腳步聲從身後傳來,張楓不用回頭也知道,是周瑞影過來了,輕輕吁了口氣,道:“這些都是你準備的吧?很不錯呢。”這裡清清冷冷的,難得周瑞影短促的時間裡找了這麼合適的地方,而且非常符合張楓的心意,也就是現身處官場,否則的話,張楓還真想給自己也找個這樣的環境修心養神。
周瑞影微微一笑,道:“這是省文化局的張副局長這邊置辦的宅子,張副局長喜歡寫生,『性』格與衆不同,這棟竹樓還是他親自設計並建工督造的呢。”第一次看到這棟竹樓的時候,周瑞影還驚愕了半晌,後來才醒悟過來,這處看着離奇的地方,卻符合張楓的要求,所以毫不猶豫的便讓人借了過來。
反正這處房子平時幾乎都用不上,那個張副局長十天半個月的也不一定會來一次,這裡只有兩個看門人,倒是省了不少的麻煩,置辦的差不多了,周瑞影才親自動手做了幾個涼菜,拿了兩瓶酒,倒不是想跟張楓此用飯,而是給張楓做準備,晚上招待餘半仙用的。
張楓“嗯”了一聲,道:“辛苦你了,餘先生大概什麼時候會到?”
周瑞影低頭看了一眼腕錶,道:“快了吧,太晚的話反而會引起有心人的關注,不過,天明之前必須送回去,除非您打算這次直接讓餘先生出獄,那樣的話,我會想辦法補上其餘的手續。”
張楓點了點頭,道:“時間應該足夠了,到時候你親自守樓下,不要讓人接近這棟竹樓。”
周瑞影溫婉的點了點頭,旋即道:“還有一會兒時間,要不要你先用點兒?”
張楓微微搖搖頭,道:“不用了,這會兒我還沒心思吃東西,等這件事兒過去,咱們一起吃飯。”雖然沒有吃晚飯,但張楓這會兒倒是真的沒有吃飯的心思,轉身走到一邊的竹椅上坐下,張楓從兜裡掏了一支雪茄,慢慢的修剪完畢,叼嘴裡點燃,這是他下午專門從於梅家裡的禮品內挑選出來的。
於梅收到的禮品五花八門,菸酒茶葉化妝品,凡是能想到的幾乎都有,她把這些東西都保存的極好,以前遇到用不上的東西就會拿來送人,但自從與張楓重逢之後,並且讓張楓住進家裡,她便把這些男人能用得上的奢侈品統統塞入張楓的房間,菸酒茶葉皮帶等等,既有別人送的也有於梅自己買的。
手裡的雪茄無疑是別人送的高檔貨,張楓平時其實很少吸這玩意兒的,但架不住餘半仙喜歡啊,前世記憶當中,餘半仙的煙癮可是極大的,監獄裡面沒條件,大多時候都是用報紙卷一些劣質的旱菸葉子充當雪茄,當然是差了十萬八千里,但這個愛好張楓卻是記得一清二楚。
讓雪茄的香氣喉嚨裡面打了個轉兒,這才緩緩的吞吐出來,噴出一長串連着的菸圈兒,張楓淡淡的說道:“如果今天就把餘先生撈出來,會不會有什麼手尾?”對於餘半仙的事情,張楓自己掌握的並不多,甚至不知道他究竟是因爲什麼原因被送進來的,所以實拿不出像樣的方案來,只能徵詢周瑞影的意見。
周瑞影笑了笑,道:“應該不會有什麼手尾,餘先生省監獄並非什麼了不得的重刑犯,而且平時也不怎麼惹目,他還喜歡給人算命,只要遇到陌生人或者來的犯人,都會莫名其妙的攔住算命,這麼多年下來,省監獄裡面,大家都是把他當精神病人對待的,錯非是沒有家屬,也沒有苦主,說不得早就出獄。”
張楓聞言怔了一下,不過他卻覺得不會這麼簡單,琢磨了一下才道:“你打算用這種方式?”
周瑞影搖搖頭:“那得多少麻煩啊?”頓了頓才道:“這裡面的門道很多,不足爲外人道,其實,監獄的管理遠不像大家瞭解的那麼嚴格,你還不知道吧,有不少姿容不錯的女犯人,實際上並沒有一直監獄裡面服刑,而是外面充當應召女郎?甚至被人包養?除非必要,甚至都不用回到監獄來。”
張楓聞言一愕:“這種事都有?”隨即輕輕嘆了口氣,隔行如隔山,或許自己眼裡難以逾越的鴻溝別人眼裡宛如坦途一般,至於周瑞影採取什麼方式,自己也沒必要多問了,只要不泄『露』消息就成,沉『吟』了片刻,就把自己的擔憂說了,他不想有人會注意到餘半仙失蹤的事兒。
周瑞影略一轉念便道:“這個不難,完全可以做到無聲無息的從省監獄消失,這邊的記錄也都不會有任何問題,嗯,是不是決定今天晚上就把餘先生帶走?”
