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癔症?”祁淵有些不明所以:“癔症發作的病人不是都很躁狂那種嗎?我看她表現倒是挺安靜的呀。”
“不是。”醫生搖搖頭,解釋道:“癔症發作,出現可能性比較大的反應模式包括三種:
最常見的無疑是各種興奮性反應,包括狂奔、亂叫、情感爆發,甚至伴有衝動毀物、傷人、自傷和自殺行爲;
此外還有抑制性反應,比如昏睡、木僵、癱瘓、聾、啞、盲及分離性遺忘等;以及各種退化反應,比如幼稚行爲、童樣癡呆。
這類精神疾病還普遍存在一種非常普遍的特徵——如果無人關注,病人可能在短時間內迅速恢復正常,而其中很多人會遺忘掉自己發病時的表現;而如果有人關注,發病表現可能會愈加誇張,給人種病人是在“演”的感覺。”
祁淵呃一聲,說:“聽你這麼一講,這病在外人看來還真像裝的……”
“是啊,”醫生嘆了口氣:“正因爲這種特性,讓我們對癔症的發現與治療工作非常難以展開。”
鬆哥接過話,問道:“那,醫生,她這個病到底是怎麼回事呢?以往她有沒有過發病史?還有,她想逃離什麼環境?”
“發病史這塊,我們認爲是有的。”醫生說:“我們給她做過相當細緻的臨牀評估,所以才得出她的病,應該癔症發作的結論。
具體的評估方式就不展開說了,我直接說結論吧。
廖紅紅這個女生,相當內向、脆弱敏感,而且並不具備長時間保持情緒穩定的能力,在大五人格當中,偏向於神經質性人格。
她時常感覺到孤獨,內向的背後,也有着受受關注的渴望——這是許多癔症患者的共有特性之一——而且她的家庭……
怎麼說呢,根據評測結果,她主觀上認爲,家庭並不能給她帶來關愛與關懷,只能給她帶來壓力與種種情緒化的衝動,因此她與其他家庭成員的關係並不好,但同樣的,她也渴望得到來自家庭的關愛。
而癔症發作,無疑是個途徑,每次發病的時候,不論家裡人是關心,還是煩躁,亦或者別的什麼情緒,對她而言都是一種關注。
或許她自己都沒察覺到這種深藏在她潛意識裡的渴望,但這並不影響獲取關注成爲她的目的,而且該病每次發作都能促使她目的達成,這種正向反饋自然也就慢慢成了導致她發病的誘因。
而這一次,促使她發病的誘因實際上是存在的。”
祁淵試探的問道:“孤獨?”
“沒有錯,我們也認爲是孤獨。”醫生點頭:“正好放假,多數學生要麼回家,要麼去旅行,她卻因爲經濟原因,也因爲家庭並不能讓她感受到幸福,因此既沒出去旅行,也沒回家,這是孤獨,同時也隱藏着對家的渴望。
另一方面,六名女生聚在一塊兒,但因爲她的內向,自覺無法融入這個羣體,也並沒有主動拿出合適的方法融入其中,她與小羣體之間就存在一種割裂感,加深了她的孤獨。
最後,是獨自去打開水這一行爲,外加開水房相對狹窄的空間環境,徹底激發、引爆了她的孤獨感,從而癔症發作,產生種種抑制性行爲。
當然了,抑制性反應本就沒有興奮性反應來的那麼張揚,明顯,因此多數人實際上並沒有發現她的問題。
而時不時去開水房打水的學生,跟她打的招呼,也在她潛意識裡被認作是一種低限度的關心,因而延續了抑制性行爲的持續時間。
癔症發作同時與學校命案發生,可以說是一種巧合、偶然,但這種巧合與偶然,又反過來加大了對她的刺激,讓她誤以爲自己撞鬼了,進而導致她精神極不穩定。
後邊你們問詢的時候,案情進一步刺激到了她,這就導致她癔症再一次發作,出現昏迷症狀。此時,這種症狀實際上是一種本能的逃避反應。”
“原來如此。”鬆哥恍然大悟。
按照醫生的診斷結果,這樁血案,最後一個疑點便告破了。
但這時,醫生又說:“癔症更多的是一種心因性疾病,很難根治,而有了這次遭遇的刺激,我們擔心她將來癔症發作的頻率還會提高。
如果真的想要根治,心理治療與心理干預必不可少,但更重要的,還是家庭因素。要不能讓她真切感受到家庭對她的慣性,她恐怕還會在潛意識裡,利用癔症發作來博得關注。
但癔症發作的頻率高了,因爲這種疾病症狀的特殊性,很難讓人去特別重視,反倒可能會覺得煩躁,但發作期的病人實際上是很敏感的,哪怕她自己其實並不能感受到……
那麼,這種心煩,很可能也會演變爲另一個刺激源,最終形成惡性循環,即她越發病,周圍及家人則越煩越嫌棄,而這種反饋,又會促使她發病頻率提高。
所以如果可以的話,希望你們能找來她的家屬,到我院裡,咱們共同商量出一套應對的方法,即使無法根治疾病,至少也試試降低發病頻率。”
“這個……”鬆哥有些爲難。
廖紅紅的家屬至今沒有露面,可想而知,他們究竟是個什麼樣的態度。
很顯然,他們對這個女兒,可謂毫不關心。
甚至因爲廖紅紅並非被他人“害”成這個模樣的,而是自身疾病發作,因此不可能弄到賠償……
爲了避免承擔並不算少的醫藥費,他們乾脆直接不過來。
況且,就病人家屬很可能不願意掏醫藥費的情況看,就算有人將這筆費用給承擔了,恐怕,他們也拿不出耐心去配合醫生與病人,嚴格執行治療計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