引子 榮歸故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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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桃桃回來了!”

“桃桃回來了?”

“桃桃回來了!”

這個消息像一陣風,迅速吹過了整個村子,給平靜的司家樓村帶來了巨大的震動。

“誰?桃桃?康鱉蛋家的那個丟了好多年的閨女?”

“對!就是鱉蛋家的桃桃!回來啦!”

康鱉蛋的女兒,那個遠近聞名的聰明伶俐、貌美如花的唯一閨女桃桃,在丟失了九年以後,突然回來了。

前些年,司家樓發生了一件令人震驚、令人驚奇,令人百思不得其解的大事情,就是康鱉蛋那個活潑可愛、宛如天仙一樣的閨女桃桃,被她表嫂子領着去天津找工作,走了以後,就無影無蹤,再也沒有音訊。

自從桃桃當年離開家裡,她就像三伏天的露珠,被毒辣的太陽蒸發那樣,消失得無影無蹤,不留一點痕跡。好像從這個世界上消失了一樣。

這些年來,康鱉蛋和老伴以及三個兒子,他們全家人,最重要的事情,就是尋找桃桃。爲了尋找桃桃,康鱉蛋的三個兒子,都先後放棄了家裡的田地,常年累月在全國各地遊走,尋找桃桃,至今也沒有回來。

當年,桃桃走後的一個多月,一直沒有來信,康鱉蛋他們家人就開始找親戚打聽桃桃的線索。接着,他們讓桃桃的大哥大胖去天津尋找,後來,又讓桃桃的二哥二胖去武漢尋找,再後來,讓桃桃的三哥三胖去南京尋找。接下來,三個哥哥就開始在外出打工,實際上還是在找尋桃桃,這些年,他們跑遍了全國幾十個大中城市,依然沒有搜尋到桃桃的一點線索。

每逢村裡有人要外出,康鱉蛋家的老婆子都會第一時間到人家家裡,讓人留意桃桃的消息,並許諾人家有重謝。看着可憐巴巴的老太太勾着腰,每一個準備外出的人都會同情和心酸,然後鄭重地答應她。每逢有人從外邊回來,鱉蛋家的老婆子也都會最先去問人家,見沒見過桃桃,聽沒有聽說過桃桃的消息。當然,幾乎所有的人都是憐憫而又無奈地搖搖頭。

是的,這個世界實在是太大,太大。桃桃的走失,彷彿一根縫衣針掉進了大海,根本就讓人無法尋找。

由於桃桃一去不復返,杳無音信,村子裡也流傳着各種各樣的說法。各種各樣的說法,都是有鼻子有眼,像真的一樣。可是,又沒有什麼依據和證明,讓人似信非信。

一種說法,是桃桃和她表嫂子黃會紅在去天津的路上出了車禍,她們乘坐的汽車翻下大山,汽車司機,乘務員還有一車乘客都摔得稀碎,沒有一個人生還。

一種說法,是桃桃和她表嫂子黃會紅離家不久,就遭到壞人的搶劫,強姦,然後又被壞人殺人滅口。

一種說法,是桃桃到了天津以後,就和那個帶她出去的表嫂子黃會紅一起,在大街上被汽車撞死。由於找不到她們的家人,她們兩個最後被人草草地掩埋。

一種說法,是桃桃和她表嫂子黃會紅一起,跟着其他人一起偷渡出國,去了南美洲。桃桃嫁給了一個人高馬大、渾身長着黃毛、黃頭髮、藍眼睛、大鼻子的洋鬼子。還生了幾個黃頭髮、藍眼睛、大鼻子的洋娃娃。由於遠隔重洋,加上她們是偷渡出去的,擔心連累家人,不敢和家裡聯繫。

