵道:“白眼狼”
三菱越野車後排,張菁抱着方茜,看着妹妹張文嘻嘻哈哈的逗弄女兒,臉上卻露出一絲苦笑,道:“方嵐,今天咱們不但把張恪王慧給得罪了,連爸媽怕都有意見了呢”
方嵐“哧”的一笑,道:“這會兒啊,說不定人家正罵咱們白眼狼呢。”
張文卻忽然接口道:“什麼啊,大哥大嫂纔是真正的白眼狼呢,把家裡的血汗錢全拿去餵了狼崽仔,哼,聽他們今天說的話,我都臉紅,你們還不知道吧,爸媽準備把藥鋪子也給了大哥呢,還說要重分祖屋,哎呀,我都懷疑他們是不是被人餵了**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