張楓遲疑了一下才道:“先等等吧,到時候該怎麼做,我會告告訴你,你提前做好準備就行。”張楓對今天見餘半仙的事情,實際上心裡還是沒有多少底細的,若是等會兒見面之後,根本答不上話或者終無法取得餘半仙的信任,那今天就暫時不能帶走餘半仙,否則以後連接近的機會都沒有了。
兩人登時都沉默了下來,周瑞影是感受到了張楓有着極深的心事,所以不欲這個時候打擾他,而張楓則是不知不覺中陷入了回憶之中,琢磨着等會兒該如何破開僵局,得失勝敗就此一舉,他實是不甘心錯過今天的機會,所以,可能的做到準備充足,心裡還琢磨着可能會遇到的問題。
也不知道過了多久,遠處傳來隱隱的車聲,周瑞影站起來道:“餘先生來了。”
張楓先是一僵,隨即做了一個深呼吸,道:“讓人送他上來,我這兒等候。”
周瑞影輕輕的點了點頭,轉身下樓而去,張楓則略有不安的坐三樓的廳堂正中,目光靜靜的盯着樓梯口,心裡卻反覆琢磨着,等會兒看到夢境中的那個人時,會是怎麼樣的一番情景,同時也猜測着,餘半仙看到他時,會是如何一副神情,張楓心裡,實有着太多的盲目與崇信。
遠遠的傳來汽車的響動,顯然,送餘半仙的車子是直接駛進後院的,工夫不大,竹樓裡面便傳來沉穩而又單調的腳步聲,似乎始終都是一種節奏,絲毫沒有變化,從一樓到三樓,張楓清晰的分辨出來了,只有一個人的腳步聲,單調而又富有節奏,相信這個人每一步所用的力量和跨出的距離都是一樣的。
這種感覺很奇怪,但就是這樣莫名其妙的出現張楓的腦海裡,他甚至不用親眼證實,就已經斷定自己的感應沒有錯,上樓來的人肯定也只有餘半仙一人,周瑞影並沒有跟上來,這讓張楓非常的滿意,哪怕現已經非常信任周瑞影了,有些事情也不希望周瑞影看到,這無關信任與否。
一個略顯清瘦的中年男子從樓梯口慢慢顯出身形,長髮散『亂』披肩,雙眉斜飛入鬢,挺直的鼻樑,略顯乾瘦的嘴脣呈現出淡紫『色』,面『色』微微有些發黃,只是一雙眸子宛若星辰一般,褶褶生輝,身上罩着一件半不舊的灰『色』道袍,『露』出下半截小腿上的老式褲腳,還扎着腳腕,腳上是灰『色』的手工布鞋,看不出舊。
張楓的目光布鞋上停頓了片刻,這雙鞋餘半仙穿了幾十年,但從未有什麼變化,這也是讓張楓驚奇不已的事情之一,目光從回到中年男子熟悉無比的面龐上,他已經肯定,眼前這人就是他夢境中的那個師傅,監獄服刑到死的餘半仙,而且,這一瞬間,他從餘半仙的神『色』中,也察覺到了異常。
看到張楓的一瞬間,中年男子的神『色』微微一愕,眸子深處閃過一抹難以置信的詫異,不過隨即就平息下來,把張楓從頭到腳的打量了片刻,也沒有說話,而是直接走到方桌旁邊坐了下來,伸手端過一杯烈酒,不言不聲的灌進喉嚨,然後指了指酒瓶,也不理會張楓,自顧自的拿起筷子,旁若無人的吃了起來。
張楓非常乖巧的走到方桌旁邊,拿過酒瓶,給餘半仙斟滿,然後恭聲道:“師父……”
餘半仙依舊沒有吭聲,伸手拿過酒杯一飲而,張楓也不再說話,只是站旁邊不停添酒,很快兩瓶酒便進了餘半仙的喉嚨,張楓遲疑了一下,正打算轉身下樓去拿酒,餘半仙卻敲了敲桌面,雖然沒說一個字,但張楓卻很自然的理解了他的意思,站原地沒有動。
輕輕嘆了口氣,餘半仙放下筷子,側過頭看了張楓一眼,道:“魯莽了啊,唉,人力有時而,天數如此,強求不得,你很好,能做到今天這樣,已經出乎老道的預料了,可惜,人爭不過天數吶……”
張楓聽得有些莫名其妙,張了張嘴,卻又不知道該說些什麼,事情完全出乎了他的預料,跟他提前所想的完全不一樣,倒是有些驗證了前世記憶中的某些猜想,所以心裡愈發的激動和惶恐,不知道該怎麼開口了,囁嚅良久才說出兩個字:“師父……”
餘半仙慨然的嘆了口氣,衝張楓招了招手,道:“難爲你還記得我這個師父,九絕天脈針法練得如何了?”不等張楓回話,餘半仙又接道:“你過來吧,不用擔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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