一種說法,是桃桃和她表嫂子黃會紅在南方做了野雞。做這種事情,很不光彩,沒有臉面見人,她們一直不敢和家裡人聯繫。

一種說法,是桃桃和她表嫂子黃會紅一起被人販子拐賣,被賣到很遠很遠的大山裡邊,桃桃被迫做了一個殘疾的老男人的老婆,並生了好幾個孩子。她們被人看管着,根本就跑不出來。那裡的人,也不讓她們和家裡聯繫。

這以上些,應該都是謠傳,沒有任何證據能夠證明,哪一種說法是成立的。

康鱉蛋家的人從來就不相信任何一種說法,尤其是桃桃死亡的說法。他們堅信,桃桃依然好好地、健健康康地活在這個世界上。她之所以一直沒有和家裡聯繫,一定是有她自己的原因,他們一定會找到她,他們一定要找到她。就是萬一桃桃出了什麼意外,真的已經不在這個世界上,他們也得把她的屍體找到。

可是,他們努力尋找了九年,依然沒有丁點線索,沒有桃桃的任何音訊。就是像人們常說的那樣,活,不見人,死,不見屍。就是在桃桃回來之前的那一天,還沒有她的任何消息。一點也沒有。

時間已經過去了漫長的九年,司家樓村子裡許許多多的人,都覺得,桃桃現在活着的可能性已經不大。大多數人都覺得,康鱉蛋家那個楚楚動人、如花似玉的閨女桃桃,可能早已經不在人世,只是不知道死在了什麼地方,又是怎麼死的。只要是活着,她怎麼也不可能這麼長時間不和家裡聯繫,誰也不可能忘掉生養自己的爹媽。

桃桃剛剛走掉的前兩年,因爲是突然走失,村裡的人對此還議論紛紛,可隨着時間的流失,桃桃失蹤的這件事情,已經慢慢地被許多人淡忘。好像,康鱉蛋家裡,從來就沒有過這麼一個亭亭玉立、花容月貌的閨女似的。尤其是司家樓村裡這些年嫁過來的媳婦,只是聽村子裡的人講過,康鱉蛋家的閨女,多麼多麼的漂亮,身材多麼多麼的好,個子多麼多麼的高,被親戚領着去天津手錶廠上班,一走就失蹤了,如此而已。

時間,是能夠洗刷掉一切的。

只是,對於康鱉蛋的家人來說,桃桃丟失的這件事卻是刻骨銘心的,是痛徹心扉的,找不到她,他們是決不甘心的。他們一定要找到桃桃,他們必須要找到桃桃。一個多愁善感,一個活色生香,一個知冷知熱,一個知書達理,一個善解人意,一個活蹦亂跳的大閨女,出去找工作,突然就沒有了任何音訊,就像沒有在這個世界上存在過一樣,的確讓人心有不甘。

九年前失蹤的桃桃,在這漫長的九年時間,毫無音訊,毫無消息,現在卻突然出現在村子裡。

一個活蹦亂跳的桃桃,一個活色生香的桃桃,一個聰明伶俐的桃桃、一個活潑可愛的桃桃,一個水靈秀氣的桃桃,一個光彩照人的桃桃,突然就站到了司家樓村人的面前,怎不讓人驚喜異常?

更加讓人吃驚是,桃桃不是像這些年村子裡陸續外出打工的人那樣,先坐公共汽車到鄉里,然後再從鄉里一個人走回來,或者是讓家裡人騎自行車去鄉里接回來。桃桃不是,桃桃是坐着烏黑鋥亮的小臥車回來的。

顯而易見,康鱉蛋這個丟失九年的寶貝閨女桃桃,現在是揚眉吐氣,是衣錦還鄉。她不僅僅是坐着烏黑錚亮的小臥車,關鍵是那個五十多歲的,黑瘦黑瘦,臉上幾乎被褶子全部覆蓋的老司機,對她是畢恭畢敬,說話都是點頭哈腰的,而且一口一個康局長的叫着。

桃桃顯然是混成了一個人物,看樣子好像還當了局長這樣的大官。

康鱉蛋的家人更是悲喜交集,看着像七十多歲老太太模樣的桃桃媽,先是疑疑惑惑地上上下下打量了一遍桃桃,好像要確認一下這是不是自己的親閨女那樣。接着她就猛地撲過來,緊緊地把桃桃抱在懷裡,嚎啕大哭,大放悲聲。

看到晝思夜想的媽媽衰老得這麼厲害,而且腰也直不起來,桃桃心裡非常痛心,非常悲痛,她緊緊地摟着媽媽,痛哭失聲。

司家樓村子的人,凡是聽到桃桃回來的消息,都跑了過來,一來是好奇,想看看這個九年沒有音訊的桃桃,現在是什麼模樣,二來是想要分享康鱉蛋家的喜悅。他們都在爲康鱉蛋一家人感到高興。桃桃,真的沒有辜負康鱉蛋家人的苦心尋找和耐心等待啊!

當年,桃桃離家外出的時候,只是一個稚氣未脫,還有點青澀的農村小姑娘,現在出現在大家面前的,是一個笑容滿面、端莊優雅、成熟穩重、和藹可親、比那個時候還要漂亮多少倍的成年人。她舉手投足間,好像和農村人沒有一點關係,而是一個領導模樣的城市人。司家樓村的人都見過,那些從縣裡,從地區,從省裡下到鄉里的大官,基本上都像桃桃這樣的言行舉止。

村裡人都很納悶,他們有太多的疑問:九年前的那個時候,桃桃怎麼會突然丟失了呢?怎麼會突然沒有了音信?她怎麼到現在纔回來了呢?這些年來,她爲什麼一直沒有和家裡聯繫呢?這九年,桃桃究竟去了哪裡?她又是怎麼當了局長這樣的大官的呢?在桃桃身上,到底發生了什麼神奇的故事?

村支書康能幹,村委會主任康廣東,會計康輝關,治保主任何鬆時,婦女主任金鳳玲,民兵營長汪紅旗等村裡的領導都不約而同地到鱉蛋家來。當年,桃桃走的時候,鱉蛋家還專門宴請過村裡的領導。九年來,司家樓村的領導們沒有一點變化,所有人的職務都沒有上升,也沒有下降。

許多人還記得九年前的那一幕。

當年,康鱉蛋那個溫柔可人、秀麗端莊,學習成績非常優秀的桃桃,因爲生病,一連兩年沒有考上大學,被她家裡的一個遠房親戚領着到天津手錶廠上班,後來卻失蹤的事情。和桃桃一起失蹤的,還有那個帶着她找工作,據說是拐了好幾個彎的表嫂子。

桃桃的大名叫康美雲。她的高中同學劉梅葉,聽說離家九年的康美雲回來了,第一時間就趕緊找場長請假,然後騎上自行車,猛蹬三十多裡山路,趕過來看望她失蹤九年的最好的同學。

看到九年沒有音訊的康美雲,劉梅葉自行車就沒有放好,跑過來抱着康美雲痛哭失聲。桃桃想到當年和劉梅葉一起上學一起復習時候的情景,再想想這些年來,自己曲折坎坷的經歷,酸甜苦辣鹹,也禁不住心裡一酸,眼淚像小河水似的滾滾流淌下來。

村裡人發現,和桃桃考上大學的同學劉梅葉相比,沒有考上大學的桃桃,好像過得更好一些。大學畢業生劉梅葉,現在是縣外貿局養豬場的技術員,還是處在偏僻的農村,騎自行車。而沒有考上大學的桃桃,是城市裡的局長,坐小臥車。看來,考上大學,並不一定是農村女孩唯一的出路。

九年沒有一點音信的桃桃,終於回到了家。爹媽和兩個嫂子,終於可以睡一個安穩覺了。可是,桃桃的三個哥哥,現在還在全國各地流浪,尋找着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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